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老狐貍’說這句話我們全體隊員立時歡呼雀躍起來,沒想到勝利來得是那么容易。不過在此期間我卻偶然留意到了郝教授那一閃而過的猶豫不決的表情。
在返回控制中心的路上,我找了個機會單獨叫住大海,憂心忡忡地對他說:“我總感覺好像哪里不對頭,但是又說不出產生這種想法的原因,反正依我看我們對那三個人要多加提防就是了。希望我們能夠順順利利地回去,別再出什么幺蛾子就好。”
大海沒有反駁我,而是默默點頭表示明白并接受我想說的一切。
事情果然沒有想象中那么順利,在回到控制中心后,“麻煩”也接踵而至。原計劃我們是想按照原路返回的,但是在控制中心準備開啟最下層‘自由門’的時候,我們卻發現控制臺明顯被人動過手腳,并且經過檢查發現在控制臺內部的一個重要組件不翼而飛了。
“是誰做的?趕緊承認,不然我一定會叫他吃不了兜著走。”‘老狐貍’一改往常的慈祥面孔,氣急敗壞惡狠狠地掃視著每一個人的面部。
我因為知道他所指的并不是我拿走的那只銀鷹,所以神情上到也沒有什么不安的異常表現,只是下意識地用身體去遮擋那個銀鷹原先所在的位置,以防止被人注意到。
“老師,我想應該不會是我們這里的任何一個人做的,因為我們都沒有單獨脫身做這種事的時間,也沒有理由去做這樣的事。不過呢,這個地方除了我們似乎又沒有其他活人?難道這里有鬼?”白工程師越說越膽怯。
“我到要看看是什么鬼想把我留住,走去監控室。”‘老狐貍’領著大家來到監控室,命令郝教授調出控制中心的監控錄像回放,但郝教授在一通忙活后,得到的結果卻是整個研究所在某一個時間段內的監控內容都被抹掉了。
“他雖然刪掉了之前的記錄內容,可是他又沒有破壞整個監控系統,那他是怎樣在監控攝像頭的拍攝下出去的呢?難道他會隱身不成?還是說真是有一個幽靈在和我們搗亂?”白工程師明顯是相信了自己的說法。
“會隱身就不用刪監控了。”郝教授說著就隨著李金全的目光看向了天花板:“有什么發現?”
“我剛才在為專家住所附近安裝索道的時候,留意到上面都架設有個勉強可以通過一個小孩的通風管道,只不過那里的管道因為斷裂形變而給堵死了。”李金全回憶著不久前的發現。
石猛不等發令,麻利地借著桌椅之力,順利打開棚頂通風口探進頭去看,結果最終弄了個灰頭土臉的出來沖大家無奈地搖搖頭。
“這就奇了?”郝教授百思不得其解。
“哼,果然還有一個見不得光的小老鼠在這里。我建議,不如我們分作兩隊,一邊探查蛛絲馬跡一邊尋找其它可能存在的出路好了。”‘老狐貍’恢復了一些理智。
“說到出路,剛才我們在去往專家住所的路上遇到一處奇怪的景象,一直無法作出合理的解釋,不知道能否成為我們的出路,我想請郝教授同我一齊去看個究竟。”大海突然想起了剛才的事。
“也好。小郝啊,你就和小白同銀海隊長帶隊一起去那里看看。之前你說過,主建筑里六層往上的路好像全被封死了,那么我和小張帶其他人從下面進到平臺通道井,再向上查看一下是否能有出路。”‘老狐貍’最后安排道。
我沒有想到‘老狐貍’會點名把我和大海分開,雖然不大愿意可又不好說什么,只好在臨分別前拍拍耳機囑咐大海:“我感覺這里越來越奇怪了,你多長幾個心眼,萬事小心,有事多聯系。”
“我會小心的,你放心,你也機靈點別任性。”他說完就帶上趙永剛和李金全隨同郝教授與白工程師向上層去了。
我們這邊,石猛打頭,向下層軍營出發。
“兩位領導先在這稍做休息,我先上去看看情況,大家就等我的好消息吧。”在平臺井口邊,石猛自告奮勇道。然后他在小劉的幫助下,先在我們所在的這一層井口內搭建了一個簡易的安全網,之后就手腳并用緩慢的向上攀爬而去。
這邊的任務對我來說到是挺輕松,我閃在一旁,一邊拿出之前從大海那里要來的水和壓縮餅干吃,一邊偷眼觀察‘老狐貍’的一舉一動,發現他好像之前的郝教授似乎正對某個決定猶豫不決。
吃飽喝足,我沒敢主動去打擾‘老狐貍’,就找上小劉聊閑天,卻發現他總是下意識地避開我的目光,心緒不寧地應付著,最終逼得我主動放棄了這次談話。
“這小石頭都上去了這么半天,咋還不傳個信下來?”我嘀咕著,想要呼叫他,卻又怕他騰不出手來回答我。
來來回回遛了兩圈正有些不耐煩,耳機中忽然傳來一陣巨大的噪音,耳膜仿佛在這一瞬間馬上就會被刺破,即便是我能夠在第一時間摘下耳機,那嗡鳴聲依然回蕩在腦海。緩了一下,見到‘老狐貍’他們臉上痛苦的表情,就知道這不是我耳機的故障導致的,其他人同樣受到了這個雜音的攻擊。
“壞了。”我突然想起這樣的攻擊一定會對石猛有嚴重的影響,他一個失手很容易就會從上面摔下來。
但是,當我緊張的在平臺井口等了一會,結果卻什么也沒有發生。我探身向上看,也什么都看不到,并且耳鳴聲一直不見消除,也無法聽到上面的動靜。
“石猛,石猛,收到請回復。你那里情況怎么樣?”我實在憋不住了,就重新戴上耳機呼喚起來。
等了半天,沒有得到任何回答,就仿佛石沉大海。
我看了一眼小劉,發現小劉也在疑惑地看著我,做了一個他可以通過耳機聽見說話的手勢,然后聳聳肩。
不對呀,既然對講系統沒有被損壞,就算石猛一時半會沒有空回復我,大海那邊也應該會有對情況地問詢才正常啊。
“海隊,海隊,你那邊什么情況了?”我慌忙確認著。
沒有任何回復。
“媽的,怎么回事?”我狠狠地捶打著墻面,用憤怒來掩飾內心的不安。
正在我茫然不知所措時,耳機中突然傳出了聲音。
那是趙永剛的聲音。
“聽到沒有,你們聽到沒有?我再說一遍,海隊被李金全推下了懸崖,他已經犧牲了…”
“趙永剛,你拿槍對著我干什么?別在這假裝好人了,趕緊拿開。你難道沒有聽到剛才胡領導發下的暗號么?他不是說了開啟‘地獄門計劃’的么。”李金全恐慌的聲音透過耳機傳出。
趙永剛的聲音再次傳來:“我當然聽到了,所以我正準備實施。”
兩聲清脆的槍聲傳來,一切都恢復了平靜。
“哪里來的那么多的廢話!”白工程師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已經傻在了當場,懵懂中天無法理清那邊究竟發生了什么。
“老師,我們這里已經按計劃處理完畢,請下一步指示。”耳機中傳來白工程師冰冷的聲音。
“我并沒有下達命令。”‘老狐貍’陰沉著臉沖對講器說。
“可是,可是我們這里所有的人都聽見了?不信,不信您問老郝。”
“是”郝教授的聲音冷靜得叫人害怕。“‘地獄門計劃’已經被啟動。”
“事以至此…好吧,你們在那里等我,我一會就到。”‘老狐貍’邊說邊摘下頭上的對講系統隨手丟在地上。
這時,我仿佛才從夢境中驚醒,快速地拔出手槍,撥開保險上前指著‘老狐貍’的鼻子喝問道:“你,你這是想干什么?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你以為你后面有人照你就可以不把別人放在眼里,可以為所欲為了嗎?”‘老狐貍’似笑非笑地說著一些讓我不明所以的話。
“你在說什么?”我怒道:“你以為我不敢開槍?”
回復我的不光是蔑視地冷笑,還有一支冰冷的槍口頂住了我的太陽穴,一切都來得是那么突然。
“把槍放下。”劉景元冰冷的聲音從我腦后響起。
我只一愣神的功夫,就看見‘老狐貍’正在把玩著曾經在我手中的那只槍。
“你曾經答應過我的事,是不是真的會幫我實現?”劉景元語氣中充滿了悲痛和哀求。
“怎么,你是信不過我嗎?”‘老狐貍’沒有直接回答。
“在這之后,你的計劃里是不是也沒打算留我活口?既然如此,希望你能兌現你的承諾,否則的話我真是做鬼也不能放過你。”“這個你大可不必擔心,我絕對不是個說話不算數的人。”“好吧,我已經沒有路可以選擇了,就最后信你這一次吧。”
“你(們到底在說什么?我聽不懂啊!)”才吐出一個字,就感到巨大的動能推著我的頭向一旁歪倒,劇痛和槍聲同時向我襲來的時候,我便失去了一切知覺。
等我恢復知覺的時候,周遭是那么的安靜,靜得叫人惶恐。
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卻在黑暗的最深處仿佛有魔鬼在躍動,它們似乎正在跳著勝利者的舞蹈。那是一種無聲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舞蹈。
把頭埋在雙膝間,我一動也不敢動,腦子里如同一團漿糊什么事都在想又什么也想不清楚。刺骨的冷風穿透恍若一絲不掛的上身,內心在嘶啞地喊叫著并縮成一團的我依然無法抵抗。寒冷是由內而外發散出來的,它的源頭是我內心深處的恐懼:對黑暗的恐懼、對無知的恐懼、對一切一切的恐懼。仿佛是因犯了錯被大人鎖在小黑屋里的孩子,即想用大聲的喊叫來打破四周的死寂,又怕喚醒正在沉睡的惡魔。就這樣,一切都在糾結中度過。整個宇宙就好像什么都不存在了,就連時間都在慢慢凍結。
到底發生了什么?我是不是已經死了?難道這就是我人生的盡頭?我從來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鬼魂,那絕不是我在欺騙小劉的說辭。可是現在我徹底懵掉了,什么現實什么虛幻,傻傻的分不清楚。
我慢慢的意識到眼前發生的一切,可是我不甘心。記憶中一個個鮮活的人像不斷閃現出來,有一起玩大的伙伴,還有我一直想著報恩卻從未對盡過孝道的父母,還有那個一心想在有生之年能夠抱上重孫的爺爺,還有,居然還有林芳紫!
渾渾噩噩不知道過了多久,寂靜的四周突然間響起來歇斯底里的怪笑,那恐怖到無法言表的聲音正一步步試圖把我逼向更加黑暗的深淵。
‘惡魔們已醒來,我即將被拖入深淵,
盡管我不甘心就這樣坐以待斃,但痛苦和絕望從我內心深處向四面蔓延,
揮舞著手臂我大叫著努力驅趕著它們的靠近,地獄的使者卻在嘲笑中吶喊。’
一下子我又坐了起來,好像這是我來到此地之后第二次了,上一次是什么時候想不起來了,只有頭部傳來無法忍受的巨痛讓我不由自主的用雙手捂住,大聲叫喊著前后搖晃著身體。
喊叫聲像水波一樣向四面八方蕩漾開來,撞上阻礙物后又匯聚了更多的能量向我反涌過來。
這,這里不只有我一個人在大聲的喊叫,我突然冷靜下來并立刻反應過來,只一瞬間任何的疼痛似乎都突然明白過來它已經沒有了存在的意義,便毅然決然地消散在空氣中尋不到了蹤影,然后我停止了無謂的叫喊,四周不多時就安靜了下來,只剩下我耳內的嗡鳴聲,看起來這耳鳴的毛病一時半會是好不了啦。不過這也讓我確認了一件大事,我還活著。
“我這是在哪里?你,你怎么沒死?你到底是人是鬼?這都是怎么一回事???”
聽到身后的說話聲,我立刻轉回身去,只見劉景元同樣坐倒在地上,用他散亂的眼神打量著四周。發現我在看他,慌忙抓起身邊地上的突擊步槍指著我,他的手卻在不斷地顫抖。
“你先冷靜一下,把槍放下。”我起身正對著他的槍口,緩慢輕柔地說。
“不對,這不是真的。你已經被我打死了,我確認過的。之后,我,我也死了。不對,不對啊!難道這就是地獄的模樣?不,這一定是夢,一定是夢??”
“世界上哪有這樣真實的夢境啊?你先別激動,先把槍放下??你??”我一只手制止著他的舉動,另一只手趁著他眼神渙散之際下意識去摸腰上的手槍,結果卻摸了個空。
“你別過來?”劉景元發現我的舉動掙扎著向后退了半個身位,突然一梭子子彈就打在了我的前胸:“我,我不怕你,你別過來,快從我的夢境中消失。我不怕你,我還不能死,我還要報仇呢,我不想死,找我索命為什么不能等我先報完仇?啊??”
我躺倒在地上,胸前傳來地巨痛掩蓋了嘴里的血被咳到從嘴角淌出的感覺,眼前一切都漸漸模糊,雙耳在嗡鳴聲中最后聽到的是劉景元含淚的哭吼聲和著一段又一段的槍聲。
我躁動的心慢慢平復下來,我只想問問劉景元:“你還相信在這個世界上有鬼魂存在么?”??
四周依然黑暗,我依然很冷,可是恐懼之心卻已不如從前。
內心突然騰起一股怒火把我全身都點燃,火光照亮了四周,映射出躲在遠處蠢蠢欲動的惡魔們,它們卻早已幻化成我熟悉的人的模樣召喚我去到黑暗。
冷笑一聲,我無心去搭理他們,靜靜地坐下推想著之前發生過的事。
我恍惚間進入了一個個場景,之前發生過的一幕幕畫面全都出現在我面前,就如同偵破電影里表演的那樣,讓我慢慢從中找尋線索。
‘老狐貍’一早就得到了情報,情報里明確地表述了這里的一切,于是他草草制定了一個叫‘地獄門’的計劃。究竟還有誰知道這個計劃的全部內容我不知道,也無法猜測,不過他這個制定者是一定清楚的。可是他為什么非要把我們扯進來?他們用自己人來完成豈不是更好?可以說通的只有一種可能:在經過‘小狐貍’的探查失敗后,‘老狐貍’的行的很有可能已經被某個領導或某一部門懷疑上了,為了減輕這一懷疑,他只能假借我等之手為他洗脫。所以他提前布下局,除非我們無法進入這里,那么一切就都和我們無關;一旦進入,等待我們的就只能是這樣一個結局吧!到底‘地獄門’計劃還包括了什么?殺掉‘林芳紫’?可這些和‘地獄門’又有什么關系呢,為什么要起這樣一個名字?我到現在也不清楚自己是否已經進入了‘地獄’。
目前可以確定的是,‘老狐貍’利用了我們,可是他為什么要這樣做?無非是為了滿足個人的私欲,欲望是人類所犯下一切罪刑的源泉。背叛,只有背叛。他出發之前就一定已經計劃好了一切,可郝教授他們為什么會追隨他去背叛?他們之間到底有什么瓜葛,難道是利益的驅使?又或是有把柄落在人手?‘地獄門’計劃!劉景元又為了什么要殺我,他原本不像一個兇惡的壞人,雖然他之前對我并不友好,可先前那些表現很有可能是被‘老狐貍’在背后挑唆導致的,而且他最后痛哭流涕的吶喊時我完全能夠感受到他是在為所做的錯事懺悔,不要以為最后那幾梭子子彈是打向我的,那是我看著他往天上打的。這算不算‘地獄門’計劃的一部分,亦或是個意外?
大海怎么樣了?他是不是和我現在的處境一樣?不論生死我們是否還有重逢的那一天?‘地獄門’計劃害我失去了一個摯友!
我現在這樣又算什么?是生是死?難道我這輩子注定是要死在劉景元的槍下了?短時間內形成的計劃能有多龐大?‘地獄門’計劃,它難道僅僅只是這些?胡思亂想,人死以后居然還可以胡思亂想,最后出現在我腦海里的似乎僅剩下‘地獄門’計劃這幾個字。
不知不覺間,一陣寒意又襲上心頭。心火已滅多時,四方的寒氣把我緊緊包裹起來。我認命似的放棄了抵抗,只等人生最后的審判,卻在這時,感受到心弦似被一股暖流撥動了一下。
突然,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一團光直射向我,纏繞著并漸漸把我裹在其中,身上的寒冷被它帶來的溫暖驅散,就好像幼時的我被裹在媽媽的懷抱中,使得我昏昏欲睡。
圍繞著的光忽然間炸裂開來,整個空間的黑暗全部被驅散,一切牛鬼蛇神瞬間灰飛煙滅。
好亮!好溫暖!
一陣熟悉的香水味傳入鼻中,驚得我一下子清醒過來,然后不由自主地巨烈咳嗽起來。
“你還好吧?”一個女人溫柔的聲音回蕩在我耳畔,伴隨著一只小手在我后背的輕撫。聲音很好聽,手也很溫暖。“這應該是神經傳感的延時反應,死習慣了就好了。”
“大,大姐,我說過,您有事沒事都不要來找我,我會給您燒紙的。”我虛弱地說,心里卻沒來由地竊喜。
耳邊傳來女人銀鈴般的嬌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