第6章 濕羅衫,扣子怎系
- 天為誰春之千金歸來
- 紀梵煙
- 2123字
- 2019-02-28 22:05:36
葉良茉談完事情出來,雖然沒有喝酒,全身卻都是酒氣。屋子里那三兩只醉貓,被她這么一鬧,不復之前的熱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啞巴似的。
葉良茉勾唇一笑,慢悠悠地踱下樓去了。匆匆一瞥間,只見那半敞開的屋子里,兩男兩女都已經醉得不省人事。
其中一個穿著胡人衣裳,手里拿著酒瓶子,仰著頭,伸出紅色舌尖,去接那低落的瓊漿。酒水四濺,側臉上紅紅的胭脂,糊了一臉,看不清模樣。
酒瓶子空了,她不滿地撅起嘴,使勁兒晃了晃瓶子,搖搖晃晃地起身,隔著桌子去夠遠處的。
葉良茉的笑容止住了,腳步也慢了下來,秦叔擔心她,上前關切問道:“大小姐,還好嗎?”
葉良茉搖搖頭,“無妨,我從小就喝酒,這點酒量難不倒我。”
“大小姐這是隨了老爺。”秦叔笑了,葉良茉四五歲時,老爺就常常用筷子沾著白酒,要她舔酒喝,半是逗樂,半是訓練。
葉良茉聞言,步子又是一頓,輕笑了下,“父親酒量不如我呢。”
她雖是笑著,眼中卻黯然。
秦正猛然察覺自己多嘴了,氣惱得猛拍了下嘴巴。提老爺做什么啊,唉,可憐大小姐苦苦支撐,步步維艱,他還提起小姐的傷心事。
而前面的葉涼茉除了怡花閣,并沒有上馬車,而是進了一家成衣坊——云衣坊。
秦叔在身后,邊追邊喊,“大小姐,您要去哪兒啊?大小姐?”
“衣服臟了,我去換一身。”稍加解釋,葉涼茉掃了一圈,挑了件淺色的,進里面換衣服。
秦叔等在門口,心道,并沒有多臟啊?只不過沾了幾滴酒而已啊。
……
“老板娘,還有再小點的嗎?”說著,掀起布簾,只露出腦袋,只見布簾之后一個人正站在不遠處,靜靜看著她。
不是老板娘。
這人站在窗前,逆光看不清楚容貌,只覺得周身氣質清貴。
“什么人?”她聲音有些冷,用布簾子擋著自己,眼睛盯著他,眼神如刃。
低沉好聽的聲音問道,“衣服大了?”
“咦?是你?”葉良茉有些驚訝,松了口氣,布簾一瞬滑落,衣服帶子松松垮垮地系著,一截兒鎖骨潔白如玉。她很快扯起來,大大方方地笑了,“那你幫我叫老板娘來吧。”
短暫的視線相對后,他自然地移開視線,眼眸并沒有絲毫波動,“好。”
說罷,轉身下了樓。
不一會兒,老板娘就送了一件新的藍色裙裝,樣式更精致些,布料也更好些。看著她的眼神帶著幾分探究,聲音卻是恭敬的,“是您叫我來的吧?”
您?方才可沒有這么恭敬啊。
葉良茉禮貌地笑了下,接過來,將布簾放下了。
“您的身量小,尋常的尺寸可能不太適合,若是您信得過云裳,不如讓我幫您量一量,改下尺寸,之后再來取。”
“不必了。”
衣物都是紅珠在打理,她自小跟著葉涼茉,將良茉當親妹妹,一針一線親自裁剪、刺繡,恨不能一下子將幾年的份補回來,她可不敢再訂做了。
靜了一會兒,隱約聽到了腳步聲,也不知是否是有了新客人,老板娘過去低聲和他說話。
過了一會兒,她回來了,隔著布簾,恭敬問道:“是。姑娘換好了嗎?”
“嗯……你可否進來一下,我不太會系這種……”
聽得輕笑聲響起,短促而輕微,有點遠,似乎又有點近。是顧梓安?還是老板娘云裳啊?
她微紅了臉,既懊惱,又窘迫,手里拉扯著垂落的帶子,不知從何下手,要不干脆用扯斷,重新系?
云裳應了聲,話語溫和:“這是我們這兒特有的,您不會也情有可原。”
這話就是在騙人了,她明了,這種是當下最時興的,只不過她久不曾在此生活,一時也不能學會。
“姑娘,您別著急,我先解開,再重新系……這根不是在這邊的,它是從這邊穿過去的。您看,其實也不難,繞一下,最后系上,打個活扣就好了……”
她靈巧的手指隨著話語,靈巧地上下飛動,系得又快,又美。“您的舊衣服,我隨后叫人……”
“不用了,燒了吧。”葉良茉掃了眼活扣,理一理衣服,轉身出去,喊秦叔付銀子。
舊衣服團成一團,沾了酒漬,很小的酒漬,雖然酒味重點,但是……燒了?這可是錦緞啊,上面還是雙面繡,一塊就價值千金呢,竟然要燒了?
葉家大小姐這么嬌貴嗎?真浪費,云裳嘆口氣,做衣服的人,看見衣服被人無端丟棄,總是覺得厭惡的。
葉家雖是富商,老爺生前卻恭謹儉樸,所以秦叔也不由咕噥了聲,“小姐,紅珠要是知道……”
“不是她做的。”
“不是她做的,也不能浪費……”
他不敢繼續說了,因為葉良茉的眼神很靜,靜得生出淡漠,她矮他一頭,卻好像居高臨下的審視他。
他連忙低頭,不愧是家主,即便平時再溫和,也是說一不二,氣勢凌人。
葉良茉出了店門,轉身要上馬車,忽然微微頓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樓上,菱花紗窗后,似乎有白影閃過。
“小姐?怎么了?難道是這云裳有古怪?”
“不是她古怪,是這云衣坊有古怪。”
“怎么古怪了?”
蜀錦在京城銷量不算大,這成衣坊又地處偏僻,按說早就開不下去了,可里面卻擺著畫著胡人的陶器,這種陶器是她離開那年,京城盛產的,當時胡人大量涌入,許多以此為題的詩作、扇面、陶瓷開始產生。那已經是五年前了。
葉良茉覺得此事蹊蹺,當下也不能理清楚,只是敷衍道:“就是云裳的態度變得太快,令我覺得驚訝。”
“小姐,你啊,就是想太多,你剛回來,她不認識,當然冷淡,看到一直……看到我,知曉你的身份,當然就變了。”秦叔不敢說一直跟在老爺身邊的我。不能提,徒惹小姐傷心。
“或許吧,看來我得多出去見見人,要不然,人們以為葉良茉有三頭六臂,是什么妖怪呢。”葉良茉笑了。
“大小姐就愛胡說!”秦叔忍不住松口氣,她又成了一副溫和的樣子,能隨意與他說笑。
再看窗前,已經什么都沒有了。她放下簾子,端正坐好,翻開手邊的賬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