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變數(三)
- 明衛
- 大漠青鋒
- 2152字
- 2019-03-19 18:48:57
孫海回宮自然沒有好話,少不得把在劉尉那邊的遭遇,添油加醋一番,向張誠告狀。
“什么?”
張誠聽得大怒,這劉尉難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么?連他的面子也敢駁斥。
但張誠這人城府極深,眼睛嘀哩咕嚕一轉,便知不好,這事情怕是要鬧大了。
孫海跪在一邊,見張公公那里沒了動靜,還道是張誠礙于身份,不愿意為他這種小人物出頭。
孫海雖說在宮里被人欺負慣了,可好歹他也是皇帝的近侍啊,怎么一出去壓根兒沒人把他當回事兒,這口氣孫海實在是咽不下去。
“公公啊,這事兒可不能輕饒了他,不然以后這外面指不定怎么嚼舌頭呢。
不若奴才去萬歲爺說一聲,咱們把那劉尉直接降旨查辦得了。”
孫海又磕了一頭,便要起身去去找萬歷告狀,被張誠伸手一把攔住了。
這種小事兒,孫海可以去打小報告,可他張誠不能。
一旦要是傳到了皇帝耳中,恐怕自己一個無能無用的印象是跑不掉了。再怎么說他也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啊,內監二把手。
再者馬梁這事兒,當初張誠是在萬歷面前打過包票的。不到萬不得已,他實在不想驚動萬歷。
張誠皺著眉頭思前想后的,現在唯一的辦法,也只有前去拜托馮保馮公公了。
東廠可都還在他手里,朝野上下,哪個家伙皮癢了,敢不給他幾分薄面?
事不宜遲,張誠打點了一下手頭的事情,即刻派人出宮去了吳和的府上求見。
馮保收了兩個干兒子,一個是宮外的徐爵,稱得上是他府上的大管家,幫他打理一切事務。
另一位則是內官監的掌印太監吳和。
徐爵那邊張誠搭不上線,不過這吳和倒是很好說上話。
這家伙貪財好色,不過才上任半年多,就已經把這些個內府衙門的中官賣了一遍。
榨人錢財,又黑又狠,內府眾人無不恨得他牙癢癢。
張誠派人給他送去五百兩白銀。只為他給馮保馮公公遞句話。
吳和府上,一旁的小太監雙眼放光,難以置信的盯著吳和道:“公公,你說這個張公公是不是瘋了,五百兩銀子就換您遞上一句話?”
吳和瞇著眼睛不說話,他也不太懂張誠的打算。按理說,張誠和馮保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說句話而已,有什么打緊的。
那他花重金讓自己遞話的意義是什么?
小太監在一旁看著著急。
“公公,這銀子咱還收么?”
吳和冷笑了兩聲:“收啊,都是白花花的銀子,為什么不收。”遞句話而已,這里面的事情,自有干爹去思考。
……
天色已黑盡,馮保終于回到家中,此時客廳里已經坐了三個人。
一個是徐爵,一個是內官監掌印吳和,一個是尚衣監掌印胡本楊。
這三個今天能同來,自然都是他的心腹。
馮保一走進客廳,三位都趕忙站起身來垂手侍立。馮保抬了抬手說:“你們先坐著,老夫去換身衣服。”
徐爵自然跟在后面,進了內堂。
“干爹。”徐爵神神秘秘走到馮保面前,伸手從懷里掏出一幅字畫來。
“干爹快看這是什么。”
馮保有些詫異,心說怎么徐爵這夯貨也開始把玩起字畫來了?便斜著眼睛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便看出了不同來。
馮保伸出雙手接過畫卷展開,面色不由得有些動容。
“竟是唐伯虎的《秋深古寺圖》?”
馮保擅于琴棋書畫,寫得一手好文章,自是文氣非凡。這些年來,他經歷過改朝換代的風風雨雨,自己也一步步成長為內廷首輔。
(內閣首輔是外廷首輔,司禮監掌印太監則是內廷首輔)
對這大內之中的勝殘去殺見的太多,心境里自然多了一份高位者如履薄冰凄涼枯索的無奈。
所以對這唐伯虎的字畫頗有感觸。
今日見這徐爵能夠體悟自己的心境,獻上這副《秋深古寺圖》,心里特別的欣慰,真的不枉這些年這么疼他。
徐爵多精明的一個人,見他干爹深情委婉悵然若失的輕撫著這副字畫。便知他拍對了馬屁。
徐爵把頭埋的低低的,不敢打斷馮保的思緒。
良久,馮保將那副字畫收好放在桌上,這才淡淡的喊了一聲:“求咱家什么事兒。”
徐爵干笑了兩聲道:“還真是什么也瞞不了干爹您。”
“干爹可知這是何人所送?”
馮保眼皮耷拉著,一動不動。也是,就徐爵這夯貨,又怎么會懂得字畫。
徐爵又繼續說道:“是林旭東林公公送的,他說希望您能把那個事兒先放放。”
馮保閉目沉思,不置可否。
那徐爵躊躇了一會兒,便又壯著膽子說:“干爹,兒子也不知道他說的是個勞什子事兒,不過兒子倒是覺得,只要不是軍國大事,放個幾天其實也沒啥干系。”
又是一陣的沉默,良久馮保才輕輕應了一聲。
“哦。”
馮保盯了徐爵一眼:“你退下吧。”
徐爵趕緊打了個稽首,向外退去。
走到一半,馮保才又說道:“讓他們倆也進來吧。”
吳和和胡本楊在外面等了半天,一直沒得到馮保的召見,心中自然涼了半截。
這趟本來也是吳和跟著胡本楊一起來的,好歹胡本楊那邊有事稟報,自己瞅準個機會把張誠的交代一并說了。
看樣子今天是見不到干爹了。吳和心里這么想著,不由得有些嫉妒徐爵。
也不知道那孫崽子使得什么招數,能讓干爹這么寵他。
說話間,徐爵也走了出來,對著他二人喊道:
“老吳,老胡,老爺讓你們進去。”徐爵認了馮保為干爹,但他本是馮府的大管家,所以對外徐爵還是稱呼馮保為老爺。
吳和嘿嘿的干笑了兩聲,拉著胡本楊便走了進去。
馮保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把吳和胡本楊晾在一邊不聞不問的。
吳和和胡本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說話又不敢說。
虧得吳和眼尖兒,一下子看到了馮保手邊的一副字畫,字畫半卷著,露出《秋深古寺圖》幾個字。
吳和大驚,這畫不是先帝賜給潞王殿下的?怎么會在這里。
再聯想到張誠讓他帶的話,吳和突然就生了一身的冷汗。
自己怎么會這么蠢,居然介入到了潞王和皇帝的博弈中?這不是嫌命長么。
銀子雖好,可也得有命去花啊。吳和隨即打定主意,不論干爹問什么,今晚絕口不提張誠的囑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