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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避雨

  • 滄浪長歌
  • 高飛盡
  • 7019字
  • 2019-03-21 13:28:29

翌日清晨,一場蓬勃大雨,陰霾了太華山。從東到西,風(fēng)雨一路呼嘯,讓本就坑洼的林道變得泥濘不堪,苦煞了過往車馬。這其中,最叫苦的莫過四賢莊的郭遠朋了,他從驛站出發(fā),趕了兩天路,不想在太華山山腳被雨淋了個正著,身上又沒蓑衣,只得頂著風(fēng)雨前行。這綢緞淋濕黏在皮膚上,讓他難受至極,一路埋怨。

路上看到行走的商隊,他本想仗著自己本事去搶一件蓑衣來,但想想自己堂堂四賢莊莊主,萬一被人識得,豈不淪為江湖笑柄。不過,郭遠朋此時更為焦急的是,一直未歸的鹿亢一行人。他倒不是擔(dān)心他們的安危,只是那秦明烈如果真的安然到達環(huán)首塢,告知了霍青天自己與崇武門聯(lián)手的事情,那就真的大事不妙了。想到這,他不禁隱隱有一絲不詳?shù)念A(yù)感劃過心頭,遂馬上加重了馬鞭,從林道上掠過,踏濺的泥漿,足足有三四尺高。

忽然,一個人影乍現(xiàn)在郭遠朋視野里,他急忙勒馬停駐,一時火氣上腦,用手抹去臉上的雨水后,便破口大罵:“老頭,你不要命啦!”但見這馬蹄前,站著一人,一身蓑衣,裹著一襲黃色道袍,躬身行了個禮,緩緩道:“郭莊主。”

郭遠朋一驚,這人如何知道自己?遂下馬,找了棵枝頭夠大的樹,避了避雨,急躁地問道:“你誰呀?”

那人摘下蓑笠,抖了抖了雨水后,轉(zhuǎn)過身來。原來此人躬身并非是尊敬郭遠朋,而是因為他本身就是個老駝背。一張老斑遍布的老臉,頓時讓郭遠朋感到惡心,本能地與他保持距離。最恐怖的是,他一直陰笑的臉龐,讓郭遠朋更是心生忌憚。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天偃觀五真人之一的道奎真人!

郭遠朋也是一下就認了出來,卻一時叫不出名字,捉急道:“你是天偃觀的…道……道,道什么來著?”

道奎笑著恭維道:“道奎。”

郭遠朋恍然想起來,這道奎在天偃觀不慍不火,自然沒有道冶和道煉一樣在江湖上有點名聲,不過畢竟輩分在那,郭遠朋又覺得自己是有身份的人,不是綠林草莽之輩,遂假模假樣地行了個禮,賠禮道:“原來是道奎真人,失敬失敬。”

道奎一眼看出這郭遠朋的敷衍,卻也不在意,道:“郭莊主是否在追一人?”

這話一出,郭遠朋大驚,暗道,“這老頭是怎么知道的!難道說,鹿亢遲遲不歸,是栽在了他手上!?”想罷,郭遠朋頓時戒備起來,手偷偷地摸向佩劍。

道奎一眼就看穿了郭遠朋的心思,和氣地說道:“郭莊主,別緊張,請隨我來。”言罷,道奎戴上了蓑笠,往林子里走去。郭遠朋依舊不敢放下戒心,但直覺告訴他,道奎不像是敵人,遂跟了過去。

走了幾十步,郭遠朋只覺一股燒焦味撲鼻而來,一看,前面竟擺著一副已經(jīng)燒成灰燼的柴架子,地面的水洼上還飄著零散的破布。郭遠朋疑惑不解,暗道:“這老頭帶我來這干什么?”正當(dāng)他還在躊躇間,但聽一聲“莊主”,從這柴架子的另一頭傳來。郭遠朋大驚,急忙搶步上去!只見鹿亢捂著胸口,臥倒在樹下,支支吾吾地道著“莊主、莊主……”

郭遠朋看到這幕情景,只覺匪夷所思!分明不會武功的秦明烈,怎么會把鹿亢傷成這樣!難道真是道奎干的?想到這,他猛地轉(zhuǎn)身,瞪了一眼道奎。然道奎依舊一臉和氣地笑,有恃無恐!郭遠朋心中又馬上駁回了這想法,的確,如果是他干的,又干嘛好聲好氣地帶自己過來?他只好轉(zhuǎn)回身子,憋著火氣,責(zé)問鹿亢,“誰干的?”

鹿亢滿臉慚愧,撐起了身子,緩了一口氣道:“一個來歷不明,使劍的臭小子。”

這話一出,一旁的道奎不禁“嚯嚯”地奸笑起來,郭遠朋甩頭怒道:“你笑什么?”

道奎摸了摸腮邊少得可憐的胡須,笑著說道:“貧道笑這位壯士,生得這么彪悍,竟然被一個初生牛犢打得毫無招架之力。”

郭遠朋聽得一驚,看了一眼鹿亢,鹿亢厲聲一喝:“你!”但這話剛脫口,一下便沒了氣勢,他自知吃了敗仗,沒臉反駁,只好憋著火氣把頭低了下去。然而,此時郭遠朋最擔(dān)心的也并非鹿亢是怎么差點丟了性命,故無暇護短,他端詳了一遍這爛在雨里的柴架子,又蹲身撿起地面的破布,問道:“這柴堆又是怎么回事?”

道奎指了指一邊的大磐石,笑道:“你手底的這位壯士,雖然武功不如人,但膽識過人,先前你們追殺的那小子,被他用石頭砸死在這里了。”

郭遠朋頓時喜形于色,又細細看了一眼手里的破布,心中的喜悅越發(fā)膨脹,笑道:“沒錯沒錯,這破布的確是郵役衣服上的!”

鹿亢聽后,方敢抬頭,強撐著自己擺出一副囂張的模樣,笑道:“老子捏死他,不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撒。”鹿亢這樣一說,郭遠朋更是確信了秦明烈已死,不禁暗笑起來。然沒笑多久,道奎走上來一句“郭莊主,莫高興太早”,頓時讓郭遠朋的表情僵住了,他急忙問道:“為何?”

道奎徐徐道:“郭莊主莫急,待貧道將昨夜之事盡數(shù)道來,你便明白了。前幾日,貧道奉掌門師兄道冶真人之命下山,卻不想在昨夜,沿途看到了這位壯士,帶著三騎人馬,追殺一郵役少年。貧道一出家人,而且我們天偃觀尚在多事之秋,所以不便多管閑事。但沒想到,林子里殺出了一劍客,幾下功夫,便把這位壯士還有隨行的那幾位,打得昏的昏,逃的逃。那少年于是把偷聽到郭莊主與崇武門聯(lián)手而招致禍端的事情,告訴了那劍客。貧道這才知道,這壯士是郭莊主您的人,我們天偃觀一向與崇武門交好,貧道本應(yīng)相助,只是貧道武功低微,不想徒增一具尸首。再后來,這位壯士身醒后,偷襲了那郵役少年,直接把他砸得喪命,也真可謂手段殘忍。但那劍客,又豈會坐視不理?他直接拔劍刺倒了這位壯士。于是,這劍客與通行的一位姑娘,便當(dāng)場火花了那少年,帶著骨灰往長安方向走了。貧道見他倆走遠,遂現(xiàn)身探了探這壯士,真是沒想到,這一劍居然沒有刺中要害,貧道就為他敷了草藥,止了血,呵,真是鬼門關(guān)上走一遭,撿回一條命。”

郭遠朋聽后,先前的喜色頓時消散,臉上愁云凝布,道:“也就是說,現(xiàn)在那劍客,已經(jīng)知曉秘密,準備去環(huán)首塢告知霍青天,讓他早做防備?”

道奎嘆道:“恐怕是的。”

郭遠朋臉色一沉,怒火中燒,欲回身去追,卻被道奎阻下,“郭莊主,哪里去?”郭遠朋怒道:“那還用說!當(dāng)然是去追殺那倆多事之人!”誰知,這道奎聽后,又兀子笑了起來。郭遠朋不得其解,納悶道:“你又笑什么?”

道奎習(xí)慣性地摸了摸腮幫子,道:“貧道認為,郭莊主大可不必幸苦這一遭。”

郭遠朋驚道:“為何?”

道奎暗笑了一下,繼續(xù)道:“原因有二,其一,那劍客武功恐與郭莊主不相上下,勝負難料啊;其二,霍青天此人雖稱得上英雄好漢,卻有勇無謀,貧道只須略施小計,就可讓那劍客弄巧成拙,自送虎口。”

郭遠朋依舊半信半疑,問道:“什么計策?”

道奎一陣奸笑,娓娓道出一則妙計,聽得郭遠朋心花怒放,大贊妙極妙極。

此時此刻,沈放與江沅正躲在一間破廟里避雨。但見這廟宇高堂之上,坐著一尊觀音像,只是年久失修,多處泥塑已經(jīng)干裂而凋落,貢堂上也已雜亂不堪,連香爐也恐怕被賊人盜了去,不見了蹤影。好在地上的禪墊還在,讓沈放與江沅至少有個可以舒心坐的地兒。

江沅一向尊道理佛,一踏門,便摘了帷帽,上前給那觀音拜上三拜,遂雙手合十,擺于胸前,誠懇地說道:“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我和師兄一路跋涉,趕去長安,不想遭了大雨,幸好路過寶剎,得以一避。”說到這,她轉(zhuǎn)頭望了望身后的沈放,見沈放竟毫不忌諱地脫下布鞋,擰著雨水,頓時一陣擔(dān)憂,猛地轉(zhuǎn)頭向菩薩致歉:“菩薩,我?guī)熜炙騺泶蟠筮诌值模欢Y數(shù),但他絕對沒有對您不敬的意思,您千萬不要怪罪他。”

沈放聽得一臉懵,尋思著自己犯了什么不是,還得向菩薩賠個不是,道:“沅師妹,我做了什么壞事,還得求菩薩原諒啊。”

江沅聽得心里更慌了,這本是降雨天,生怕菩薩一生氣,一個天打雷劈下來懲罰沈放,遂也不回沈放,閉著眼,微紅著臉,默默祈禱。只是這沈放,從小到大,與這些所謂的神像時常作伴,也當(dāng)著他們的面,與道煉酒肉葷食,大吃大喝,卻也未見菩薩有過什么顏色使過來,便不以為是了。但見江沅這般虔誠為自己禱告,也就不說風(fēng)涼話了,遂穿上了鞋子,一同叩在觀音像面前,雙手合十,朗聲道:“吶,觀音菩薩,我沈放一介武夫,有什么得罪呢,您就權(quán)當(dāng)我是個屁,如果要罰呢,就罰我一個人,不關(guān)我這師妹的事。”

江沅聽得微微觸動,卻不敢把頭轉(zhuǎn)去看沈放,只好自顧把頭稍稍轉(zhuǎn)向一側(cè),然心中頓時覺得這樣不好,又把頭轉(zhuǎn)了回來,對著沈放道:“師兄,觀音菩薩慈悲為懷,胸襟寬廣,她老人家一定不會怪你的。”

沈放“呼”的一笑,盤了身子,坐在了禪墊上,道:“我想也是。誒,對了,沅師妹,以前我聽師傅說過迦攝摩騰與諸道士論難的故事,說是佛道不相容,你怎會對菩薩什么的這么…”

江沅最后做了一禮后,也一同轉(zhuǎn)身盤坐下來,道:“可是,我聽師傅說是老子化胡,佛道本一家啊。”

沈放讀書少,生怕陷入這話題,顯得自己無知,遂哈哈一笑,道:“原來如此,看來平時道芩師叔沒少教你,不過說起來,我們今天在這觀音廟躲雨,這佛道注定是要‘為一家’了。”

江沅微笑著“嗯”了一聲后,看了一眼沈放邊上的劍,回想起沈放當(dāng)初與宿長佑的比武,一招一式,依舊歷歷在目,以及后來與道煉、鹿亢的過招場景,不禁心生崇拜,對自己反而有些妄自菲薄,喃喃道:“不過……雖然師傅教了我很多,但下山后,才發(fā)現(xiàn),有師兄這樣的本事才更有用,可以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至于像我這樣,只能在一旁著急地看著……”說著,江沅愈漸失落。

沈放見江沅如此貶低自己,心里難免不忍,想了想后忙安慰道:“吶,沅師妹,白樂天不是說過,呃,人生各有志,豈不……豈不……哎,嘖”這豈不什么,沈放頓時卡在了喉嚨里,硬生生想不起來,一頓抓狂。

江沅不禁噗嗤一笑,但心頭著實一暖,愁云消散,道:“是人生各有志,豈不懷所安啊。而且,這不是白樂天的詩啊,這是李太白作的。”

沈放見師妹笑了,連忙乘熱打鐵,一邊連連點頭,一邊繼續(xù)安慰道:“對,這是這句。你看,人家都說了,人各有志嘛,如果每個人都像我這樣只會耍耍劍,那誰去……”說到這,沈放故意頓了頓,道:“誰去像道芩師叔一樣,懸壺濟世呢?”

沈放一語道出江沅的理想,讓江沅心中又是一樂,但臉上哪敢露出些許喜色,只得乖乖道:“師兄,我學(xué)醫(yī)尚淺,那敢和師傅相提并論啊。”這話一出,沈放卻當(dāng)真得很,也不知江沅是因為謙遜才這么說,直愣愣道:“誒?這怎么不能相提并論呢,我們當(dāng)?shù)茏拥模?dāng)然要青出于藍勝于藍,不然不是枉費師傅一番教導(dǎo)?”

沈放這話,本是無心之舉,卻無意中觸動了江沅的心,讓她感慨良多,心里暗道這句“青出于藍勝于藍……”想罷,她微微咬了咬嘴唇,徐徐地點了點頭,道出一個“嗯”字。

說著說著,沈放也不禁感慨起來,嘆道:“哎,想起以前,我經(jīng)常惹師傅生氣,而那家伙呢,卻是一直被師傅器重。我就想,一定要變得比他厲害!然后在超越師傅。”

說到這,江沅不禁又想夸沈放,道:“說起來,師兄你的劍法真的好厲害。昨晚那四個歹人,幾下就被你打敗了。”

一夸沈放武功,他立馬就飄了,笑道:“哈哈,那當(dāng)然。要說耍劍,我不敢說天下第一,但起碼也有天下第二。”

江沅好奇問道:“那誰才是天下第一呢?”

沈放微微一笑,道:“天下第一嘛……”說著又若有所思地頓了頓,道:“我聽師叔說,五十年前,江湖上有一個特別厲害的劍客,單憑一把長劍,打遍天下,未嘗敗績。”說著,沈放不禁手指作劍,比劃了起來,“后來他從軍遠征大漠,數(shù)次從萬軍陣中取上將首級!”

江沅聽得心馳目眩,連連贊道:“好厲害!”

沈放微微得意,繼續(xù)道:“還有更厲害的呢!據(jù)說有一。”沈放這話剛說到興頭上,忽然一陣狂笑從觀音像背后傳來,沈放、江沅兩人大驚,生怕有什么歹人,連忙起身防備。未幾,但見一約莫四五十歲的禿瓢老兒,打著哈欠,伸著懶腰走將出來,笑道:“沒想到,如今世上還有人知道裴大將軍事跡。”說罷,又是一陣大笑。

這看得沈放他倆莫名其妙,但瞧這人也不像歹人,遂卸下戒備,但被這么個驚嚇,沈放若不罵上幾聲,是難將息。然剛準備上前破口,卻被師妹江沅搶上一步,她恭敬地一揖,道:“對不起,老前輩,我與師兄這邊避雨,不知道您在這里休息,打攪到您了,真是很抱歉啊。”

誰知這老禿瓢也是個古怪脾氣,他摸著自己光不溜秋的腦袋,盯著江沅,道:“喂,你這小丫頭片子,哪看出俺老了?”

江沅一驚,嚇得直縮了回去。沈放見狀,哪忍得了,上前罵道:“喂,我?guī)熋煤眯母氵@老禿瓢道歉,你居然給臉不要臉!”話一出,這老頭更激動了,道:“你居然敢說俺是禿瓢!?你瞎眼了啊!?”

沈放噗的一聲笑出,道:“你這老頭真好笑,你頭上寸草不生,不是禿瓢是什么?”

這老頭也真是古怪,本想沈放這么一說,會更生氣,誰知,他不但沒生氣,還一臉驚愕,一邊摸著腦袋,一邊四下環(huán)顧,嘀咕道:“俺頭發(fā)呢?怎么不見啦!去哪了?去哪了?”說著,一把跳了過來,雙手拉著沈放袖子,微微顫抖,好像非常緊張,連連道:“喂!你有沒有見到俺頭發(fā)呀!?有沒有看到俺頭發(fā)呀!?有沒有啊!?”

沈放也是越發(fā)奇怪,這老頭究竟怎么回事,看他神色好像真的很緊張所謂的“頭發(fā)”,但被這么扯著也不是辦法,遂想掙脫,哪知這老頭力氣大得驚人,怎么都掙脫不了,叫苦道:“喂,臭老頭,你放開啊!你搞什么!”

江沅在旁邊也是看得焦急,卻又幫不上忙,忽的靈光一閃,她連忙跑到觀音像的背后,在這老頭休憩的柴堆里不停地翻搜!果不出其然,一株長長扎實著的黑發(fā),埋在柴堆深處。江沅雖覺得奇怪,但眼下救師兄要緊,遂立馬拿起頭發(fā),跑了出去,嚷道:“老……”老字剛脫口,她又頓時反應(yīng)過來,這位老前輩不喜歡被人喊老,遂立馬改口道:“前輩,前輩!你的頭發(fā)!”

這老頭情緒激動,江沅喊了兩聲“前輩”才反應(yīng)過來,他轉(zhuǎn)身看去,見江沅手上拎著他的寶貝頭發(fā),頓時雙眼放光,松了沈放衣袖,一個疾步跑到了江沅面前。沈放嘗到了這老頭的厲害,擔(dān)心他傷到江沅,于是脫口喊道:“沅師妹,當(dāng)心。”話音剛落,那老頭已奪過那株長發(fā),急忙捧在懷里,好像生怕別人搶了去,哪有閑情去管其他。

江沅跑回沈放身邊,道:“師兄,那好像是一束結(jié)發(fā)啊。”

沈放貌似沒聽清楚,納悶道:“結(jié)發(fā)?”

江沅頓時紅了臉,細聲道:“師兄,你不知道什么是結(jié)發(fā)嗎?”

沈放恍然大悟,剛想說,卻又被那老頭的笑聲打斷了,他倆轉(zhuǎn)頭望去,又是一驚!但見這老頭原本寸草不生的禿頂上,還真長了棵奇異的“小樹苗”,原來他將那束頭發(fā),繞成一個圈,然后豎著粘在頭上,用什么粘的,就不得知了。

沈放見狀,實在忍俊不住,連江沅也不由得捂住小嘴。這老頭被這么笑話,豈會不在意,他眉頭一皺,走上前來,沈放頓時一撤,提起長劍,他先前吃了虧,深知這老頭的厲害,不敢輕敵。老頭上下探了沈放一眼,一臉鄙夷,冷哼道:“俺瞧你年紀也二十幾了,連結(jié)發(fā)都不知道,以后還怎么傳宗接代呀?”

這話說得當(dāng)真可惡,是個男人都不能忍,何況沈放!但沈放吃了他的虧,心里有所忌憚,只好鼻子一哼,吐了一句“傳宗接代輪得到你管嗎!”權(quán)當(dāng)出氣。那老頭不依不饒,又嘲笑道:“還有啊,俺活了大半輩子,頭一次聽到有人敢稱自己天下第二。”說著自顧悶頭大笑,笑了半會后,繼續(xù)道:“虧你還知道裴將軍,哈哈哈哈……你知不知道,你連他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唷。”

沈放姑且能忍他說自己不懂傳宗接代,但哪忍得住被人貶低自己的武功,登時一陣沖動!豈料,這老頭僅僅只是一瞪,如一道冷電劈在沈放身上!頓時好似千斤壓力頂在身上,動彈不得!他尋思道:“怎么回事!我居然……我居然不敢上前!?”想到這,沈放已經(jīng)汗流浹背。

江沅卻似乎一點都不怕這怪老頭,她上前問道:“前輩,您與那位裴將軍認識嗎?”這次江沅沒有說老字,果然讓那怪老頭心情也平緩了下來,不再瘋瘋癲癲,他見江沅這般有禮數(shù),便消了大半氣,笑道:“小姑娘,裴將軍叱咤江湖時,俺都沒出生,怎么會認識呢?”

江沅大眼一轉(zhuǎn),徐徐道:“師兄說,這位裴將軍是五十多年前的人物,而前輩您說,他叱咤江湖時,您還沒出生,也就是說,前輩您年紀五十都未到,那真的一點也不老耶。”

這話哄得怪老頭高興極了,瞬時開懷大笑,甚為滿意,道:“這就對了嘛,你看俺,哪里老了,對不對?吶,我再告訴你個秘密哦。”說著笑嘻嘻地示意江沅靠近來。

江沅湊近一聽,這老頭興奮地在她耳畔嘀嘀咕咕了一堆,沈放在一旁看得又驚又憂,生怕老頭一瘋癲,傷了江沅。但這老頭,好像挺喜歡江沅,毫無害她之意。江沅聽罷,也是面露趣意,噗嗤一笑。

沈放見狀,心里納悶至極,而江沅已把老頭哄得開開心心,他也就不多言了,權(quán)看看他究竟搞什么花樣。然這老頭剛說完,他看到門外嘩嘩的雨水,忽的又顛了起來,他發(fā)瘋一樣沖到廟門外,大嚷:“喂!你們不要碰我妻兒!”說著,對著空氣一陣拳打腳踢。

江沅大驚,欲上去勸,沈放連忙攔住!道:“沅師妹,別過去!這老頭瘋瘋癲癲,武功卻深不可測!”

正如沈放所言,這老頭雖是亂舞,然每一式都有招可循,且力道非凡!每一掌,震得雨水四濺!沈放、江沅看得目瞪口呆!他又是雙腳一蹬,泥濘如馬蹄重踏般飛濺,身體如鷹隼般飛擊,凌空四五丈,腳踏于林間枝椏,每一腳,都把那些參天樹踩得傷痕累累。他一邊打著,一遍繼續(xù)嚷道:“啊!!!夫人!!”這聲音,略帶凄零,沈放、江沅聽在耳里,不禁有所觸動。

江沅道:“莫非,這位前輩是因為妻兒罹難……所以才變得這樣。”

沈放雙臂抱胸,心中也泛起微微側(cè)隱,點了點頭道:“想必是的。”

這老頭越打越兇,聲音也越來越凄慘。只見他又是一躍,如流星隕落,重重砸在地上,揚起一片水霧。看霧里,一個人影仰天長嘯,嘶聲力竭,“啊!!!”喊罷,又是一躍!再待沈放、江沅抬頭望去,這老頭已遠去,消失在密林里,只有愈漸輕衰的嘶吼,依舊盤旋在上空。

江沅擔(dān)心道:“師兄,我們追上去看看吧,我怕這位前輩……”

沈放沒等江沅說完,就連忙阻道:“不行,這老頭現(xiàn)在瘋瘋癲癲,我們追上去,很有可能會被他當(dāng)成仇敵!況且,他武功這么好,不會有什么事的,放心。”

沈放這么說,江沅也只好罷了追去的想法。但心頭的擔(dān)憂,依舊耿耿于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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