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接下來，和馬歇爾、情報局甚至是執(zhí)法者對立的，是烏鴉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的委托，沒人可以顛覆烏鴉這個名字，即便他曾經(jīng)是烏鴉的領(lǐng)袖。”

羽麟站了起來，不知什么時候穿上了他那件黑色大衣，雪萊跟在羽麟后面站了起來，一只手摘掉了那只尼克斯給他的眼罩，露出那只銀白色的機械假眼，歐根也站了起來。

“艾米麗，抱我起來。”

艾米麗答應(yīng)一聲，抱著艾薩。

歐根伸出手。

“你不要站起來么，至少在這段日子，我們還拿你當成我們的一員，如果這只是我自作多情，那就算了。”歐根低下頭，看向坐在沙發(fā)上的尼克斯，眾人的目光也都一起轉(zhuǎn)了過去。

尼克斯依然顯得有些扭捏，他愣了一下，在看著雪萊對他微笑著點點頭之后，尼克斯突然站了起來，將手搭在歐根伸出的那只小手上。

接著羽麟把手也搭了上去，那只帶著黃皮膚的手背，比尼克斯的要小一些。

接下來是雪萊那只套著假皮的冰涼右手。

最后是艾米麗控制著艾薩的那只毛茸茸的玩具小手，兩人一起搭了上去。

“即使是沒有領(lǐng)頭羊的烏鴉，也永遠都不是烏合之眾，沒人可以妄想毀滅我們?nèi)魏我粋€。”

“雖然我們不僅沒有領(lǐng)頭羊，現(xiàn)在連去哪里都還不清楚。”

艾薩的一句話，引的眾人發(fā)笑，但卻都是苦笑。

“如果以后聚會絕對不會邀請你，你絕對是個破壞氣氛的天才。”

天已然微亮，冬天的第一場雪已然過去，連痕跡都已不復(fù)存在，只有寒冷還依然告訴別人現(xiàn)在是冬天的事實。

陰暗窄小的房間，沒有窗戶，仿佛是監(jiān)獄，沒有床，憑借著微弱的蠟燭，沒有風(fēng)，蠟燭在密室中不停的上下躍動，男人靠在墻邊，披著執(zhí)法者的袍子，卻沒有系上胸前的扣子，白的像是裹了一身雪似的繃帶，順著黑色的頭發(fā)一直纏到腰部，纏的零散不堪，露出幾處讓人覺得違和的肉色皮膚。

在他身邊，放著一張照片，上面的四個人都穿著執(zhí)法者的衣服，只能看出每個人的體型，一共四個人，三個人的頭上都被紅圈涂抹的看不清楚頭部，他攥著照片，一下子沒拿穩(wěn)從手上滑了下去，落在地上，然而男人沒有去撿。

執(zhí)法者的規(guī)矩很多，多的可以拿出來都可以組成一本字典，其中一條就是不允許喝酒，哪怕是帶有一點點酒精的東西，都不可以沾。

男人靠在墻邊，耷拉著一只手，另一手從旁邊的抽屜里，拉出一瓶圓瓶的醫(yī)用酒精，順帶著掉出一卷紗布，他順手打開酒精瓶，沒有絲毫顧忌，將一瓶都灌進喉嚨，頓時屋子彌漫著一股濃烈的酒味。

“你根本就嘗不出味道，這樣做有什么意義嗎？”

男人旁邊的墻上，有一塊不大的缺口，并不規(guī)則的缺口，倒像是誰故意弄出來的似的，從里面?zhèn)鞒雠暎腥藢⒕凭客厣虾鷣y一丟，瓶子成了碎片，透著頂上黃色燈光的玻璃，灑滿整個房間。

男人沒有回答。

“你不是應(yīng)該一直在這里看著我到死嗎，這才過了兩年，就不怕我又逃跑嗎。”

“逃跑？你跑去哪里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只是一枚棄子，不再屬于執(zhí)法者，而且別以為你放走那幾個同伙的事情我不知道，還有救你的那個，活了八個輪回的殺人魔。”

“原來你聲音是這樣的啊，可是跟我想的不一樣。”墻壁對面的聲音異常平緩，就像是和老朋友在茶余飯后的玩笑閑聊，但她的華鋒突然一轉(zhuǎn)，語氣也變了調(diào)子，“既然你知道，為什么不和他們說。”

“因為我對執(zhí)法者，和對你們一樣失望。”

男人似乎并不滿意隔壁室友那種輕浮的態(tài)度，他顯得有些惱怒，一拳將右手邊的墻壁打出一個窟窿，從里面掏出一把散彈，熟練的上膛。

對面?zhèn)鞒鰵W根之前吹過的口哨聲。

男人一槍將鐵門上的門鎖轟開，一腳將門踹開之后，瞪了那個黑漆漆的窟窿里面一眼。

“一路順風(fēng)。”

剛剛還滿是黑暗的缺口，一對墨綠色的瞳孔從黑暗中顯現(xiàn)，在黑夜宛如中狼的模樣，即使被困于黑暗卻依舊展現(xiàn)出令人戰(zhàn)栗的氣息。

又過去兩天，尼克斯被不出意外的列為情報局的通緝對象，已經(jīng)沒有辦法出門，雖然現(xiàn)在才被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算是最好結(jié)果了。

歐根即使是進行了簡單的偽裝，卻還是減少了這幾天外出的次數(shù)，羽麟和雪萊自不必說，收集情報的工作依然由羽麟和歐根還有艾薩負責，兩人總是在晚上開始活動。

艾米麗和雪萊睡在一張床上，因為歐根和羽麟晚上一般都不會回來，所以只有尼克斯一個人睡沙發(fā)。

那天雪萊翻來覆去實在是睡不著，旁邊的艾米麗已經(jīng)睡熟，她揉了揉頭，順手拿起放在床頭的眼罩，起身走出房間。

“還沒睡？”她一出門，就看見尼克斯趴在窗邊，手里的煙卷已經(jīng)燃了一半，但他似乎在想些什么，任憑手里的煙燃的越來越短。

“睡不著，起來看看，說不定都沒多少日子能讓我這樣望著窗外發(fā)呆了。”

雪萊拿著兩罐啤酒，那是羽麟買回來的，尼克斯手里的煙也是他拜托他買回來了的。

“咔。”兩聲易拉罐被打開的聲音同步的重合到了一起，尼克斯將拉環(huán)往窗外一扔，一仰脖子就這樣喝了下去。

“有什么事情值得你這樣難受？”雪萊穿著一身有緊身的睡衣，因為她沒辦法出去，所以只好讓艾米麗之前幫她買回來，并不合身，有些小，褲子和衣服只見露出很大的一道縫隙。

“因為我恐怕再也沒辦法回到情報局了。”尼克斯稍微帶著一些哭腔，他似乎是在強忍，才沒有讓眼淚落下來。

“就這么留戀那個地方么。”

“不是，只是我努力了半輩子，才考上了西亞大學(xué)，最后才來到海尼茵，加入了我從小就想要加入的情報局，但一切都沒了，才剛剛開始，就全部結(jié)束了。”

“說結(jié)果不重要的都是騙人的，所有的努力無非是為了結(jié)果罷了。”雪萊和尼克斯碰了一下易拉罐，然而她只喝了一小口，她不喜歡大口喝酒時候的辛辣感，“但事情已經(jīng)變成這樣了，不管怎么樣都不會發(fā)生什么奇跡了，就算有，等待奇跡，還不如趁早做新的打算，和我們接觸這么長時間，你就沒考慮過，加入我們。”

雪萊俏皮的一笑，像是在開玩笑，但又不像。

“加入烏鴉？想過，說實話，立場變化太大了……”

“立場？立場無非是因人而異，只是在你看來，我們是罪犯，但在一部分人看來，我們也是英雄，不是么，而且就算是情報局，正義也不過是你們自居的，在一些人看來，你們不過是狡猾的獨裁者罷了。”

尼克斯一時間找不到反駁的話語，他只好閉嘴，閉著眼，還沒喝完的易拉罐被他攥的有些發(fā)癟。

“我知道自己努力的對象突然被否認沒人會覺得好過，但你已經(jīng)是個大人了，而不是個連自立都做不到的小孩子不是么。”

“抱歉，礙著你們兩個調(diào)情了。”

歐根從正門了走進來，吹了一聲不響的口哨，因為里面的艾米麗還沒睡覺，艾薩被他放在肩膀上，羽麟也跟在他們身后一起回來了。

“今天回來的好早啊，怎么羽麟你也和他們一起回來了。”

“你們猜我找到什么了。”艾薩說。

歐根坐在沙發(fā)上，順手從桌子上拿起一杯水灌進喉嚨里面。

“一份從情報局發(fā)出去的信息。”

“有什么問題么，他們一天能發(fā)上幾百條信息。”

“情報局的信息一般都會經(jīng)過嚴密的加密處理，就算是我一時半會兒也不能搞定任意一條，但這次的信息，只用了很簡單的加密技術(shù)，就算是外行說不定都能破解。”

“那里面的內(nèi)容呢。”

和他們一起回來的羽麟似乎也并不清楚里面的內(nèi)容。

“馬歇爾發(fā)給我們的。”

“馬歇爾？”歐根看上去吃了一驚。

“是，他們要用烏鴉這個名字和我們做一場交易，明天上午，之前那個報廢工廠。”

“去？還是不是？”

歐根四下看著，征求著所有人的意見。

“怎么可能不去。”雪萊嘆了口氣，將喝了一半的啤酒放在桌上，所有人也差不多是同樣的意思，都默不作聲。

“大家都休息吧，養(yǎng)足精神。”歐根對眾人說，“除了尼克斯和艾米麗，明天上午我們所有人都去。”

“為什么我不能和你們一起去？”尼克斯皺了一下眉頭。

“因為你還不夠格小子，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現(xiàn)在根本就沒有能和烏鴉一起行動的覺悟，即使有，我們也不會讓一個情報局的家伙加入。”

艾薩的話并不好聽，但沒有人反駁。

“我和你們一起去。”尼克斯聲音低了一階，“我會盡量不拖后腿。”

“我們之所以允許你和我們一起行動，只是因為我們之間有勞倫斯這條利益鏈，現(xiàn)在這件事和你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艾薩再次給了尼克斯當頭一棒。

歐根拍了拍尼克斯的肩膀。

“這次你就別和我們一起去了，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的確太危險了。”

尼克斯默不作聲，他推開正門，走了出去，雪萊貌似是想要追上他，卻被羽麟攔了下來。

“他是個有分寸的人，讓他冷靜一下，并不是什么壞事，等他冷靜下來就該知道，我們是為了他好。”

雪萊嘆了口氣，看著尼克斯掩上卻沒有關(guān)好的門，她沒有說什么，走回了房間，艾米麗和之前睡得姿勢有些不一樣了，可能只是是她翻了個身，雪萊想。

歐根和羽麟躺在沙發(fā)的兩側(cè)，艾薩被擱置在桌子上，他不需要睡覺，晚上的時間他會整理一下身體里的文件，清理掉一些不需要或是他不想要的。

門依然虛掩著沒有關(guān)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