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如此同她說話，那么李祁現在也知道她來過芳語宮了。

水名靈心里有點忐忑，但想起剛才在后院聽到的對話，她內心的陰霾更重，那一絲因為他出現的異樣感覺也消失殆盡。

“我只是小小的宮女，救不了你，瑜王大人位高權重，還是讓他救你罷。”水名靈微微一笑。

無名瞧著她，也笑，眼睛亮亮的，露出小白牙，“嘿嘿！瑜王也說要救我的，他要帶我出宮，真好！我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說完，她仰頭看著李祁，搖了搖他滾了金邊的袖子，“你不會食言的吧？”

李祁溫潤的視線看了一下水名靈，又看向小丫頭，也跟著笑了，“自然不會，你靈兒姐姐作證，我哪敢食言？”

無名聽罷奇怪的“咦”一聲，純潔無害的大眼睛瞄一下水名靈，又瞄一下李祁，左右來回幾下后，突然“嘿嘿”一笑，像勘破了什么。

水名靈被她古靈精怪的眼神瞧得尷尬，干咳了兩下。

無名接著道：“我就說姐姐厲害吧！連瑜王都聽她的話，說不定瑜王今天來救我，都是靈兒姐姐讓她來救我的呢！”

她賊兮兮的又扯了扯李祁的衣袖，眨巴著葡萄大的眼睛問，“是不是呀？瑜王？”

李祁仿佛被小家伙的歡快熱絡感染，唇角難能可貴的展露絲絲笑意，意味深長的望向水名靈。

他這一眼寓意太深，似仙池流水，溫暖脈脈，卻于白霧繚繞中難以看得清明。

一旁的宮女見狀，忙把小丫頭扯回身邊，斥責道：“無名，不得對瑜王無禮！”

無名被喝止，委屈極了，低頭嘀咕，“我說的實話嘛~而且瑜王也沒生氣……”

她稚嫩的抱怨聲融入雨里，卻清晰的傳入每個人耳中。

宮女本來還想說什么，被李祁制止了。

“無礙，小孩子不懂事。”他言罷看一眼水名靈，目光溫柔，不過淺淺的視線，在黑暗里竟莫名有些炙熱得難以忽視。

水名靈本來被小丫頭的精怪勁兒感染，心情見好，突然被李祁如此一看，杏眸又斂了淡淡的笑，恢復往日清冷。

李祁卻并不在乎，揉揉無名的發頂，“你靈兒姐姐覺得是就是，覺得不是就不是。”

他分明看的是小丫頭，話卻像是對水名靈說的。

他非要教壞小孩子，專說些子虛烏有的……

水名靈隱隱發惱，那小丫頭得到回答，又興奮的聒噪起來，望著水名靈，“是不是靈兒姐姐？是你讓瑜王來救我的吧？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面對她閃耀且充滿希冀的星星眼，水名靈實在于心不忍。

她雙頰緋紅看向李祁，發現李祁雙眸月牙般也在看她，轉移話題道：“時辰不早了，我必須回去了，若是要帶無名走，也要抓緊些，再晚天亮了，容易被發現。”

無名聽到自己可能走不了，當即不問他們的事了，笑嘻嘻的催促李祁，“瑜王，我們什么時候出發？”

此刻雨勢已經漸小，毛毛細雨綿綿如絲。

李祁溫柔的看向水名靈，“你靈兒姐姐如此關心我……”

水名靈撩眉盯他一眼，他立刻改口道：“如此關心我們，我們也不能忘恩負義，等你靈兒姐姐走了我們就走。”

小丫頭聽完，一副了解的樣子，點點頭，“哦哦！”

她走到水名靈面前，抓住她的衣袖搖了搖，“靈兒姐姐，你看瑜王這么關心你，你快快走吧！千萬別讓人發現了！不然瑜王，不對，不然我們會擔心你的！”

一席話可謂拐了山路十八彎，變著法子的幫李祁說話。

這小丫頭不得了，也不枉費她經歷了那么多苦難，人小鬼大的，精怪得很，十分會拍馬屁，以后到了瑜王府上，恐怕難得再吃一回苦。

水名靈也放心了，不悅的瞪李祁一眼，腳尖點地，幾個飛躍消失在黑暗中。

——

宮人素來是消息最靈通的一類群體，他們身處巨大的宮殿，在權利的最底端生存，每日除了兢兢業業的干活兒，剩下的興趣愛好便是將宮里發生的事當作茶話，一傳十，十傳百，瞬間遍及整個皇宮。

天依舊陰沉，風依舊刺骨。

水名靈提了一桶水往文青閣走，方走到石階前，便聽到兩個宮婢在議論。

“你知道嗎？舒婕妤死了！”

“天吶！什么時候的事？”

“昨天夜里啊！就死在她自己的芳語宮里！”

“禍害遺千年，她那么惡毒的人，到底怎么死的？”

“聽說她被關瘋了，昨夜下雨的時候自己跑到雨里，摔了一跤，凍死的！今兒一早送飯的丫頭推門進去，看到她就死在院子里！”

“作孽！她死了好，這樣就少死幾個姐妹了！”

這些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水名靈好像聽不見一般，從她們面前徑直走過。

許多事情本不是如此，經過口口相傳，以及某些人的刻意隱瞞，就連死亡也可以變成意外或自殺。

走到書閣里，她擰干抹布準備干活。

小何公公忽然從外面走進來，又是一副急匆匆，大喘氣的模樣。

水名靈猜測到他要說什么，提前開口道：“舒婕妤的事，我知道了。”

小何公公不想她消息如此靈通，訕訕的撓撓頭，“這都過了好幾日了，舒婕妤死了，也沒人問‘翠羽’的事，這一頁算不算揭過去了？”

從那天知曉舒婕妤被關以后，他總覺得心里不安穩，怕于貴妃查到文青閣來，眼見過去了好久，曉得內情的舒婕妤都死了，還沒人找上門，他們應該算安全了。

“不知道。”水名靈淡淡的回答。

畢竟整個事情的過程他們都不在場，萬一有知曉內情的人呢？只是他們不知道而已。

她過于理性的回答讓小何公公又沮喪了一把，哀嘆一口氣，“要是我能像姐姐這么從容就好了，明明知道很多事情急不得，卻總會干著急。”

水名靈聽了忍不住笑，看他無精打采的樣子，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曾跟我說過，舒婕妤的父親是壯武大將軍，你曉得一些壯武大將軍的事嗎？”

她實在很好奇，是什么樣的理由，能讓擁有至高權力的皇上，費盡心思去殘害一個本性善良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