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著鸂鶒官服的家伙,真不是人生父母養的。
他一邊把郭公子和譚木匠直往死里打。一邊又對郭夫人言語哄騙,蒙三歲小孩兒。郭夫人怒火沖天,上前就給了他一記耳光:
“畜生!”
“你,你,敢打本官?”身著鸂鶒官服的家伙猝不及防?;琶笸?,不料背后鵝卵石絆他一腳。身子接連搖晃幾下,差點摔倒?!肮芳一?,簡直是翻天了是嗎?怕你的手亂來,今天把你收拾不服了,我就不相信?!?
身著鸂鶒官服的家伙,在軍兵面前頻頻丟臉,心中不爽。就惡狠狠地沖上前去。
郭夫人隨即擺開架勢,那家伙害怕吃虧,收住腳步,指著郭夫人大聲吼叫道:“你躲什么?有本事,你過來哇。敢說一聲不相信,叫你八個八個的頭磕,求饒都來不及?!?
常言道,逼慌的兔子,也要咬人。更何況郭夫人,早被逼來沒有退路了。只見她憤怒地抓個石頭,直接就向身著鸂鶒官服的家伙撲了過去。一旁軍兵,頓時緊張起來,沖到前面,把郭夫人擋在外邊。另外兩個軍兵,則悄悄走到她背后,一把抓住她的膀子,挽下了她手中的石頭。
郭夫人沖不攏身著鸂鶒官服的家伙面前,就轉身往郭公子身邊跑去。身著鸂鶒官服的家伙,仗勢有軍兵站在一旁,像偷雞賊一樣,從背后一把摟住郭夫人,將她攔腰抱了起來。
“走!今天必須弄起走!”
郭夫人厭惡這個家伙,順勢在他的手上下了一口。只聽“哎喲”一聲尖叫,身著鸂鶒官服的家伙,一把甩了郭夫人,就在她身上叮叮咚咚一陣亂打。
郭公子聽見拳腳聲響,抬起頭來,用身子擋在中間。郭公子挨了幾個,又被身著鸂鶒官服的家伙,飛起一腳,踢來趴了下去。
郭夫人知道,身著鸂鶒官服的家伙已經瘋了。她再次從地上抓個石頭,使勁向身著鸂鶒官服的家伙頭上砸去。那家伙讓過石頭,出手又打。
郭公子沒法站起身來,只得死死吊著那家伙的小腿,盡量讓郭夫人少挨拳頭。身著鸂鶒官服的家伙,小腿被郭公子緊緊扯住。不便對付郭夫人,就反過來在郭公子后腦上,接連打了幾拳。
身著鸂鶒官服的家伙,屢屢觸碰人命底線。軍兵們擔心郭夫人也會冒著性命,與他硬拼。就生拉硬扯,把郭夫人拖到了旁邊去。
現在沒人保護郭公子了。身著鸂鶒官服的家伙,不知是忘了指使他人,還是誠心要在軍兵面前,耍耍威風。只見他退后幾步,就在大家都以為他就此罷休的時候,不知他究竟哪里想不通,突然揮動拳頭,惡狠狠地打了過去??晒又话焉碜虞p輕一仰,那家伙的拳頭,不但沒有打到郭公子身上。反而還因用力過猛,慣性太大,一個跟頭,摔了個餓狗搶食。
那家伙從地上爬起來后,胡亂抹了一把,發現滿嘴都是泥沙。他惱羞成怒,呯呯嘭嘭,起碼接連踢了一二十下,直到他累得大口喘著粗氣,才退到一旁。
“打,往死里打!往死里打!打死我負責?!?
旁邊為虎作倀的軍兵們,聽見身著鸂鶒官服的家伙大聲叫喊,就在郭公子身上,又是一陣亂打。
不遠處,叫軍兵強行約束起來的郭夫人。料相公不被打成殘廢,也要打出內傷。心痛死了,不久就氣得暈了過去。
眼看郭公子已經沒有了反抗能力,幾個打手一樣賣力的軍兵,方才退到一旁。察言觀色,看身著鸂鶒官服的家伙,接下來怎樣處置。誰知身著鸂鶒官服的家伙,不達目的,不肯罷休:
“他媽的!在正縣,老子一手遮天。就是錯殺他幾個,也沒人敢把我怎么樣。”
說著,他從軍兵手中抓來兇器,嘭聲一刀。可憐郭公子,只抽搐了幾下,就永遠離開了人世。
附近的人都知道,郭公子心地善良,為人友好。雖為富家子弟,卻是非常親和。每當逢年過節,總要拿錢打發孤兒寡母。若是到了青黃不接的二三月,還要主動給窮苦人家,借些錢糧,免收利息。對那些天災人禍家庭,實在還不起債了,只要打聲招呼就了事。郭公子,人稱“善菩薩”。只可惜,逗人愛死得快。遇上真正的壞人了,沒辦法。
郭夫人蘇醒過來,見相公滿身鮮血,已經慘死。她痛不欲生,猛撲過去,抱著相公,哭得死去活來。
譚木匠頭部重傷,倒在地上昏迷一陣。慢慢撐起身來,發現郭公子已被殺害。他清楚,這些家伙已經喪失人性。接下來,自己將是同樣的下場。他忍無可忍,搖搖晃晃抱個石頭,也想抓夠本錢??伤麆倓傋叩缴碇狔惞俜募一锩媲?,就死在了劊子手的屠刀之下。
身著鸂鶒官服的家伙,把郭公子和譚木匠,殺雞一樣殺了。他以為這河邊上沒有外人,只要軍兵不說,根本沒人知道。可他忽略了一點:
凡人做事,老天爺看得一清二楚!
事已至此,身著鸂鶒官服的家伙,仍然執迷不悟。他丟了兇器,又來到郭夫人面前,說:“姑娘,哭是沒有用的。走吧,只要把事情交代清楚,自然會送你回來。”
“狗官!喪盡天良!”
“姑娘,這可怪不得我喲,你是親眼看見的,他們無法無天,不服人管呀。也不想想,雞蛋怎么碰得贏石頭呢。當然,你也大可不必擔心,只要你聽話,本官會原諒你的,你本身就是好姑娘吧?!?
郭夫人抹把淚水,止住哭聲。那家伙以為郭夫人,把他的話聽進耳朵里去了,便背著雙手,昂起頭來。誰知郭夫人身子一躬,猛地一撞。那家伙往后一仰,應聲倒進了腥氣熏人的爛水坑中。
郭夫人趁勢撲了下去,將身著鸂鶒官服的家伙,壓在稀泥里面。然后張開大嘴,一口咬住他的耳朵,死不松口。
身著鸂鶒官服的家伙倒大霉,頓時痛得驚呼吶喊。
站在坎上的軍兵,個個慌了。其中兩個擅長巴結的軍兵,只好脫了鞋子,跳進水坑。對著郭夫人腦袋,砰砰砰砰,接連打了幾下。又拉又扯,好半天才將郭夫人嘴巴弄開。然后,那兩個軍兵,就分別把身著鸂鶒官服的家伙和郭夫人,都拖到了坎上來。
身著鸂鶒官服的家伙,在爛水坑里躺了一遭,人就狼狽不堪。全身上下,不僅糊滿稀泥。還把腳上的鞋子,掉了一只在爛水坑里。
“老爺,不好了!你耳朵,怎么流血了呢?”
旁邊有個眼尖的軍兵,突然大驚起來。接著,其他軍兵也吼了起來。
“啊呀……糟糕……真……”
“趕快趕快……抬著……不然要掉下來……”
身著鸂鶒官服的家伙,見旁邊軍兵,盡都盯著自己,表情驚訝。頓時感覺右邊耳朵,火辣辣地疼痛。他抬手一摸,才知自己的耳朵,已被咬來懸吊著。在那么多兵士面前,他把臉面丟盡??伤徽J真反省自己,而是怪罪于郭夫人??此麡幼?,簡直氣急敗壞。隨手就從軍兵手中,搶過大刀,發瘋似的向郭夫人砍去。
眨眼間,郭夫人指出去的手還來不及打直,就倒在了沙地上。鮮紅的血液噴灑一地。郭夫人雖然倒了,可她快要擠出來似的眼珠子,卻把身著鸂鶒官服的家伙緊緊盯著:“畜生……你給我小心點……我做鬼……也不饒你……”
這時,在渡口下方的一個背風處,圍著一大群人。他們當中,有幾個人坐在石頭上面,利用短暫的空閑時間,走六子棋??亢舆呑哪莻€,年齡三十七八,留著八嘴胡須,瘦瘦的個子,身著普通服裝。他被對面幾個笨拙的軍兵,聯手搞輸了。不服氣,無論如何要喊重新來。
雙方爭執不下,忽然聽見前面鬧哄哄的聲音。留著八嘴胡須的人唰地站起身來,快步跑了過去。只見身著鸂鶒官服的家伙,一身濕淋淋的,糊著許多稀泥。郭公子他們死在一旁。頓時跺了幾個腳頭,把腦袋擺了擺,唉聲嘆氣起來。
“搞的什么嘛,太沒水平,盡惹事情……”
在船上,馮水生來回都被軍兵用大刀逼著。但郭公子、譚木匠和郭夫人的慘死,已經被他察覺。
“撐船!”馮水生的舉動,很快就被軍兵發現了,“再東看西看,謹防要你的狗命!”
馮水生掉過頭來,假裝不知。
馮水生從小就是孤兒,在郭家十多年。郭家上上下下,從來沒把他當長工看待??梢哉f,正是郭家收養了他,才讓他有了今天。他與郭家,自然有著深厚的感情。如今郭家遭此大禍,難道就這樣算了嗎?
不,馮水生絕非忘恩負義之人。他一直沒動,是想尋找機會,奪把大刀,殺幾個擺著??擅{迫他的軍兵,非常老練,根本不給他半點機會。眼看軍兵們就要運送完畢,怎么辦呢?馮水生非常著急:
如果再不出手,只怕沒機會了。
就在最后那批軍兵,剛要下船的時候。他趁監視他的軍兵,把頭掉到旁邊去的一剎那。他借助篙竿,飛身一躍,跳上坎去。佯奔青岡林,準備奪刀硬拼。
但岸上人多勢眾,他不僅無法奪過大刀,還差一點就被軍兵砍翻在地。馮水生不得不“嘭”的一聲,跳進河里。
馮水生跳河以后,連頭發絲都沒露出水面來過。軍兵們用長槍猛刺一陣,料他不被刺死,也要被河水凍死。于是沒再追尋,起身朝流沙堰村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