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大澤山
- 明末大英雄
- 深海小魔魚
- 2569字
- 2019-02-25 18:35:22
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飄渺間。
白居易《長恨歌》中所謂之仙山,并非某一座山,而是三座,山名曰蓬萊、方丈、瀛洲。
漢元光二年,武帝東巡至黃、渤二海之濱,言道于海中望見三座仙山之一的蓬萊山,遂于此地建城,名曰蓬萊。
登州的治所設(shè)在蓬萊縣,亦稱蓬萊為登州府城。大明朝的登萊巡撫衙門便置于此處,也就是孫素素此行的終點(diǎn)。
與肖劍約定送到萊州府城,孫素素便有著到那里尋官府中人再行護(hù)送的想法。出行前,孫元化嚴(yán)辭交代不得以官宦身份滋擾地方及百姓,所以她一直遵循父親教誨,從未與地方官員接洽,哪怕六名家丁身死,只剩她與錦云兩個孤弱女子。
而萊州則不同,在父親治下,到了萊州境內(nèi)就等于家了。
而真正的家,卻只能是家人所在的地方。
登萊巡撫衙門后堂,孫素素的家就在這里,到家時已是離開高密的三天后。接風(fēng)晚宴結(jié)束,孫元化把女兒喚到了書房。
孫元化剛過五旬,年齡雖然不是很大,但已老態(tài)初現(xiàn)。由于曠日持久地操勞政務(wù),思慮過甚,他的眼窩有些深陷,臉頰消瘦,腮部兩側(cè)微微凹進(jìn)去,現(xiàn)出清晰的皺褶。頭發(fā)已半是花白,猶如白雪落于黑土復(fù)又半融之后兩色攙雜,黑白難辨。只是他精神十足,眼瞼開闔之間眼神依然犀利,一舉一動頗為沉穩(wěn),自有著一番久居高位的威嚴(yán)。
“坐吧”
孫元化端座在太師椅上,慈愛地望著面容清瘦的女兒,向側(cè)首的木椅一指,溫和地說道。
孫素素款款行了一禮,抬起頭方要回話,眼神一瞥之間望見父親背后懸掛的墨書中堂。那是父親手書蘇東坡的《密州出獵》一詞。尤其看到那行,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她有那么一瞬間的失神,突然想起了某個人。
孫元化順著她的目光所向轉(zhuǎn)頭看了看,頗為自傲地說道,“別看為父致力西學(xué),但當(dāng)年也是舉人出身,在那一科舉子之中,為父的字還是頗有名聲的。這幅中堂你也是經(jīng)常看,難道半年不見,又看出勾劃之間的玄妙處了?”
“是啊”孫素素強(qiáng)顏一笑,贊道,“爹爹的字剛健遒勁,風(fēng)骨清高,古樸中帶著溫文雅意,在嘉定老宅時常讀二王、米、蘇,便是與他們比較,爹爹也是不遑多讓。”
“這丫頭越說越?jīng)]邊了,自己幾斤幾兩,為父還是知道的。”孫元化撫須笑道,因為女兒的歸來,他心情格外歡愉,“你說有事面稟,說吧,到底什么事這樣神秘兮兮的?”
孫素素輕輕坐在紫檀木椅子上,整理了一下衣襟,輕輕開口,“之前和爹爹說過的那位陸公子,曾經(jīng)兩次跟女兒提及,從天象中得知道登萊即將發(fā)生一場兵變,波及極廣,禍亂蒼生。女兒知道事關(guān)重大,才向爹爹單獨(dú)面陳。”
“當(dāng)時如何情形?”孫元化清瘦的眉頭微微皺起問道。
孫素素如實(shí)說了一遍,又特意跟父親提起分別時肖劍的話,“陸公子說,兵變起于西方,禍亂東方。還說了一句,有陸得安泰,無橋起風(fēng)波。”
“他可曾知道你的來歷?”孫元化依然皺眉問道。
“女兒從未與他提及半字,他自然是不知道的。”孫素素自信地回答。
不但她向肖劍隱瞞了自己的身份,便是對父親陳述一路經(jīng)歷時,也未將白蓮教與官軍提及半句,只是把山賊兩次動手的經(jīng)過大概說了一遍。她知道父親身為兩府巡撫,立場自然在官方,無論是與白蓮教逆黨結(jié)交還是擊殺官軍,都是父親所不能見容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總不希望父親對陸公子生有任何成見。
聽孫素素說完,孫元化輕輕地笑了,“不過是小孩子的胡言亂語,虧你還鄭重其事的,竟然當(dāng)了真,這天下間哪有人真能窺破天象?”
“可是,爹爹......”孫素素還要再說什么,孫元化擺了擺手,打斷了她的話,“好了,此事不要再提了,說說你祖母那邊的情況吧......”
......
萊州府平度州境北有一山,名為大澤山,山麓一處偏僻所在住著一家獵戶。老兩口以打獵為生,也在附近荒野辟出幾畝熟地,種些菜蔬糧米,日子倒還過得去。
這一天老獵戶家有客造訪,訪客有三人,一位英俊干凈的青年書生,一名受傷的中年男子,還一個瘦得可憐的小男孩。
三人駕車而來,與獵戶相商要高價租住一段時間調(diào)養(yǎng)傷勢。獵戶家有房兩間,平時一間閑著,儲放些雜物。雖然對書生所說的被山賊所傷之語并未完全相信,但見書生與那漢子說話和顏悅色,面目又生得周正,渾不似壞人。對方又是上打租,很是闊綽地先給了十兩銀子,夫妻倆大為欣喜,當(dāng)即慨然應(yīng)允。
此地南距平度城八十余里,西距高密縣百余里,位置閉塞,平時少有人來,是肖劍精心挑選的地點(diǎn)。肖劍前世家住萊州,此時名字還叫掖縣,是萊州府的府城所在。以前他曾到大澤山來過多次,相對比較熟悉一些。雖然相隔數(shù)百年,但這點(diǎn)時間對于莽莽大山來說,不過是滄海一粟,自然也不可能存在滄海桑田的變遷。
途中,肖劍變賣了一輛馬車,備足了藥物、吃食及一應(yīng)生活物品,并不想過于打擾房東夫婦。但老兩口是個熱心腸,受了人家那么多銀子,也就非常主動地為三人干些廚下的活計。
日子一天天過去,賣藝人在藥物調(diào)理和雞魚肉蛋的諸多美食的滋養(yǎng)下,氣色逐漸好轉(zhuǎn)。身上的刀傷亦有上好的金傷藥敷著,傷口也在一天天愈合。只是,為防止刀傷迸裂,賣藝人始終是躺在炕上,行動并不自由。
肖劍始終提防的追兵并沒有到來,他每天都到附近轉(zhuǎn)轉(zhuǎn),探探動靜,觀察一下周圍地形,也順便欣賞欣賞大澤山絕美的秋景。
按理說,死了那么多官軍,不應(yīng)該一點(diǎn)動靜沒有,事實(shí)上,一切都那么平靜,就連這獵戶人家多了三個人,似乎也并不為人所知。其實(shí)肖劍并不知道,那些官軍的死在諸城確實(shí)引起了很大的轟動。
由于某些人的某些想法,對白蓮教的手段生出強(qiáng)烈的忌憚與恐懼。當(dāng)很久之后,大隊官軍來到那處戰(zhàn)場,看著枕籍的死尸,便再也生不出追捕的心思。于是官軍分散開來,在附近大肆“搜捕”一番,割了死去山賊的首級,便回去邀功了。
......
這天上午,熬好藥后,肖劍照例要轉(zhuǎn)身出門。
躺在床上的賣藝人輕聲喚住他,“小兄弟,不用這么辛苦,應(yīng)該沒有問題了。”
肖劍搖頭道,“不光是看看動靜,也順便練練騎馬。”
賣藝人一口喝干苦澀的湯藥,放下藥碗,用粗糙的手背抹了抹嘴道,“看你身手干凈利索,處事果斷老辣,肯定經(jīng)常走南闖北,按理說馬這東西早應(yīng)該是會騎的。”
肖劍略帶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笑道,“這個真不會。”
“可是也不能白天練,晚上也練,不要命地練。”賣藝人微笑道,“知道嗎,和官軍對戰(zhàn)時,我左邊的那位姑娘的說你是個瘋子,現(xiàn)在看倒是實(shí)話。”
肖劍緩緩坐在椅子上,頗有興趣地問,“能不能告訴我,你左邊的姑娘是哪個?”
“這個問題,我不會回答你。”
“那換個問題?”
“好吧”
肖劍拽著凳子挪近了一些,俯身盯著賣藝人的眼睛道,“那你告訴我,右邊的姑娘是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