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齊發之下，自是阻擋了來者的步伐，謝三可以很清晰的聽見破空聲，以及穿透真氣形成的氣罩的聲音，但很明顯這還不夠。

來人已經反應過來，從腳步可以聽出來的人不少，只聽見一聲陣起，劍光刺穿濃霧，斬斷了箭雨，而此時的小草已經力竭。

光影之下，濃霧被劍光暫時驅散，雙方視線交匯，面面相覷。

來者不是謝三以為的西昊人，對于鐘重等人來說則是原來剛剛的箭雨不是因為觸動了陣法，鐘重將目光移向謝三旁邊汗流浹背的小草，練氣二層？有意思。

謝三注意到了鐘重的視線，微側身子，將小草擋在了身后，對著鐘重道：“各位道友，可是上玄門的人？”

鐘重點頭應是，看著謝三道：“在下上玄門鐘重，不知這位道友出自哪里？”

“在下謝家謝三，這些是我的家仆，還請道友施以援手，助我們出陣。”謝三誠懇地道。

“道友對此陣有什么看法？”鐘重問道。

“從我們上山開始，其實就已經陷入陣法之中了。這白霧就是天然的陣法，普通的凡人一旦吸入過多的霧氣，就會七竅出血而死。但對于練氣士來說，這白霧還不能造成太大影響，而這山上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又是一個小陣，配合這傳入耳朵的咒語，對修道者將會產生極大的影響。”謝三解釋道，“現在還需要道友配合我在陣外幾個關鍵方位進行破壞，這樣我們才能從陣里出來。”

“可以。”鐘重點頭。

謝三點出幾個關鍵的方位后，又在陣中的幾個位置進行了設置，對著鐘重點點頭，上玄門的弟子紛紛出劍朝確定好的位置刺去，與此同時，謝三拉弓，輸入真氣向陣內的幾個位置射箭。

刷刷刷，不過一瞬間，金光四起，小草感覺身上的壓力驟然一輕，之前一直縈繞在耳畔的咒語聲消失了。

“多謝道友。”謝三向鐘重抱拳道。

“道友客氣。”鐘重擺手，看向躺在地上的謝家護衛，對謝三道，“我這有一些丹藥，道友可拿去給家將們喂下。”

“那真是太好了。”謝三連忙接過丹藥，謝管家見狀立即招呼小草幫忙給護衛們喂藥。

鐘重不著痕跡的又看了眼小草，剛剛的箭雨讓他的印象格外深刻，他們是列出上玄陣上山的，濃霧雖然阻擋了他們的視線，但是，普通的攻擊對上玄陣是沒有任何作用的。

因此，當鐘重聽見破空聲的時候，并沒有多么重視，因為射來的箭很明顯沒有任何真氣四溢的痕跡，然而下一秒他就變了臉色，齊刷刷的箭雨直接破開了他們劍氣凝結出的防護罩，甚至射傷了一些沒來得及反應的弟子。

一個練氣二層的姑娘居然能有這樣的本事，縱使她的境界實在低微與凡人無異，但也不由得讓他仔細打量。

……

……

張小東躺倒在草地上，齊人腰的野草完全遮擋住了他的身影，旁邊躺著的阿桃已經失去了意識，他費力地抬起胳膊想抹掉她臉上的血，然而越抹越多，他不禁淚流滿面，他不明白他們做錯了什么，他們只是想活著而已，難道即使這樣卑微的要求也不能有的嗎？

他的阿弟被毒蟲咬得面目全非，臨死前還讓他們快跑，讓他們不要碰他，活下去，是走出西北的目的，而現下已成了奢侈。

他拉著阿桃的手靜靜地等待死亡，疼痛到麻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血在一點一點流逝。

然后他聽見了腳步聲，他費力地轉過身，透過野草的縫隙，他看到了一群人佩戴長劍，神色從容平靜，渾身上下流淌著一種氣質，張小東不知道怎么形容這種氣質。

直到他看清他們頭戴的玉簪，以及皆為出眾的臉龐和奇怪的走位后，他突然想起人間一直流傳的故事，在人間之上還有一個世界，那是屬于修行者的世界，是凡人一輩子都觸碰不到的世界，那個世界的人無不龍章鳳姿，氣質出塵。

這一刻，張小東突然明悟，原來真的有這樣的世界，這樣的人。

這一瞬間，他突然生出了無限的勇氣，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不知道后果會怎樣，但他還是輕輕吻了阿桃的眼睛，然后跟了上去。

他不知道因為他這突如其來的勇氣，他的命運就此改變。

他遠遠地跟著，主要是他實在沒辦法走得太快，隨著他的走動，他的血流得更快更多，他覺得自己會死在路上。

然后他就聽見了無數的破空聲，然后他看見了光影四起，無數支利箭在根本看不清的劍影下，一一斬落。

他嚇得連忙趴在了旁邊的草叢里，然后他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原來他們真的是修行者，原來這些都是陣法。

緊接著一片金光大作，他緊緊閉上了眼睛，克制住自己跑出去的沖動，這些高高在上的人哪里會給他們丹藥呢。

他痛苦地想著，睜開眼睛準備回到阿桃的身邊。

然后他看到了一雙眼睛，那是怎樣的眼睛呀，在往后的歲月里，張小東一直牢牢記住那雙眼睛，還告訴了自己的兒子、孫子、曾孫子……那雙眸子黑白分明，看著他，眼里沒有鄙視也沒有同情，而是理解，那一刻他突然有了想活下去的動力，原來竟然有人會理解他們這樣的人啊。

……

……

小草蹲在地上，給最后一個護衛喂下丹藥正準備起身時，她看見了一雙眼睛，絕望、憤怒，而在這些的背后是對活下去的渴望，她理解的注視著他，然后他看見那個人的神情變得驚愕，緊接著是激動。

小草垂眸，她當然理解，因為她也是這樣的人，只想活著，好好地活著。

然后她起身，對謝三朗聲道：“公子，那里有個人。”

眾人看向她所指的方向，撥開野草，看見了正一臉不可思議看著小草的男人，小草理直氣壯的回視了過去。

其實鐘重一開始就知道有人跟著他們，但他并沒有在意，一個將死的人，還是個凡人，哪里值得他分神，謝三也是如此想的，但既然小草指出來了，自然是要看一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