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又見崔老夫人
- 善少爺系列之江湖之道
- 軟冰
- 4093字
- 2019-05-29 21:07:05
翌日,仍然是驕陽似火,但四十天的伏天即將過去,人們心里隱隱都有了盼頭。
一大早,善少爺就跑到城門前,暗中觀察著正豐鏢局的人化裝出了城,這才放下心往崔府去。盤算了一下時辰,在崔府周圍觀察了一會兒,果見崔府大門洞開,三頂大轎出門,帶著丫鬟仆人,還有個青年,小廝牽來馬伺候他,上馬隨轎子而去。
善少爺早就料到盡管崔敬堂是四房的人,但崔老夫人一向以族長自居,這種場合一定會出面,只是跟在她身邊的那個青年男人是誰?看起來非常年輕,應該也是主子輩的,這種場合,崔老夫人會帶誰?莫不是。。。崔敬衍。
善少爺想到此處,轉身往小巷里跑去,崔敬衍應該被假左靈監控才對,自他入晉城來,從未在大小場合見過崔敬衍,怎么今日這么個情況,崔敬衍卻要出面了?善少爺一邊跑,一邊琢磨,如果崔敬衍真的出面了,會不會是假左靈感覺到危險,放棄崔家逃了?
繞過小巷,這里是崔府的后圍墻,善少爺毫不遲疑地翻墻進去,打算摸到崔敬衍的院子里去把假左靈揪出來。
同一時刻,匯泉樓里,南宮錦已經到了,跟她同來的還有易武閣掌史大師陶盎然,和徽州商會的兩大長老。崔家四房的崔敬石已經到了,其父已經去世,其母據說終日在靜室給其父誦經積福,早已不管家事,此番也未曾前來。倒是同族一個叔叔帶著幾個子侄來撐場面。
南宮錦看了一圈:“難道就連今日,崔敬堂也不愿出面?”
崔敬石面色紅了一下,“莊主勿怪,倒不是我弟弟拿大,而是他前去請我們三房主母,崔老夫人了,不時便到。”
南宮錦早已聽說過這位崔老夫人的傲慢,當下只是扯嘴角笑笑,招呼陶大師和兩位長老入座上茶:“多謝諸位給我阿錦面子,跑這一趟,今日之事,確實牽扯我南宮家子嗣,不得不慎重,請諸位來做個見證。若有地方照顧不周,還望勿怪。”
陶大師乃淡然之人,笑笑不置可否,另兩位長老本就與南宮錦同屬徽州商會,自然不會介意,于是一行人自行落座喝茶,倒把崔家人晾在一旁。崔敬石想上前客套幾句,見人家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崔老夫人又還沒到,若是自己族人先入座,又恐崔老夫人來了怪罪,一時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正打算著小廝去問問二少爺走到了哪里,就聽樓梯口傳來了一聲清嗓子的咳嗽,知道是崔老夫人到了,頓時一喜。崔家一眾人呼啦啦地迎出去。這邊南宮錦給自己各位客人添了茶,心中冷笑:這崔老夫人也真是會擺譜,當自己是她的小輩兒呢。
雅間的門再度打開的時候,南宮錦連眼皮都沒抬,不光她,陶大師和兩位長老也沒朝門口看一眼,各人都是默默品著各人的茶。
崔老夫人一腳跨進門來,卻見屋里眾人沒有起身相迎的意思,心中頓時不悅,拐杖落地的聲音也重了些,故意停頓了一下才開口,“敬石,你是越發不會辦事了,怎么也不知介紹一下客人?”
崔敬石急忙道:“南宮莊主,這位是我們崔氏三房當家主母,崔老夫人。她老人家在我們族中輩分最大,地位最尊,是合家的老祖宗,今日之事,請她老人家出面最為合適。”
南宮錦仍然連眼皮都沒抬,專心沏著自己的茶,又敬客人,空氣尷尬地靜默下來。待三遍茶過,南宮錦這才抬起頭,笑看向崔敬石:“我只是想見見你弟弟,你弄好大的陣仗。”
崔老夫人臉上已有怒色,當著合族子侄的面兒,讓人這樣無視:“南宮莊主想來不懂我崔家的規矩,莫不是覺得我當不得主?”本來后面還有一句:崔氏的事只有我能做主,還沒等說出來,就被南宮錦搶白:“我確實覺得,此事你當不得主。”
崔老夫人一口氣被噎住,竟然沒有接話。南宮錦起身踱到崔敬石身邊一個面色蒼白的青年面前:“你就是崔敬堂吧?”
崔敬堂中等個子,身體羸弱,打眼望去便知有弱疾。南宮錦心里狐疑一下,她依稀記得,三哥的幾個兒子,身體都很好的。
崔敬堂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禮:“晚輩崔敬堂,見過南宮莊主。”
南宮錦點點頭:“你哥哥說你生了病,可好些了。”
“謝莊主掛念,好些了。”
南宮錦又道:“我只是想私下里見見你,結果你哥哥弄得跟我現在就要認了你似的,請這么些人來。”崔敬石剛想辯白幾句,被南宮錦抬手阻止,話還是對崔敬堂說的,“你既是隨了崔姓,那么無論你的真實身份如何,想再入我南宮家的門,便不是容易事,子嗣乃大事,任何人家都得慎重,不光我南宮家要慎重,你崔家也要慎重。這絕不是什么人說了就算的事,你可明白?”
崔敬堂低下頭去,低聲道:“晚輩明白。晚輩也只是想見見莊主,并無其他非分之想。”
不得不說,當年叱咤江湖的南宮錦,即便轉身經了商,身上仍然帶著睥睨群雄的氣質,一番話便鎮住了場子。崔老夫人剛想開口,卻又慢了半拍,被南宮錦搶了先:“既如此,那我們就隨便聊聊,你們崔家這些輩分高貴的老人家,可以先回去了。”
這話就是直對崔老夫人說的,于是崔老夫人十分不悅地哼了一聲:“南宮莊主說的好輕巧,你如今態度這樣輕慢,讓我們如何相信你能好好對待我們崔家子嗣。”
南宮錦正拉了崔敬堂要往桌前坐,聽了此話回過頭來,“崔老夫人,我從來都不輕慢我的客人,倒是你,崔家四房的事關你什么事?你非要摻和,摻和就摻和吧,來得晚,還要擺譜,讓一屋子人等你入座,進門就強調自己輩分最高,你在崔家輩分高,關我南宮家什么事?出了崔家的門,誰認識你是誰?”
這話說的嚴重,半分情面不講,崔老夫人被氣得不輕,哆嗦了半日才開口喝道:“你,你放肆。”
南宮錦放開崔敬堂的手,慢慢踱到崔老夫人面前,“你說誰放肆?呵呵,放眼整個江湖,還沒哪個人敢說我放肆的。崔老夫人,你果然被子侄們供奉地太好,不知天高地厚。”
徽州商會的云長老此時開口:“阿錦,崔老夫人畢竟常在高墻大院,不曉得江湖上的事,你莫要難為她。”聽起來像是替崔老夫人說話,實際是給南宮錦幫腔。于是,南宮錦也緩了緩臉色,輕笑道:“我可不敢難為崔老夫人,畢竟人家在崔家可尊貴著呢,但是如果崔老夫人繼續在我面前擺譜,那我可能會好好考慮崔家在晉城的買賣,我能不能吃下一兩個呢。”
此言一出,崔家眾子侄臉色都變了,南宮家雖然在晉城只開了個綢緞莊,但是資金實力相當雄厚,晉城一半的錢莊都與南宮家有關聯,人脈又廣泛,不可低估。更何況,崔家四房,五房很多人歷來都與南宮家打過交道,皆知南宮當家莊主不好惹,急了說不定真的會有手段強并崔家生意。崔老夫人的兒子此時也顧不上母親的臉色,急忙上前打圓場:“是我們來遲了,怠慢莊主,還望莊主勿怪。您要見敬堂,問他什么,就盡管問,我們絕不多嘴半句。”
南宮錦撇他一眼,這才轉身落座,親切地將崔敬堂叫到自己身邊。崔氏這邊,崔老夫人的兒子暗暗拉了拉母親的衣袖,崔老夫人忍著氣坐了,余下眾人這才按輩分落座。
南宮錦徐徐問了崔敬堂些問題,父母名字,幾歲到的晉城,徽州的事還記得多少,崔敬堂一一答了。南宮錦態度十分親切,望著崔敬堂的眼睛藏著十分笑意,細看之下,崔敬堂的眉眼之間,隱隱有幾分三哥的影子,南宮錦心里,浮起酸澀的感覺。
聊著聊著,話題不可避免地到了那慘烈的一夜,崔敬堂到底如何獲救的。這也是南宮錦心中最大的疑問,那夜的情形她最清楚,三哥是在前面被人刺死的,三嫂慌亂中沒有找到自己的大兒子,抱著小兒子從房里逃出來,她在連廊碰上,囑咐三嫂走后門,后面的事她就不知道了。后來收尸的時候,三嫂是在后院柴房附近發現的,身邊確實有個小孩子的尸體,只是面目模糊分不清,當時也是估計是她的小兒子,隨身木牌也確實沒有找到。
想到這些,南宮錦的心撕裂般疼起來,那一夜的情形,她已多年不想回憶,如今卻強迫自己必須回憶清楚,這樣才能對得起三哥三嫂的在天之靈。崔敬堂此時已泛起淚花,嘴角緊繃,像是壓抑自己內心痛苦:“當時我太小,記不起太多細節,只知道醒來時天已亮了,伏在一個人后背,正好路過一座長得像老龜的怪石。”
南宮錦抬手拿起茶水抿了抿,徽州商會的兩位長老也不動聲色地對看了一眼,當年的南宮府挨著山腳,南宮錦立山莊的時候,買下了背后的那一座山,重建了南宮家,半山腰上,就有一塊長得像老龜的怪石。南宮錦在心里盤算著,按當年的情況,救了他,從后門走,如果要翻過山,確實是會路過那個老龜石。
見南宮錦沒有回應,崔敬堂垂下眼睛:“南宮莊主,當年一事,對你我來說,回想太過慘烈。如非必須,我們還是不要想了。”
南宮錦面上的神色如常,看著崔敬堂道:“你這個木牌,醒來就在你身上嗎?”
崔敬堂點點頭,“一直都有,師傅沒動過,只是囑咐我好好保存。”
“那你師傅有沒有說過,他是怎么救下你的?據我親歷,那夜的對手都很強,七星劍法如此之快,都討不得便宜,你師傅是何人,如何救得你?”南宮錦開口的時候,聲音有了一絲顫抖,多少年后,她終于又直面了這個問題。問出口的瞬間,南宮錦幾乎是帶著破釜沉舟的勇氣,她心里有了期待,很怕沒有回應。三哥三嫂,你們在天之靈保佑,若這真是你們的兒子,就讓他記得,讓他給我個能說服我的理由。
崔敬堂道:“我師傅去的時候,那里其實已經沒有人了,師傅說那天他趕路甚晚,路過南宮府,想借宿一晚,結果進去才知道發生了慘案,他說他是在靠近后門的回廊下撿到我,當時我已昏迷,被一個老婦人壓在身下,老婦人當時還有一口氣在,師傅本來想救她,可她挪開身子,師傅才發現了我。老婦人最后也沒救下,師傅就把我背走了。”
南宮錦看著崔敬堂,定定地看著他,腦子里浮現出當年的情景。三嫂有個陪嫁奶娘,論年紀,當年就是老婦人級別了。如果崔敬堂是在后門回廊處被發現,那么三嫂很有可能是將小兒子托付給奶娘帶走,自己折返回去找大兒子了。其實后門當時是被封鎖的,仇人目的就是滅門,當夜很多女眷在后門處被殺。奶娘慌亂中把崔敬堂護在身下也是有可能的。只是后來收尸的時候,三嫂的大兒子是在前院,三嫂在后院柴房,說明三嫂并沒有找到大兒子,那么當時在三嫂身邊的小孩子尸體又是誰?
崔敬堂眸中已含淚,起身深深地沖南宮錦拜過:“南宮莊主,此生還能再見到你,我已無他求。只是無論你信不信我,他日你回莊,請代我到我爹娘靈前禱告,我雖然已入崔氏,但未有一日忘記過生身之恩,未有一日忘記爹娘曾賜我紹堂一名。此番恩情,來世再報。”言情懇切,情意鑿鑿,聞者落淚。
然而,南宮錦的手卻一抖,杯中茶水撒了出來。徽州商會的兩位長老,同時驚了一下,對視一眼,略有驚疑,就連一直眼觀鼻,鼻觀心的陶大師,也抬眼看了崔敬堂一眼。崔氏眾人此時都已感覺不對,一時無人說話,就連崔敬堂也止了煽情,眸中陰晴不定。
此時,南宮錦卻幽幽開口:“你剛才說,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