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饒是李穆英干脆利落，也不免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弄得面色一變。

岳武夫都沒有什么開玩笑的意思，長嘆一息。

“國事日艱，還要讓你這種本該在戰場上建業的好巾幗去和文官聯姻，某經營邊鎮七年有余，連優秀的后輩都無法眷顧，真是有愧于心。”

“岳帥千萬不要這樣說，岳帥長于某國，拙于某身，像素只不過其實一點自我的自由，能夠換取將來部分文官的支持又有何不妥？”

“可是我聽說你要嫁的這個陳無環人品武功不怎么樣不說，還是陳家的庶子，你過去未免不會受那些枝繁葉茂的很好的委屈？”

“下屬省得。”

林淼瞳孔一縮，原來是他，說起來在太極武宗自己就曾與其有過不愉快的會面，當時自己還是面臨被驅逐危險的底層弟子，對方似乎是外門中如日中天的大人物。

后面更在測試中，打傷了他的弟弟陳無涯，去往黑水鎮的第一戰，便是面對其派過來報復的殺手武三郎。

梁祝算是莫名結下深遠，而現在從岳帥口中竟然說出你母親的未婚夫就是那個睚眥必報的仇敵，望著英氣女子的清冷面容，林淼內心莫名有些煩躁。

見過岳帥后，護送少女的任務也算告一段落。不過走出這座透露著冷清感的節度使府，兩人臉上卻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反正想到不那么自然。

親衛隊隔著數米吊在后面，乃女子刻意為之。

一處燒餅攤，旁邊還隔著酒肆圍欄，開京城底層的市井之處。

“誒。”

突然從那堅定的背影傳來模糊到有些陌生的女聲，李穆英轉過臉龐，那表情某人從未見過，像是泫然欲泣，可是不過就算即將葬身蟒蛇腹中，也不會皺半點眉頭的強大女人，怎么會有這種表情，怎么會對他露出這種表情？

林淼不明白。

“宋國明明人口財力都為天下第一，為何如此積弱，你明白嗎？”

李穆英突然向前走了一步，因為英氣女子的個子足足比里面要高一個頭，所以像是是居高俯視著她。

林淼抬頭望向那對眸子：“如果姐姐說的是軍事上的弱小的話，我倒是聽聞過宋國朝堂幾乎被世家門閥把持，別說齊心協力，就連每次防御調兵都能拖上半天，一來一回別說反功，就算有岳帥這種不世出的兵家天才，也僅僅能夠維持住邊境以內50里的安寧。”

“所以才需要我與陳家的聯姻。”

李穆英嘴角婉然一笑。

“雖說李家也是門閥之一，但因為身為前朝守護家族的尷尬地位，而且還是以軍立家，注定與王、陳這些頂級豪門有巨大差距。”

“因此只要聯姻成功，就算是兩家有了默契的盟約，將一股龐大的勢力拉到我們這邊來，足以平衡當今的朝堂，再與在外領兵的岳帥，遙相呼應，說不定大宋面貌真能改頭換面，煥然一新。”

“但是……”

林淼猛地扯住她，李穆英嬌軀一顫，卻沒有掙脫，悵然的眼神流露出絲絲希冀。

“代價是你甚至整個李家成為附庸吧，而且和庶子聯姻，就連我這種鄉野村夫出身的都明白，這已經是一種羞辱了。”

林淼一詞一句地說到，這已是他從聽到這個消息后一直到走出，岳父他們能夠想到最不牽強的理由。

“陳無歡雖為庶子，但頗受陳家家主，當今參知政事陳立人的氣重，如果加上我家的分量，就算以后繼承家業也未嘗不可。”

“李姐姐，請不要再騙自己好了嗎！？”

林淼突然用力將她扯到身前，后方的侍衛見狀而動，不過李穆英抬手示意他們后退。

“但是，就像你明白的，為了李家，為了給岳帥逆轉攻守之勢創造機會，為了大宋子民再不遭侵犯，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最后一點事。”

女子臉上如同無助的少女，這個表情，像極了在山洞中向他求助的岳詩音，林淼明白了，明白對方的心情，明白那份失落，明白那份堅持。

因此他自接觸這個世界伊始，甚至是上個世紀很久以前都沒有過的熱血上腦，一字一句無比堅定地承諾：“我比你想象的要強，我以后還會變得更強，如果這就是你姐姐的愿望的話，我會幫你實現，又不需要犧牲你個人的方式。”

“那么你要怎么做？難道真像岳帥所說，你來和我……聯姻？”

“呃……”

林淼感覺喉嚨一下為什么東西堵住說不出話來，剛剛還有些哀愁的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想起了在山洞療傷完畢后的異樣狀態。

旁邊的燒餅攤不知何時老板已經在收拾行囊，旁邊的酒肆也開始關門，這個時間不過剛剛正午很，不對勁。

兩人陷入無聲的沉默，只等著誰先開口。

然而誰也沒有真的開口，因為側上方的酒肆二樓爆開一陣炸裂的巨響。

做生意如此熟悉，以至于林妙幾乎沒有多思考，就一把推開李穆英，將它藏在自己身上。

“轟隆。”

林淼感覺后心處像被一根鐵樁從高空落下擊中，將官鎧甲的護心鏡瞬間碎裂，然后巨大的沖擊力波及全身各處。

林淼好像觸了電一般抖個不停。

“又是八牛弩！”

李穆英在下方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沒事了吧，她滿臉擔憂地看向現在面色有些蒼白的林淼。

“還好，我們趕緊走。”

這時候，旁邊的燒餅攤老板，酒肆的老板與伙計，賣菜的老大爺，提著鳥籠的富員外，像是突然變了臉般，不約而同地從貼身處抽出兵器，朝在中央的兩人呼嘯著沖來。

侍衛在幾米之外，無法第一時間在身周布陣，而且這些襲擊者的武學境界更勝于在潼關三道遇到的那群，而且擅長各種管，并且比親衛更精于巷戰。

更要命地是，酒樓上方那被轟破的墻壁傳遞過來，弓弦撥動發麻的嗡鳴聲。

于兩人那幾乎被箭口對著的位置，簡直就如同一道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