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熬到該用晚膳的時辰，段青沒有要走的意思，閉門謝客的話含在嘴中，囫圇吞棗，硬生生咽了回去，李墨忍了又忍，好不容易老虎打盹不惹事，這時候摸老虎屁股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出了房門，安排丫頭們準備晚膳。

“把分給咱們的爛葉子，水煮，醬爆，清炒，差不多弄幾樣。”李墨小聲在青青耳邊交待晚膳的事。

“側妃，咱院子里還有前些日子撈的魚，要不收拾一下？”青青頗有些為難，那些菜葉子她們平常都不吃，這王爺好不容易大駕光臨，屈尊降貴來溪苑怎么也不能太寒酸。

“笨啊你！這不就露餡了嗎？去吧，聽我的沒錯。”把她們幾個打發走，轉臉又進了屋。

和他坐一起，有一種攝人的壓迫感，心里總有一種想拼命抓住又抓不住的感覺，撓得心里亂乎乎，想起曾經發生過不光彩的回憶，千算萬算也不會想到兩人也有心平靜氣坐下的時候。

“王爺，妾身做錯什么事情了嗎？”

被她突然這么一問，段青抬眸，調整身形與她相對，目光深沉：“你覺得呢？”

那種眼神令人窒息，下意識地慌亂躲閃開，微微低下頭，抬眸瞥了瞥他，小心翼翼說道，生怕一個不小心又惹怒他：“妾身覺得不太好。”

“為什么？”

“妾身會怕。”迎著他的目光，想從他的雙眸中找到答案。

聞言后，他一愣，抬手整理一下她垂下的發絲，動作極其溫柔，仿佛捻著易碎的雪花，眼眸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復雜神色，眼簾垂下又重新凝視著，但是那一瞬間的抬眸，難以掩飾眼底的漩渦，眉頭輕皺，復又展開，像不曾有過一樣。

“如果我說過去的都過去了，你可愿意？”

李墨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這樣的他，無法拒絕也拒絕不了，如果困在記憶深處走不出來，人生永遠陷入漩渦，如果有機會咸魚翻身，再壞的再爛的，那就忘了吧，在青王府學會人還要審時度勢。

在他好看的雙眸里，見到了自己的影子，第一次好好地端詳，又黑又亮，像天上的星辰，很熟悉，仿佛在哪里見過，一時又想不出來，這樣的他對任何女人而言都是充滿致命吸引力，不由得看的專注，這一失神再回過來，只覺得兩個人太過親密，臉頰立刻變得緋紅，尷尬地躲閃開，剛剛呼吸的停滯是因為心里的那潭湖水被一顆小石子激蕩開，泛起層層漣漪。

這時，青青和鈴鐺幾個人端著菜進來，李墨趕忙收斂心神，服侍段青凈手。

瞧著滿桌的白菜豆腐，豆腐白菜，心里偷笑，回來得夸夸梨貞的手藝，兩樣食材愣是做了四菜一湯，深得她心。

段青提著筷子，眼睛來回掃蕩，久久未動。

掩飾眼里的笑意，夾了一塊豆腐到他碗里，然后塞了一根菜葉子在嘴里，咔嚓咔嚓咀嚼起來，有種小白兔的感覺，但是心里那個歡喜，李墨倒要看看這個吃慣山珍海味的王爺怎么忍受。

段青皺著眉頭，放下筷子，掃了她一眼，見人默不作聲，津津有味吃著菜，大概也猜出她的小心機。

“王勇！”

王勇從屋外走進來，瞧了桌子上的菜，神色凝重，也是猜出王爺生氣的原因。

“屬下知錯。”

“下去領罰。”

李墨差點噎著，只是借機會告訴他溪苑受到不公平待遇，竟害了無辜的人，心存愧疚，放下了筷子，不敢瞧王勇委屈的俊顏，心道這不關她的事，要怪就怪陰晴不定的王爺，說翻臉就翻臉，估摸著上次送的藥還剩下，也不浪費，這么一想，李墨也不覺得有什么了。

不一會兒，段青的貼身婢女秦曼領著人端著香氣撲鼻的飯菜魚貫而入地擺了滿桌。

美食當前，李墨剛才的愧疚頓時煙消云散，兩眼直勾勾盯著，咂巴咂巴嘴，控制呼之欲出的口水，就在要對一個大雞腿下手時，被段青一筷子打掉。

“吃你的白菜豆腐。”

“王爺這不厚道。”

“本王瞧你吃那些白菜吃得津津有味，你繼續。”段青成心夾起一塊肉在她眼前晃了晃，放入口中。

好歹是當今五皇子，小氣勁兒和市集賣豬肉的老薛有異曲同工之處，不就一塊肉嗎，李墨狠狠瞪了他兩眼，不情愿地夾起蔫掉的青菜，又望了望滿桌的佳肴，鼻子吸了吸，肉香混著作料的味道甚是誘人，叼著青菜嚼了嚼，幻想吃得是大魚大肉。

整個晚膳在李墨哀怨咒罵的注視下結束，段青嘴角上揚，頗為得意，什么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作聰明不先看看對方是誰。

酒足飯飽后，段青漱了漱口，便起身要離開。

李墨開心地從座位上躥起，恭恭敬敬隨他身后，正要步出屋門，突然他回頭瞧了眼桌上的飯菜，李墨大感不妙，趕緊用身體擋住他的視線：“王爺，不會吃完還打包回去吧？您放心，一會兒讓鈴鐺她們收拾就好。”

段青沒有不悅，反而搖了搖頭，帶著笑意出了溪苑。

“恭送王爺。”

李墨收斂起笑容，這王爺是不會瞧人臉色，還是專門折磨人，耗在溪苑一下午，一點看不出她不歡迎的臉色，這點悟性都沒有怎么在朝堂上混？

虛脫地坐在桌前，應酬他比聽口沫橫飛的先生講課還要心累，望著滿眼的美食，李墨來了精神，扯下一個大雞腿塞進嘴里，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好好享受肉嚼在嘴里的感覺，欲仙欲死。

瞇著眼睛再睜開時，三個小腦袋滿臉期待地齊齊瞪著她看。

“沒義氣的家伙，平常白疼你們了，大灰狼來了，怎么不知會一聲，我像個傻子似的被抓個正著。”

“側妃，我咳嗽得連肺都要咳出來了，您哪看奴婢一眼啊，只顧得上那肥雞。”青青滿臉委屈，可憐巴巴地解釋著當時的情況。

“是嗎？”李墨狐疑地望了其他二人，當時確實沒太注意。

鈴鐺和梨貞猛點頭。

“好吧，下不為例，一起吃吧。”主仆四人開心地圍坐一起，嘻嘻鬧鬧，吃肉喝湯。

從那天之后，府里分派的食物和用品倒是比之前多了一些，甚至有一些新鮮的肉和瓜果，估計段青心存愧疚虐待她這么長時間，終于有了悔悟，對待她的態度有所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