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wèi)不多言，不多語，將東西放下，隨后消失在黑暗中。

水名靈收回視線，李祁已然起身坐到她身邊。

兩人皆吃過酒，夾帶一絲絲醺意，酒香與淡雅怡人的瑞麟香混合，道不出的好聞。

“靈兒，別動。”李祁仔細(xì)叮囑她。

蒼茫之中，他手中一支點了朱砂的毛筆，恍若天上文星下凡。

水名靈心想再回文青閣耽擱時間，便真的沒動，聽話的面朝他，溫順乖巧。

二人面面相對，都是冷淡之人，彼此的眼中卻好似有點點星火，繁花盛開。

輕柔的筆觸落在臉頰，微涼的感覺像點在心尖，每一筆都能撥弄情潮，讓水名靈禁不住臉色越來越紅，似要趕上樓廊里的燈籠，沾染幾分喜慶。

她不知曉兩人這么近的距離，李祁是否發(fā)現(xiàn)了她細(xì)微的變化，任憑瘋狂雀躍的心跳幾乎蹦出嗓子眼，然后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情緒暫時得以緩解。

可彼此實在太近，她又不能動，唯有看他，這般仔細(xì)的觀察他刀削的眉，深邃的眼，線條柔和的唇，再往下，厚實的衣衫里，富有男性魅力的喉結(jié)……

他從上到下，乃至發(fā)梢都有引人犯罪的惑力。

水名靈咬緊唇斜睨旁處，對自己心底產(chǎn)生的雜念頗為羞恥。

而李祁也在看她，他清涼的眸子里，她嬌俏的小臉紅似漫天飛舞的粉桃，以顯少有的少女青澀表情四顧閃躲，讓人禁不住想要逗弄。

他剛沾過酒的唇不覺有點發(fā)干，把她的秀眉、嬌赧、故作鎮(zhèn)靜悉數(shù)納入眼中，似乎是不小心，又或是有意為之，他的手掌觸碰到她滾燙的臉頰。

燥熱仿佛會傳染，她看到她面色不自在的收回視線，半咬住的下唇放開，水潤嫣紅的光澤令他呼吸一滯，幽邃的眸緊緊凝望那美好的唇瓣，臉也不自覺染上淺淺的紅。

濃稠得化不開的曖昧充斥著一方荒涼的小院，孤燈染上情思，亦越發(fā)朦朧。

短短小半柱香的時間，卻猶如用了畢生去糾纏，消磨。

李祁點完最后一點，二人不約而同輕舒一口氣。

李祁幽邃的眸訝然望向她。

水名靈清亮的眸尷尬的回視他。

無須言明的默契，彼此都笑了。

交疊的笑聲清淺的回蕩在涼夜里，歡快又淋漓。

水名靈心情大好，倒一杯酒喝下肚，回味其中甘甜，彎眼道：“果然是貢酒，太過饞人。”

李祁看一眼她笑意妍妍的模樣，也笑，話語意味深長，“嗯！確實纏人得緊。”

害得他方寸大亂，險些做了錯事。

水名靈沒聽出李祁話外有話，抬頭看月下烏云舒卷遠(yuǎn)去。

此刻她的心情就像重重云彩，輕快不已，不覺臉上笑得越發(fā)燦爛。

驀然，天空炸開五彩斑斕的火樹銀花，照亮整個皇城。

“嘭”的一聲相繼響徹云霄，更多的炮竹絢爛耀目，一如人心，自由暢快。

水名靈白皙的側(cè)顏被花火染了奪目的色澤，她仰望遠(yuǎn)處的煙火，眼里也裝著煙火。

“快看！”她激動的大呼一聲，纖纖素手指著浩渺夜空，轉(zhuǎn)頭回望李祁。

李祁清冷的視線落在她水晶般剔透多彩的眸中，笑得如同三月春花，點點頭，“嗯！很美！”

說罷，他沒有抬頭看向遠(yuǎn)處，而是專注的凝望水名靈，唇角寵溺的笑似酒醇厚。

“噼里啪啦”的鞭炮聲此起彼伏，不止皇宮，城外老百姓也點燃鞭炮。

期望新的一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是眾人共同的愿望。

一時間寂靜的天地喧鬧繁華，數(shù)以上前的燈籠齊明，把夜晚照亮宛若白晝。

水名靈冷淡孤寂世界似也被這樣的氣氛感染，她的心在這一刻終于有溫暖的感覺，忍不住又喝一杯花椒酒，想要融入熱鬧中，驅(qū)散忙藏在心底的深沉。

至少某一瞬間，她不是身在最底端，必須步步為營，處處隱忍的小宮女，她是豪情萬丈，憧憬自由的俠客！

她臉上的笑從未如此真切而肆意，李祁把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納入眼中，刻在心里，也喝了一杯花椒酒。

但月有陰晴圓缺，好景總不長。

漸漸的，夜空中的火樹銀花越來越少，直至大地重歸寧靜。

一切仿佛從未發(fā)生過，但火花殘留的硝煙味在風(fēng)中游動，證明方才的熱鬧真真實實的存在。

水名靈眺望夜空中殘存的淺白煙霧，失了神。

良久，徐徐的夜風(fēng)穿過衣襟，寒冷使她找回理智，認(rèn)清現(xiàn)實。

水名靈失落的收回視線，不經(jīng)意間對上李祁溫潤如月的目光。

他總是用這么柔情萬丈的眼神凝視她，讓她產(chǎn)生她是特別的錯覺……

水名靈雙唇蠕動，借著微醺的醉意，輕聲問，“李祁，你到底是什么人？”

無關(guān)他的身份地位，無關(guān)他的過去，只想了解他的脾性，他的愛好，他掩藏在疏離之下最本真的樣子。

聰明如瑜王，自然明白她此話的意思。

李祁皎皎似有月霞的眼掠起一絲水波，啞著嗓子反問，“靈兒想知道我嗎？”

他的神色中藏匿著難掩的期待，欣慰，以及淡淡的憂傷和酸苦。

沒有人知道他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什么，又以怎樣的毅力撐到現(xiàn)在，他思緒復(fù)雜的凝望水名靈，既想她懂，又不想她懂的糾結(jié)使他眉頭微蹙。

水名靈的視線被風(fēng)吹得模糊，腦袋有些昏沉，但堅定的望著她，點點頭。

半晌，天地間唯有風(fēng)卷起落葉的沙沙聲。

“我這個人，沒有你看到的那么好，有時候我真害怕你認(rèn)識我……”

他終于緩慢開口，喑啞的嗓音如同余輝中飛舞的黃沙。

“可我忍不住想讓你認(rèn)識我，只要知道你在這里，我就控制不住自己要來……”

“我想看看你，和你說說話。”

李祁像在說一個悲傷且孤獨的故事，但提到水名靈，他寒潭般的眸子波光一閃，自骨子里透出來的溫柔仿佛能滴的出水來。

喉頭發(fā)梗，他落寞的目光載滿希冀轉(zhuǎn)向水名靈，忽然一愣，唇角揚起淺淺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