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藥方
書名: 梅太太養成計作者名: 彥無不盡本章字數: 3697字更新時間: 2020-07-24 19:07:49
28、藥方
梅虎在他們的船艙下發現了一條精致的布條,上面的花紋與江懷謹身上的坎肩出自同一系列,她和江懷謹應該是扮成小夫妻混進慶豐城的。
蘭清若這幾天完全明白了那天在船上梅效白的遲疑,表哥如果去蘭家坐實了她與梅效白的關系,不管蘭家上下是什么態度,短時間她與梅效白是掰扯不清了;其實經過這幾天,尤其是昨天在宴席上的露面,江懷謹即使不去坐實這件事,她與梅效白也已經扯不清,她的人生眼看著已和以往大相徑庭,梅效白的人生說不定也會因此而轉彎。
“梅老爺,”看著梅效白高挺的鼻梁,蘭清若的愧疚頭一次如此清晰,“我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別人,可這件事只怕要污了老爺的清名。”
梅效白沒抬頭,只是嘴角彎了彎。
她心里松快了些,“老爺還要續弦,如果因為我的緣故,錯失了好姻緣,我真是萬死難辭其咎。”蘭清若清楚梅效白這樣的家世這樣的年紀樣貌,就是續弦,上趕著的好女子也不會少,她這個時候出現,只怕會逼退有心于他的女子。“怎么辦呢?!”她真是很不安,蹙著好看的眉頭,一籌莫展。
梅效白側頭望過去,蘭清若提著筆,幾次落筆又幾次提起,散落的頭發被她用一根紅頭繩束在腦后,飽滿的額頭愈發光潔可愛。
“我短時間內不會再婚。”梅效白走過來,拿起墨塊為她研墨。
“真的?!”蘭清若松口氣,很快,又氣餒道,“這是兩回事,你不想再婚,心儀你的姑娘可以等,可如果我出現,她們卻只能放棄!哎,我真是禍害。”
梅效白抿緊嘴角,“你倒是什么話都敢往外說,現在的女子都這樣直白么。”
“我只說實話。”蘭清若擱下筆,“這是大事,不能不考慮。”
“這是大事么?!”梅效白也放下墨塊,坐在她對面。
“當然,”蘭清若說,“你難道還認同盲婚啞婚,不相識的兩個人怎么會有美滿的婚姻,相知相識再相惜,這樣的婚姻才會雋永。”
梅效白垂著眼瞼,嘴角莫名地帶出了點笑。
“我說的不對?!”蘭清若蹙眉質問。
“相知相識再相惜說起來簡單,可光相知一項大多數的人一輩子都未必做得到,更勿論相識相惜。”梅效白抬起頭,似認真打量蘭清若。
“老爺,老爺的意思是既然做不到就不去奢求?!隨便就好?!”蘭清若沉著臉,眼圈隱隱透著粉紅。
“不,我相信緣分。”梅效白收回目光,“緣分到了,一眼千年,緣分未到,百年一息。”
“那、、、、、、”蘭清若磕巴了一下,“緣分可遇不可求,老爺的意思這世上的美滿就難求了?!”
“只是說笑,何必當真,”梅效白又拿起墨塊磨了幾下,“寫信吧,一會兒我讓人去發了,人一回來,蘭家人的態度也就有了。”
蘭清若匆匆提起筆,默了默,寫了一行字。字跡潦草,少了往日的韻味,她看了看,想撕了重來,又沒有那份興致。
午后一刻,梅效春帶著花枝和兩個婆子也住進了慶緣客棧,正在他們樓下。梅效白得到消息時,她已經和把她攔在樓梯口的護衛嚼了半天口舌。
梅效白站在二樓的拐角處,聽著梅效春理直氣壯又婉轉動聽的聲音,很是感慨,他把梅家數得著的人都捋了一遍都沒發現有梅效春這種陰辣得如此理直氣壯的人。
梅效春按照他的預謀把他脅迫蘭清若的假消息帶給武仁合肖九后,他們果然沒有相信她輕易得到的消息,但卻更看中了她這個人的野心和狠勁,與他的初衷如出一轍。他長舒一口氣。
“效春,你怎么在這里?”他慢慢踱步上來。
“三哥。”梅效春想笑,嘴角卻哆嗦了兩下,“我娘他們回成都了,姑母也帶著兩位妹妹去鳳陽參加今年的萊蕪賞菊詩會,我想跟著三哥去雅安耍耍,回去后我就要發奮努力,爭取明年考入京城的女子師范。”
“有志氣。”梅效白把她帶到一樓的雅間,倒了兩杯茶,“姑母走了,府衙你照樣可以住,為什么住到這里,客棧到底不便,而且我并不知道會在這里住多久,梅氏的貨倉正在建設,我有點不放心,會多住些日子。”
“我也就是想和蘭姑娘做個伴而已,現在外面閑言閑語,她肯定心里不好受。”梅效春端起茶水一飲而盡,很是瀟灑。
梅效白卻拿著茶盅在手里轉來轉去。
“三哥,”梅效春湊近,“有什么為難的事妹妹可以為哥哥做,三哥還不了解我的能耐。”
梅效白愣了一下,倏地笑起來。六年前,梅效白剛剛接了家里的生意就被底下人擺了一道,有一船貨在碼頭上被流民一搶而空,不僅損失慘重而且因為耽誤了送貨約定還賠了不少錢;母親并沒責怪他,卻讓他把搞鬼的內賊找出來。
家里下人上百個,參與送貨的下人就有三十多個,他不能每個都懷疑每個都審問寒了大家的心,一時一籌莫展。那年梅效春只有十歲,正和梅王氏一起來雅安做客,她說服梅效白找了個理由把那三十多個下人集中在一間屋子里,先是上了一桌葷菜好酒讓他們任意吃喝,趁著上廁所方便之時把他們一個個分開,還沒過三個時辰,內賊就不打自招。
梅效春解釋說內賊得手后定然掩飾行跡,因此在吃喝,特別是喝酒時極為小心隱忍,別人都去上廁所了,他卻沒有,等到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出格時,屋子里已經走了大半,只剩下五人,他慌慌張張地也說要去凈房,恭桶干干凈凈,他在里面待了半個時辰也沒拉出來。
梅效白的母親梅李氏對梅效春贊賞有嘉,但卻說大姑娘心思雖然靈巧卻有些齷齪低俗,缺乏姑娘家該有的蕙質蘭心高潔雅致。
“我自然知道妹妹的本事。”梅效白想起六年前那個梳著丫髻一臉肅穆的小姑娘。他似乎還在躊躇著。
“三哥想娶蘭姑娘并不容易,”梅效春看出梅效白的猶豫,又湊近了幾分,“不說她愿意不愿意,就是蘭家人也不會輕易松口,若他們再告你個、、、、、拐帶良家女子,說不定還會吃官司的。”
“蘭家人?!不會!”梅效白悠閑地搖搖手中的折扇,很是篤定,“他們不會。”
“為什么?”梅效春一愣,旋即有些不敢相信地恍然大悟,“難道,難道這是他們的意思?!”
梅效白沒回答,只一下一下地拍打著扇柄。
“難道是真的?”梅效春已經相信了,“為什么?”她喃喃地,“怎么會?梅家滿門書香,蘭家長子還出仕當上了京官。”
“你是姑娘家,對朝廷時局不懂。”梅效白一副不愿多說的樣子。
“誰說我不懂,”梅效春倏地頓住,“難不成蘭家并不看好朝局?可他們為什么又把蘭清潭送去當官。”
梅效白只埋頭喝茶。
“好吧,就算他們不看好朝局,可為什么選擇把蘭清若嫁給你,西南道有錢有勢的人家數不勝數。”梅效春站起身,念念叨叨地轉著圈,突然站住,“我知道了,有錢有勢的人家哪家不是與官場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他們想找個干干凈凈的,與官場無關的人家。他們這是什么意思?”她抓住梅效白的衣袖,吶吶地,“雖然哥哥入仕爹爹進了京,可梅家大房和二房關系一直很疏遠;雖然姑父官至五品知府,可他畢竟不姓梅,二哥是西醫,三哥搞的是中醫藥,你們的確和官場沒有任何瓜葛。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梅效白暗自嘆口氣,梅效春果然聰明,一葉知秋的本事了得,可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古人誠不欺我。
“你也別想太多,他們看中我,主要還是當初我父親與蘭狀元之間的緣分。”梅效白依然漫不經心地擺弄著茶盅,猶豫不決。
“二伯?!”梅效春干脆把椅子拖到梅效白身邊,從下看向梅效白的眼睛,“二伯怎么會和蘭狀元有什么淵源。”
“我父親喜歡鉆研古籍尋找治病良方,母親說他聽說蘭狀元手里有兩本絕世孤本,就三番兩次地求到蘭狀元面前請求一閱,蘭狀元被他的誠心打動,就把書借給了他。”
“這么說二伯留下了不少古方!”梅效春倏地站起來,打斷梅效白,“我就說怎么三哥能出這么多成藥制劑,原來是二伯留下的方子,難道蘭家也想分一杯羹。”有了這些方子,就是源源不絕的財源,比那萬畝糧田百十個鋪子更值錢。
“你想多了,這是我梅家的財產,蘭家怎么敢有此貪念。”梅效白搖搖頭,不讓她繼續,又嘆口氣,“雖然蘭家有此意思,我也看得出蘭清若并不情愿,有了你過世的三嫂子在先,我實在不想再過那糟心的日子,兩情相悅不敢奢望,起碼也要她心甘情愿才好。”
梅效春還在震驚之中,但有一點她很清楚,二伯傳下的這些方子不僅僅歸梅家二房,應該歸梅家所有。
她機靈一下,激動得心臟抽得直痛。
“三哥,”梅效春跳起來,“既然你并非對蘭姑娘情根深種,我覺得娶她并非良策。”
“怎么說?”梅效白不以為然地瞥了她一眼。
梅效春咚地一聲又坐下,“三哥聽過升米恩斗米仇么,原本二伯留下的方子與蘭家無關,我們這樣刻意曲身迎合蘭家反倒會養大他們的胃口,說不定將來他們還會起了爭奪方子的心思;第二蘭姑娘不可能真心喜愛三哥,這樣勉強的婚事,即使成了也是家門不幸的根子。三哥這是何必呢?三哥雖然是再娶,隨意挑選的余地也很大,二娘已經過世,不如讓我娘為三哥操持。”她越說越興奮。
梅效白露出不虞之色,臉色越來越冷。
“三哥!”梅效春不安地叫了一聲。
梅效白嘆口氣,“多謝妹妹替我考慮,我已經認準了蘭姑娘,無論用什么法子定要守得云開見月明。所以,妹妹若是為三哥好,就不要在蘭姑娘面前講什么不該講的話。”
“姑娘!”花枝見梅效白臉色陰沉地離開,忙推門進來。
梅效春臉色同樣陰郁,兩手交握,腰背僵硬,一動不動。
“姑娘!”花枝一著急上去就推了一把。
梅效白險些摔倒。
“姑娘。”花枝忙扶住她。
梅效春眼睛越來越亮,胸脯起伏不停,“快,回屋里。”
兩人匆匆回到客房,梅效春提筆,略一沉思,下筆如有神,一邊寫一邊說,“快,你收拾一下,一會兒去追我娘,他們才走三個時辰,今晚住在流沙鎮的悅來客棧,你今晚務必趕到。”說話間,她的信已經封好口,花枝的小包裹也背在肩上,“記住,此信很重要,不可有任何閃失。”她又掏出一錠銀子,“雇最快的馬車,別怕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