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心這個東西，什么時候都像個高樓大廈，但是里面卻會長白蟻。

——王小波。

林元推開窗戶，深吸了一口氣。

清晨的露珠伴隨著早風吹進來。

雖然冷，但是很舒服，有一股直達心底沁人心脾的涼意。

感冒終于好了，腳也能慢慢的走路了。

啊早這幾天特別忙，上班時候忙到焦頭爛額的，下班的時候又經常會被電話叫走，沒有時間陪她去打針，每天都她自己一個人去，然后打到一半的時候尹暮云趕來，陪他打完后面的針，然后再送她回家。

那條長長的，黑暗的路，也慢慢變成了她每晚最溫馨的時光。

坐在車里看著外面的世界，聞著車廂里縈繞著淡淡的檀香味，身邊坐著自己喜歡的人，看著他明朗的側臉，外面的燈光照在他臉上，明明滅滅，遇到紅燈他就慢慢停下車，也不急躁，手臂輕輕的搭在窗邊，指頭微微的在方向盤上輕點。

“嗒嗒嗒……”

車窗外的一切仿佛都被隔絕住了，無論外面發生什么，無論多大風多大雪，她總覺得自己在這小小的車廂里，便什么也不怕了。

林元看著窗外愣愣的出神，覺得幾天的生活像是做了一場不真實的夢。

明天又要投入到上班的隊伍里了，雖然現在每天都能見到尹暮云，但林元更喜歡在上班的時候見到他。

在被病人家屬刁難后，或是在做完許多瑣碎的事情還有更多的麻煩事等著自己的時候，在空隙的時間里遇他。

他穿著出一件普通的白大褂，扣子正正規規的系著，有一種正直凜冽的傲氣，但是當他的眼睛看向你的時候，又透著一股深不見底的靜謐。

林元心中生出一種像第一天實習時候的澎湃，終于又可以并肩作戰了。

可惜這股勁，在一天就夭折了。

“林元啊林元，我就不該相信你，說好六點半叫我，現在你自己看看時間?！卑≡缥嬷亲哟謿鈱ε赃叺牧衷f。

“我以為我調了鬧鐘……”林元拉起她就跑，一邊跑還不忘解釋。

“你真的是，很不靠譜啊……我信你真的是腦子進水了?！?

“別說了，快點，要不然遲到了。”

等她們跑到科室的時候，自然已經遲到了。

林元低著頭慢慢踱過去，跟周閩解釋。

“沒事，我前幾天聽說你崴到腳了，今天就慢慢來吧，只不過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謝謝老師?！?

林元進到治療室拿了液體去為病人打針，看見醫護專用電梯走出來好幾個人。

她一眼就看見了尹暮云，身姿挺拔，人群中最醒目，穿著一件藍色大衣，豎起來的衣領遮住了下巴的輪廓，他似乎心情不錯的樣子，雖然表情依舊淡淡的，但嘴邊勾起了若有若無的笑意。

欣喜還未蔓延到眼底，舉起來的手伸到一半，林元就看見他的的手臂上扶著一只手，一只素白羸弱的手腕。

手腕上戴著一只手鐲，玫瑰金的顏色，簡潔大方的款式。林元知道這個牌子，是因為啊早生日的時候想要這個牌子的手鐲，拉著林元去店里面看了好幾次，店鋪裝修得流光溢彩，清一色訓練有素的導購，標準的微笑以及站姿，價格也貴得令人咋舌。

她去過一次，后來無論啊早怎么拉她都沒有再去，那里的光太亮，容易把人置于無所遁形的境地。

程如月穿著一件紫醬粉的毛呢大衣，一條奶白色的長裙，將整個人顯得年輕又嫵媚。

林元看著程如月出電梯似乎被人擠到，趔趄了一下，然后拉住了他的衣袖，然后尹暮云彎下頭去低聲詢問，沒有什么親密的舉動，但看著他們仿佛就是一起的。

原來能夠站在他身邊的人是這樣的。

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一句話也發不出來。

心里面酸酸澀澀，喘不通氣。

人來人往，她卻仿佛只能看見他們。

她突然想到了一句歌詞。

“你如果你愿意一層一層一層的剝開我的心，你會發現你會訝異，你是我最壓抑，最深處的秘密?！?

林元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今天為了保暖，穿一件毛衣再套上護士服，再加上前幾天感冒沒有化妝，整個人毫無氣色，顯得臃腫又憔悴。

她挪不動腳，只能定定的站在治療車旁邊，頭只能低低的垂下去，她不知道他們是什么時候走過的，只聞到了空氣中飄過的玫瑰香味，嬌柔嫵媚，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病房門口了。

尹暮云昨晚上凌晨有一臺急診手術，病人年紀大了病情嚴重，值班醫生建議保守治療，家屬卻堅持要做手術，沒辦法，只能打電話給他。

打入造影劑，看了血管才發現病人血管的病變比想象中嚴重，途中病人幾次發生室顫都搶救過來了，熬了大半夜，手術成功。

他今天本來不想用上班了，已經叫別的醫生幫忙查房了，但是程如月打了電話給他，他才知道今天是她第一天報道的的日子，腦子漸漸清明，腦海中閃過一張臉，還是決定來醫院一趟。

剛才在電梯口遠遠的就看見她，感覺她的臉更加清瘦了一點，嬰兒肥不見了，眼睛明亮而有神。

望穿他盈盈秋水，蹙損他淡淡春山。

尹暮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看著她心情好像很好的樣子，不過就低頭扶程如月的時間，再次望向她的時候，只能看見她低著頭，目光灼灼，似乎要把地板看出一個洞來。

叫了她幾聲都沒回過神，程如月在旁邊拉了拉他的衣袖，提醒他主任在辦公室里等著，才不得已走過去。

程如月看著身邊的男人，修長的雙手交疊放在桌子上，微微蹙眉，眼睛似有擔憂，透過大大玻璃窗看著外面，對別人說的話置之未聞。

直到主任說完話走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暮云，聽說你們是認識很久的朋友了，我們科室現在有了你們兩位如虎添翼吶，你們今后一起合作，我很放心，那你待會帶著程醫生熟悉一下科室?！?

“程醫生，你的手續都辦完了吧，有什么問題盡管提出來，或者叫暮云幫你解決。”

“好，謝謝主任。”

“那好，你們忙，我待會還有個會，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