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柳尋到了那酒家，便和吳六說了一下，吳六自去尋了對門的茶館喝茶，而陳柳則自上了樓與眾人見面。這倒也不是喝酒，而是此地不像江南那樣茶館眾多，好茶不多而且大多都是達官貴人家中待客或自享之用。因此好茶樓少且貴，最重要的是此地大多是酒樓，以供周邊富裕人家和官宦子弟宴請，而茶樓只是為了容納他們身邊的跟班小廝之附屬。

“陳兄可算來了”李勝站起來招呼陳柳就坐，卻不想臨街包間內已經聚了約一大桌人，桌上并未擺酒菜而是一幅輿圖，李勝頗有自豪的稱：“這是昨夜一宿未睡，在張兄家書房畫的。老實說還真難。。。。雖然簡陋了點，但是沒辦法，一錯就得重畫。。。。”陳柳定睛一看，那紙是好紙，但那線條卻全然不是墨水的痕跡，反而有點熟悉的感覺。原來在古代便已經有了鉛筆和石墨，只是在漫長的進程中被毛筆替代，但卻因為其方便使用可隨處書寫而在下層和吏員中得到發展。

不過，自然的，在這個橡膠還在美洲的年代，石墨的鉛筆有了雛形，但是橡皮什么的還是別想了。

當下便是一群人對著地圖指點江山，懷疑這有假情報，又疑心我軍戰術有什么不對，最后以改日去張生家看兵書而暫時終結了話題。

而喝茶的吳六正如同后世的火車政治會議一樣，正在列席旁聽大明崇禎十二年元宵節后第一次茶館全體非正式會議。選了個靠門的位置，慢慢的喝著茶，一邊聽著內里的人正在聊著朝廷之上的事，還有人起哄：“老馬，屎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你這話要是被緹騎聽了，可是要捉你去。”

又有人調侃道：”來來來，大家莫要走了這廝，綁起來交給衙門，能得五十貫賞錢的。”

“嗨，咱家跟的是什么人，你們曉得嗎？咱家這話說的那還能有假？我叔父可是......”

“還是老張你懂的多......“

“那可是，咱家畢竟要不是時命不好，左右也是個貴人.......”

吳六無聊的又給自己沏了壺茶，他在想要是這些人知道，此刻門口坐著的自己就是緹騎，會有什么感想。

此刻茶館外磨磨蹭蹭的來了個乞丐，尚未跨進來，便是被店家趕了出去，吳六便摸出了枚銅錢，拇指扣住彈飛了過去，打在了那人的胸口，便輕佻的吹了個口哨，將兩條腿擺了回去。

又是無聊的一天啊，聽著這些人吹牛，還遇上了個乞丐。

又有那狗眼見人低的小廝，要擱一個月前，爺爺早一刀剁了這廝狗頭。

“怎奈虎落平陽被犬欺，想來之前不曉得殺了多少的小廝，卻反倒現在要受這氣。”那乞丐憤憤的便想著將來尋了谷城的道路后如何如何，但卻還是撿起來了這一文錢。

人嘛，要恰飯的啊，有了一文錢便可以理直氣壯的去買倆大饅頭不至于被人追幾條街。。。。。。

但是他還是沒有走，反正已經做了乞丐了，還是要死皮賴臉的要店家討一碗水潤潤嗓子。

店家其實也是怕吵時間太長影響生意，便讓他蹲角落等水開別堵著店門口擋著生意。

店內喝茶的人，討論完了秦王府的家事后，總算開始討論起了還在畿南周邊肆掠的韃子。

“我聽那老爺說，之前的盧象升便是被奸臣楊嗣昌所害，把兵都分走了。”

“瞎說，還有高起潛那廝。”

“咱家便看著你們這群在那瞎扯，你又懂了?說的你們一個個都是閣老一樣，你們啊。”那個剛剛被人稱呼老張的人冷笑的往后一仰。

“那行，你說，你比俺們這些懂得多。”

“你們可知為何楊嗣昌想陷害那盧象升?”便是又將茶碗往桌上一頓，且不說話，斜看著眾人。有那機靈的，心中已知他所想，忙高叫到:“小二，給這位爺來壺上好的龍井勒。”

“好勒，這位爺，你的上好的龍井，慢用。”

在小二給他那桌加了壺龍井后，那老馬終于開講了。吳六湊過去聞了聞，不知道是雨后還是雨前，至少他沒有聞出來。不由得覺得要了份便宜的茶水是多么明智的決定。

“你們可知，為啥那東虜這時候入關?”

“不知。”

“是那楊賊，欺上瞞下，先用一番話語，哄得皇上開心。皇上總歸心想著百姓，不然也不至于前幾年都要出邊插標牌引導被擄掠的人回來。便吹了一通什么朝廷有負赤子，那流寇也配叫赤子嗎？但還是招降了那張賊，不就是挾賊自重嗎？”

“那......這和韃子有什么關系？”

眾人也都好奇，也紛紛坐有了坐像，那乞丐便也是喝完了水，但聽他這么一說，覺得還是聽聽好“不曾想原來張大王原來背后有這個大腿啊。”

“然后那楊賊，又怕死，打不過那韃子，便欺瞞皇帝，鼓動那和談之事。”

“和談不是好事嗎......先休養生息......“

卻是啪的一身，那被稱為老張的人一巴掌拍在了桌上：“好大的膽子！好臭不要臉的口氣！滾！”便有人勸道：“老馬何必傷了和氣......“

“這廝也配和咱家說和氣？咱家便是告訴你，我可是跟著在衙門里混的，你這廝要是再敢說這種投敵的話，咱家便告訴那錦衣衛，給你安排上咯！“

那人卻也是硬氣，便也是不甘示弱的回了句：“一天到晚一個咱家，你以為你是童貫？感情韃子入寇殺的不是你！”便是拂袖而去。吳六目送著他走人，倒也覺得有趣。

“你這廝！有種別走，咱家這回去就給你，給你安排上！”

所幸他身邊的那些人見自家老爺還沒出來，還想著聽故事，便還是勸了下來。又有人說：“那你既然總說自己認得那些老爺，那你還知道些啥別的？”

那老張便是又往后一仰，冷笑道：“濟南被屠了，你們知道嗎？你們知道那是楊賊故意的嗎？你們當然不知道，咱家什么也沒說。”便抓了一把瓜子自顧自的磕了起來。

吳六便有點生疑，自己也是今個早上回來后，才在自家兄弟告訴了最新情況，就這最新情況也是昨夜老爺從王府那聽的，左右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先不說這種消息還只是官員內部不好外傳的消息，怎生連楊嗣昌故意縱韃子屠濟南的事都出來了？

那乞丐倒也是吃了一驚，不過他并不知道濟南在哪，但是倒是聽了這朝廷秘聞有點吃驚，見茶水喝完了，也沒趣走了。只是他現在更堅定了去投奔張大王的想法，這張大王，可比那水泊的宋江接受招安混的舒服，原來是這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