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抵達杭州視察產業
- 湖光會館
- 草堆里的一根蔥
- 5664字
- 2019-02-20 14:48:31
第十章抵達杭州視察產業
晚上的時候吳掌柜帶了兩個人來,上了張翰堂的船,正好何先生正在開課。一個是張家在杭州采辦處的襄辦,叫王素春,約四五十歲,一個是杭州提督衙門的參軍,叫劉敬棠,約三十來歲,著了官服。知道張翰堂要來杭州,已經在江寧碼頭等了兩天了。劉敬棠是湘潭韶山人,說的話與張翰堂說的話有八九分相似,這讓離家千里的張翰堂備感親切。
張翰堂立馬把課散了,叫了何書珩,姜夢翎上了三樓,六人坐下,王氏就端著茶和點心上樓來了。王氏看到王素春,輕聲打了聲招呼:“素春叔好。”王素春并沒有認出來這是誰。放下東西,王氏就退出去了。
王素春問張翰堂道:“翰堂,她怎么知道我名字?”
張翰堂哈哈一笑:“我哪里知道!我小時候她就在屋場了。是家父在鄉里買的,說是她老父死了,老母帶著兩個弟弟改嫁了??此驴酂o依,就買了她來照顧我。有些年頭了。”
王素春想了想:“那我知道是誰了。她父親跟我是本家,張家馬隊的鏢師,得的哮喘病。難怪知道我名字,以前她爸是跟我的!”
張翰堂轉了話題道:“素春兄特意趕來江寧,是有別的安排?”
劉敬棠哈哈大笑,立馬插話道:“素春兄是陪我來的。鄙人提督衙門參軍,劉敬棠。奉程老爺之命,領二十府兵,在此等待護送張少爺?!?
何書珩一拱手,行了個禮:“在下湖南巡撫衙門文書何書珩。今日得見劉軍門,三生有幸。”
劉敬棠回了禮:“早就聽聞何先生大名,果然氣宇軒昂。有朝一日回了湖南,何先生多照顧在下。”
姜夢翎也隨了個禮:“在下姜夢翎,見過劉參軍?!?
張翰堂說道:“程老伯伯客氣了,勞師動眾。我張翰堂就一后生小販,實不應此般規格。一會下船,我來作東。吃完喝完,劉軍門就回去復命,一到杭州,我們就登門拜見。軍門意下如何?”
劉敬棠也行了個禮:“哎,張少爺,哪里的話,我奉的命,是保張少爺周全。我回去,怎么復命?若張少爺方便,明天一早,隨我們走官道,三四日便到杭州。要嫌棄車馬勞頓,我的府兵也可上船。江南兵士,劃船游泳都是好手。”
張翰堂一聽劉敬棠這么說,也不好推辭。向姜夢翎使了個眼色,姜夢翎就出去了。只說道:“既然程老伯伯能派軍門前來,想必也是頗受信賴之人。那就請軍門和部下登船,一同前去。初來貴地,多有不熟,要不軍門帶帶路,晚上我們幾個就領略領略江淮夜色?”
劉敬棠哈哈一笑:“張少爺果然是性情中人。江寧遍地是春色,別晚上了,咱現在就走?!?
張翰堂看了眼何書珩:“那咱,就走?”
何書珩接話道:“軍門盛情難卻,那就歇一晚再走?!?
幾人陸續下了船,碼頭有七八頂轎子在等著。二十名府兵站在旁邊,人人精干。都持著漢陽步槍。沒走幾步,姜夢翎塞給張翰堂幾張銀票。張翰堂接過銀票,走近劉敬棠,小聲說道:“軍門帶兵勞頓,給弟兄們買點酒肉?!眲⒕刺囊汇?,倒也沒多推辭,接過銀票就往官服里塞。
這些都被何書珩看在眼里,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江寧富庶,遠非長沙可比。到處都是燈火通明,甚至到處都有三三兩兩的洋人走在街上。店鋪林立,商品滿目。女人俊俏,頗有姿色。劉敬棠把這行人拉到醉春樓,何書珩抓了一把張翰堂,張翰堂才沒有進去,而是找了個品嘗江淮美食的理由,拒絕了劉敬棠品嘗江淮美色的提議。張翰堂事后才領悟,去娶程家小姐,怎么能在程府門生面前,流連煙花之地?
吃吃逛逛,不覺到了半夜,劉敬棠還想請這幾個再逛一逛,在城里過一夜,張翰堂拒絕了。說明早趕船,別耽誤了時辰,不如船上過夜。劉敬棠只得放棄,不情愿跟著張翰堂走了。
劉敬棠帶著人,送了張翰堂一行到了碼頭,并沒有上船。就地歇息了。兵士們找來柴火,就在岸上生起火來。
張翰堂回到船上,王氏已經把房間和床收拾好。王氏下船買了新衣服,穿在身上,扣子都解開了,什么都是若隱若現。張翰堂借了點酒勁,顧不得天氣濕冷,撲倒了王氏。
事到一半,宋清平慌慌張張猛敲門。張翰堂王氏手忙腳亂穿好衣服。王氏穿完,躲里間去了。張翰堂罵罵咧咧地開門:“干什么這么敲!再這么敲要剁了你的手!”
宋清平喘著氣,壓低著聲音說:“少爺,他們……他們又上船了!”
張翰堂一聽,酒醒了大半:“誰?”
宋清平說道:“梁……梁家的人!”
張翰堂問道:“在哪條船?誰安排上的船?”
宋清平回道:“后面第四艘大船,管帶副手李大勇安排上的船。”
張翰堂輕聲說道:“這幾人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要說。要那船的自己人,把人給我盯緊了!一定要讓他們跟著我們,直到回到省城。到了省城就抓人,船上千萬不要走漏任何風聲!”
宋清平戰戰兢兢問道:“萬一他們又威脅我做什么,怎么辦?”
張翰堂說:“你都答應,回頭立即報告給我!”
宋清平回道:“明白?!?
宋清平正要走,被張翰堂拉住:“帶船的管帶,大副,有事都到我這船來匯報,你哪艘船都別去,就待我這條船上!你自己千萬要小心!他們來滅你口的也說不定!懂不懂?”
宋清平看了眼張翰堂,連聲說:“我懂,我懂?!?
一大早天剛亮劉敬棠就登了船,府兵們陸續叫起了其他十八艘船上的人。一下子就感覺整個碼頭就變得繁忙起來,洗漱的洗漱,生火造飯的造飯,檢查船只的檢查船只,松錨的松錨。叫起其他船的人,府兵們都登上了張翰堂的首船,列隊站在甲板上,等待劉敬棠訓話。不一會劉敬棠就站在府兵們面前:“弟兄們,今日開始,由我們接管張少爺安全。以五人為一班,兩班日夜守護,兩班日夜開船,不值班的都進底倉打下手,全速發往杭州!明白了沒有?”
府兵齊聲應道:“明白!”答完各自去了。劉敬棠安排完以后,張翰堂正好穿好衣服,一開門,門口就站著五名府兵,感覺有點不適,但也不好說什么。向甲板上的劉敬棠招了招手:“軍門進來坐?!?
劉敬棠倒也不客氣,轉身就上三樓。進去坐定,張翰堂就吩咐王氏:“給我們準備點早餐來?!?
劉敬棠一看沒有外人,就張翰堂在,開口說道:“劉某是粗人,好聽的話不會講。如今世道很亂,上海,蘇州,杭州,‘革命’分子聚眾騷亂,都不太平。劉某對鎮壓叛亂之事實無多少興趣。升官,發財都不重要,什么重要?命最重要!據說程老爺要調回湖南,望翰堂老弟在老爺面前美言,我可以不升任,一心只想回湖南,期望翰堂老弟幫忙周全?!?
張翰堂沒聽太懂劉敬棠言下是何意思:“軍門,想追隨程老伯伯,大可與他直說,何必寄希望于我?”
劉敬棠嘆了口氣:“老弟有所不知,如今的提督衙門,大多都是由大小兩位公子掌事,尤其是小公子,提督大人極為寵溺,大政小事,言聽計從。上回小公子隨提督大人回湖南省親的時候,我手下一協領,膽大包天睡了小公子一名相好,移罪于我,處處讓我為難,我都不敢出現在小公子面前。后來我杖斃了這個協領,小公子依然沒有原諒我,要不是提督大人念我追隨多年,早被扔江里去,還想回湖南,哪有這種可能?大公子還說保薦我升任長江水師參將,我聽著都害怕,明著是升了幾級,可眼下朝廷無糧無餉,哪還有什么長江水師?名為戰船,連你的船都比不上,簡直就是木板!別哪天漏水,沉到了江里去?!?
張翰堂哈哈大笑:“軍門可千萬別開這種玩笑!你說程老伯伯對小公子言聽計從,你說的小公子,可是程少麟?”
劉敬棠喝了口茶:“對對對,這可是我繞不過的坎。”
張翰堂問道:“那你在提督衙門這么久,他有什么愛好沒有?”
劉敬棠面露苦色:“知道他有愛好又有什么用,我送的禮,他都不收。他愛槍,我托人弄了德國手槍,不要。他喜歡女人,我上醴陵找了兩個本地黃花姑娘,也不要。你說這……”
張翰堂問道:“那槍和女人還在不在?”
劉敬棠說道:“當然在了,槍還有四把,只要老弟能送兩把出去,剩的兩把歸你。每把可是配了一百二十發子彈!槍好弄,子彈可不好找!女人我現在不能送你,只要我回了湖南,哪的女人我不能給你弄來?”
張翰堂又被逗樂了:“我要那么多女人干什么,實不相瞞,此次來浙江,就是奉了父命前來提親的。不見得程少麟會給我做他妹夫的面子,但我送的東西,當著他父親的面,他是必須給面子收的。何況德國槍你送過,沒收罷了。只要他打開,不用說,就知道是你送的。事后我再幫你組個飯局,來解了這段怨,如何?畢竟既然追隨程伯伯,又惹了少麟,算得是劍懸于頸,非常兇險。一走了之,以少麟個性,恐怕會要連累家人!”
劉敬棠突然跪下:“此事真能了結,劉某盡一切可能協助翰堂老弟娶少蓁小姐回家!”張翰堂被劉敬棠這么一跪,嚇了一大跳。這一幕,正巧被王氏看到,略過一絲傷心失望又無奈的表情。
張翰堂抬頭看到王氏站在門口,招手讓王氏進來:“把里間收拾一下,到杭州前的這兩天,劉軍門與我同住。你到二樓,再收拾間房出來,你搬下去?!?
劉敬棠疑惑了一下,立馬又反應過來了:“我去住二樓,我住二樓。”
張翰堂一把拉住劉敬棠的手:“軍門哪都不去,就睡我這。”抬頭再看了眼王氏,“還不快去收拾!”
王氏一聽張翰堂嚴厲的口吻,立馬放下東西進里屋收拾了起來。
劉敬棠帶來的府兵,像是做過槳手,本來就順水,很快就把其他船遠遠甩在后面。還沒到中午,后面的船就看不見了。按這速度,要比后面的船快一天,明日天黑前就能到達杭州。這些府兵看上去對水道極為熟悉,基本上都不用怎么控制船的方向,一直沿著江面的最中間走。如果提早一天趕到,估計還是需要在碼頭等后船到達,畢竟還有不少東西,放在后船。
船一路疾馳,晚上都沒有歇息,連夜趕路,并不是第二天天黑趕到,而是中午就到了。按照往常的速度,最少快了兩天。后面的船知道張翰堂的船快,肯定不敢怠慢,就算日夜不歇,也要明日才能到。張翰堂跟劉敬棠商量,先不去程府報到,留下幾人守在碼頭,待后船趕到,再去程府。先去張家在天寧街的總辦公館住一晚,正好也去總倉看看,了解了解張家在這邊的生意。劉敬棠覺得,既然禮品在后船,人先去似乎也不妥當,就依著張翰堂的安排。船靠了岸,留下張啟先和幾個熟悉杭州地形的船夫在碼頭,要宋清平帶路,直奔公館。
不到一個時辰,一行人浩浩蕩蕩到了公館,張翰堂抬頭一看,門匾赫然題著八個大字:官步張氏杭州公館。這總辦公館比長沙張公館還要氣派。名為張家產業,實際張家人很少居住,只有總辦王毓江常年在蘇杭,幾乎等同是王毓江私宅。王毓江追隨張老先生快三十年,經營得法,算得上張家的實力元老。
王毓江接到長沙發去的指令,片刻不敢耽擱。調兵遣將,火速籌募,幾乎沒有停歇。算了時日,張翰堂也快到達杭州,已經有幾日沒有出門。公館大門關著,兩側小門都沒關,進進出出的人很多。張翰堂領著何書珩,劉敬棠,宋清平,姜夢翎幾人徑直往里走去。宋清平一進門,跑步率先走在前面,看到家丁,大聲說道:“快去通報王總辦,翰堂少爺來了!”
家丁一聽,快步往里跑去。剛到客廳,王毓江從里面出來:“哎呀呀,翰堂,你終于到了!”轉身對家丁說,“快去泡茶,上盆炭火來!想必都凍壞了。”
翰堂連忙拱手作揖:“毓江叔辛苦,不用麻煩了。有吃的沒有,我們都還沒吃飯呢!”
王毓江哈哈一笑:“把這事忘了,來人,準備飯菜,翰堂都還沒吃飯呢?!?
張翰堂一看家丁準備走,叫住了家?。骸帮埐硕喔泓c,外面還有二十多人呢!”轉頭來對王毓江說,“毓江叔不好意思,程右賢伯伯知道我來,派了二十府兵在江寧等我,跟我一起來了!”張翰堂說完,家丁一招手,院里的家丁女傭都放下手里的活,隨這家丁下去了。
王毓江擺了擺手:“翰堂,你不要這么見外,你是主,我是仆,這里全都是張家的,你吩咐就是!”
張翰堂笑了笑:“您是長輩,我是后生。您主理蘇杭多年,您也是主。我這里來,是專門麻煩您的。哦,介紹一下,湖南巡撫府何先生,浙江提督衙門參軍劉敬棠,這是姜夢翎,宋清平。我若聯系不上,碼頭,倉庫,都可跟姜夢翎交接。夢翎,這是張家在蘇杭兩地的總辦,王毓江先生。”
姜夢翎作揖道:“晚輩見過王先生?!?
王毓江回禮道:“姜夢翎?官步姜任馳老先生的公子?”
姜夢翎驚訝道:“先生認識家父?”
王毓江哈哈一笑:“何止認識,姜老先生是我的啟蒙先生。成人以后,亦師亦友。算起來,我的老父,還是老師師母的媒人呢。哦,對了,翰堂,你父親身體可好?”
張翰堂說道:“父親身體還行,就是經此打擊,精神還是受點影響。此番前來,多是我的主意?!?
王毓江說道:“你父親的信前幾日也到了。你放心,在杭州,有任何難辦的事,盡管吩咐,我全力配合。只是,我兒子不太爭氣,我想送回湖南,能不能回去的時候,把他帶回去?”
張翰堂說道:“他人呢?正好我也認識認識?;厝ザ鄠€伴,求之不得?!?
王毓江道:“你們年紀相仿,大你兩三歲,叫敏之。你可一定要好好開導開導。同樣是年輕人,你都能替你父親分憂了,我那小子,盡在家吃白食!”
正說話間,家丁前來稟報,飯菜快好了,請移步到飯廳。張翰堂突然記起外面的府兵還沒叫進來,于是叫宋清平前去,招呼他們進來吃飯。
酒足飯飽,家丁進來稟報,已經準備好了住處。有一處小樓,是專門安排張家人到杭州后住的。其他的人都住在客房。張翰堂一邊帶著幾人左轉右轉,一邊問他們下午是休息還是跟他去總倉看看,這行人除了何書珩說想休息外,其他都說聽張翰堂安排。于是對王毓江說:“毓江叔,安排下車馬,領我們去總倉看看。”
王毓江回道:“我這就去。”說完便走了。不一會,家丁進來報告,說讓去前門,車和轎都準備好了。
張翰堂一行走到前門,整齊擺著五六頂轎子,十四五臺人力車。府兵跟在身后。張翰堂坐不慣轎子,一頭扎進人力車。其他人見狀,紛紛上了人力車。張翰堂哈哈大笑:“你們坐轎啊,怎么都坐人力車了?”
姜夢翎回道:“船上晃了兩個月,坐人力車踏實!”
到了總倉,一行人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滿滿一倉糧食堆積如山,一捆一捆的布匹都堆到了坪上。有幾十人里里外外穿梭不歇,一片繁忙景象。張翰堂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糧食布匹,心里正暗暗吃驚。目測已經沒有多余的地方來放長沙一路帶來的藥材,特產。也覺得這些糧食布匹,帶來的船可能是裝不下。幸虧秋冬少雨,甲板上也能放一些,但真要全部裝下,怕是有些難度。幸虧枯水,江流不急,不然返回長沙,少也得兩三個月。
張翰堂問王毓江:“今年受災,毓江叔這么短的時間籌集這么多糧食,怎么辦到的?”
王毓江故作神秘地哈哈笑道:“個中詳情,我已經致信你父親,回去問你父親吧。你們說的數量,我還多準備了三四千擔。就當是送你們作路上的食糧,工錢?!?
張翰堂高興地拍了拍王毓江的肩膀。或許,這些東西,正好給了他前去提督衙門的底氣,甚至有點期待去提督衙門,去程府了。
這些人中,只有劉敬棠知道這批糧食的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