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有什么用，還是年輕好……”表姐望著鏡子，幽幽地說了這么一句話。

“表姐，”姚淑兒輕輕叫喚了一聲，她有些害怕這樣的表姐，她瞧見鏡子里表姐的眼神，充斥著悲憤、隱忍，似乎還有一絲釋然，十分怪異的神情。

“我都說了什么啊，”

鄭琪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淑兒，換上那件紅衣服，就好好待著，表姐做晚飯去了，我們兩姐妹吃一頓豐盛的年夜飯！”一說完，鄭琪便哼起新年的歌曲，十分興奮地跑向廚房。

廚房傳來切菜炒菜的聲音，姚淑兒好幾次想要過去幫忙，卻都被鄭琪趕了出來，她只能無趣地望著天花板，飯菜的香味引得姚淑兒直吞口水，表姐的廚藝也是一絕。

飯菜終于上完了，滿滿的一大桌，鄭琪解掉圍裙，坐到了桌前，外頭時不時傳來零零星星的煙花炮竹聲，鄭琪瞧了一眼墻上的掛鐘，九點剛過，她笑瞇瞇地看著對面的姚淑兒，說道：“淑兒，吃飯！”

兩個人的年夜飯，雖然不是很熱鬧，可是，兩姐妹都很開心，在飯桌上聊起童年的樂事，兩人都樂得彎不起腰。

吃飽了飯，姚淑兒收拾了碗筷，套上手套，開始清洗鍋碗瓢盆，水龍頭一打開，沖洗著碗筷，在廚房里的姚淑兒并不知道，表姐打開了收音機，正在收聽她最愛的一個電臺節目，從廚房里可以瞧見客廳里的表姐，姚淑兒在清洗第二遍碗筷之前，瞧了表姐一眼，表姐正倚靠沙發休息，她知道收音機在響，卻不知道收音機在播放什么內容。

一切都很平靜，她在洗碗，表姐在聽電臺，除夕之夜雖然不似別家的熱鬧，但也過得很開心。

姚淑兒并不知道，那是她與表姐過得最后一個除夕。

當她將碗筷放在消毒柜消毒后，走進客廳，發現表姐已經不在客廳里了，收音機里頭在播放著歡度春節的歌曲，表姐的房間燈亮著，收音機傳送的歡快與熱鬧，掩蓋了房間里的煩躁與陰冷。

“嘀”的一聲，消毒柜消毒完畢，姚淑兒忽然想起來，她偷偷為表姐買的春節禮物還沒拿出來，零點的鐘聲快響起來了，她得趕緊拿出來，給表姐一個“surprise”

這是她為表姐精心挑選的水晶球，里頭是星空與大海，她幻想著表姐看見這顆水晶球時，欣喜若狂的神情。

急促的敲門聲突然響起，還在幻想中的姚淑兒，受了嚇，一個不小心，水晶球就從手中脫落，砸到了地板?！鞍パ剑业乃?！”她趕緊把它撿了起來，但為時已晚，原本無比光滑的水晶球，砸出了一個凹槽，不再完美，急促的敲門聲、損壞的水晶球，姚淑兒的心口猛地一陣慌亂，她將房門打開了，敲門的是保安張叔和幾個不認識的阿姨，“淑兒，你表姐跳樓了！”

心口的慌亂變成了恐懼，“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表姐在明明在房間里呀，”

她拿著水晶球，箭一樣地沖到表姐的房間門口，房間門被表姐反鎖了，張叔一腳將房間門踢開，燈亮，無人，窗戶大開，窗戶底下是一張椅子，水晶跌落在地，發出可怕的墜地悶聲，姚淑兒戰戰兢兢地踩上椅子，慢慢地將頭伸到窗戶外面，她的眼睛往下一望，“啊！啊！啊！”

入眼的是鮮血，流淌的鮮血，張叔趕緊將姚淑兒扯了下來，如此血腥的場面，才十六歲的她，怎么承受得住。

“淑兒，你要堅強一點，現在，你需要做的事情是趕緊打電話給你的舅舅、舅媽，然后下樓，配合警察叔叔的調查?！?

姚淑兒的腦袋一片空白，她聽不清保安張叔叔在說些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眼睛好像壞了，瞧什么東西都是模糊的，不，好像是淚水在眼眶里翻涌。

張叔和其他的阿姨，都在勸她堅強，勸她不要再哭了，可是，失去至親的痛苦，他們無法感同身受。

不知道怎么下的樓，不知道怎么到達的死亡現場，姚淑兒現在人群前頭，已經流干了淚水，血，好腥好紅，姚淑兒不敢再看一眼，她真的不能接受，那是她的表姐，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警察來了，張叔將她帶了過去，救護車來了，醫生宣布了跳樓者已死亡的消息，擔架來了，把表姐拉走了，小區的幾個保潔阿姨來了，提著水桶，帶著拖把和掃帚，開始清洗地面。

鮮血被沖刷得干干凈凈的，保潔阿姨們還噴灑了大量的消毒水，氣味難聞的消毒水，將空氣中殘留的血腥味清理得干干凈凈。

明天一早，大人們帶著小孩子會踩過這塊地方，他們都不知道，昨晚，有個可憐的女人，跳了樓，摔死在這里了，他們什么都不知道，他們只是單純地踩著這塊地板，然后高高興興地出門拜年。

死個人而已，很平常的一件事情，除了對死者家屬而言，姚淑兒知道，自己不會再走這一條路了，她怕自己會發狂。

凌晨四點，她在警察局，本該是即將起床討要紅包的時間，她卻在做筆錄，爸爸媽媽和表姐的同事好友，相繼趕了過來，就為了等待一個確切的消息，表姐是他殺還是自殺。

一系列的調查與詢問，再加上表姐的重度抑郁癥的病情記錄以及表姐的日記本，能確切地得出一個結果:自殺。

除夕之夜消失不見的張和，也出現在警察局里，姚淑兒看著他那惺惺作態的慘哭，面向他冷笑了起來，她的目光寒冷如冰。

姚爸姚媽將姚淑兒接回了家里，鄭琪的父母已經趕了過來，正在醫院里處理鄭琪的后事，姚爸姚媽生怕女兒留下心理陰影，處處留意女兒的情緒與舉止。

他們發現，女兒有些反常，她沒有再為表姐痛哭，而是拿走他們房間的收音機，躲在自己的房間里，不停地轉動電臺，“沙沙沙”的聲音，緊接著就是一聲問好，“哈嘍，各位聽眾，大家新年好！歡迎大家的收聽，這里是KM890，現在是北京時間六點整……”

姚爸姚媽不知道姚淑兒在做些什么？

只有姚淑兒知道，表姐的死，肯定不簡單，抑郁癥突發，總會有誘因，而表姐回房之前，就只用過收音機收聽過電臺節目，KM890是表姐最愛的電臺，零點左右，表姐在電臺到底聽到了什么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