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微草堂里，紀昀和小月坐著，望著乾隆大步流星走來走去，狂怒地扇扇子。

“紀曉嵐，朕問你，如此膽大包天之事是誰所為？”

“回萬歲，臣剛才已說過，這種大案藏而不露，必是與朝中高官有關系。萬歲問起此案時，順天府尹為其搪塞掩飾，由此可見一斑。萬歲爺在朝上盤問此事，他們卻在底下庇護真兇，串通一氣，不怕露餡。”紀昀平靜地回答。

“簡直可惡，那紀曉嵐你說，這沿路搶掠良家婦女的案子就沒法破？”

“皇上稍安毋躁，辦法倒是有。只是臣想先警告皇上一句，這案子不止是強搶民女那么簡單，背后一定還有內幕。而根據朝上這種情形來看，說不定還會牽涉到朋黨。皇上，您有心理準備了嗎？”紀昀問。

乾隆毅然道：“這種事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他們還敢公然搪塞，拿朕當傻子蒙！朕準備好了，不管這案子多么復雜，朕一定要把它給破了。紀曉嵐，有什么辦法你就說出來吧。”

紀昀站起來：“皇上，現在我們在明處，而他們在暗處。臣懷疑，自從咱們在朝上公然談論此事后，那幫**便有所顧忌，收斂很多，短期內他們肯定不敢大張旗鼓行動。”

“噢，那紀曉嵐你的辦法一定是要先麻痹他們，讓他們放松警惕，這樣他們才會肆意行動，露出馬腳？”乾隆問。

紀昀笑道：“看來皇上跟臣辦案多了以后學聰明了。”

“啊？你什么意思？紀曉嵐你大不敬！”乾隆大喝。

“哦不，臣有罪，臣是說……臣跟皇上辦案多了以后就……”

“就什么？”乾隆虎視眈眈地問。

“就……知己知彼了。”紀昀陪笑說。小月哈哈大笑。

乾隆“哼”了一聲：“行了，少貧嘴吧你。所以怎么才能麻痹他們呢？”

“苦肉計。”紀昀立刻回答。

“苦肉計？這招有點老吧？”小月懷疑地問。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舊瓶裝新酒，反而更容易醉人哪。”紀昀意味深長地說。

乾隆連連點頭。

次日早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愛卿平身。”

紀昀站起來后與皇上對視了一下，兩人會心地淡淡一笑。

“諸位愛卿，朕有些乏，今天上朝就不說正經事了。有沒有人講個笑話，破個悶兒，咱君臣一起樂呵樂呵？”

“啊，皇上，奴才愿意講個故事。”和珅殷勤地說道。

“噢，和愛卿，你說吧。”乾隆打了個呵欠說。

和珅受寵若驚，卻又有點不知所措，只好信口道：“我……對，說是某一日，蘇東坡和蘇小妹正在對詩，恰好佛印和尚走了進來。這蘇小妹尚自年幼啊，所以匆忙之間就躲進床帳。那佛印和尚見了，就口占一聯道：‘碧紗帳里坐佳人，煙籠芍藥’。那蘇小妹聞言，甚是氣惱，可是她才思敏捷，片刻后就開口對了一個下聯，說道：‘清水池邊洗和尚，水浸葫蘆’。”和珅說完，自己領頭哈哈大笑起來，百官也討好地跟著干笑。

乾隆笑了，說：“呵呵，和愛卿，故事說得不錯啊。看來你在這詩詞對聯上還頗有心得。”和珅樂得開了花，道：“萬歲過獎。若論詩詞對聯的修為，奴才和珅不及紀大人萬分之一啊。”紀昀不置可否地笑笑，眼望前方。和珅甚覺無味，瞪了紀昀一眼。

乾隆道：“紀愛卿，和珅夸你有修為呢。”紀昀拱手道：“不敢。”乾隆笑道：“對了，和愛卿紀愛卿，記得我們當年被困魚行倉庫的時候嗎？”

“回萬歲爺，記得清清楚楚。”紀昀和珅齊聲回答，隨即又互相瞪了一眼。

乾隆忍俊不禁，道：“當時和愛卿輸得是落花流水啊，紀曉嵐你記得吧？”紀昀笑道：“萬歲爺您說的一點兒沒錯。臣還記得當時和大人對的典故呢：魚，大魚，胖頭魚；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他惟妙惟肖地模仿著和珅，乾隆和百官都笑了起來。

乾隆笑得盡興，又道：“今早朕偶然想起這段往事來，多年后回想仍覺有趣得很。因憶起當年和愛卿的窘相，朕便口占一上聯。紀愛卿，既然和珅夸你詩詞對聯上大有修為，那你就對個下聯吧。”

“遵旨，皇上您的上聯是……？”

乾隆轉轉眼珠子，隨即笑道：“紀曉嵐聽好，朕這上聯就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蝦吃泥，泥干水盡’。”

“好上聯！好上聯啊萬歲爺，真不愧是萬歲爺啊！”和珅慷慨激昂地贊美道。乾隆呵呵一笑，擺了擺扇子說：“紀曉嵐，下聯！”

“皇上，您容臣想一想……想一想……有了！”紀昀興高采烈地說。

“噢？紀曉嵐不愧第一才子，果然敏捷。快說出來聽聽！”乾隆笑道。

紀昀一字一頓道：“回萬歲，您出的上聯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蝦吃泥，泥干水盡’。那臣對的下聯是：‘朝廷刮州府，州府刮縣，縣刮民，民竭財空。’”

百官愕然。乾隆頓時沉下臉來，道：“紀曉嵐你胡說些什么？”和珅趕緊幫腔道：“就是，你不是病了吧，竟然在朝上說出這等瘋癲言語！你……你是大不敬啊！”

“和珅，別說了。”乾隆站起來，一臉怒容：“紀曉嵐，你不要以為朕平日寵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胡言亂語了。這種話能隨便說嗎？你可真是不愧當朝第一才子呀，對得多么工整啊。哼，‘朝廷刮州府’，你直接罵到朕的頭上來了！我告訴你紀曉嵐，你是罪不容誅！”

紀昀低頭不語。和珅臉色鐵青。百官屏息不敢作聲。

“掃興，真是掃興！紀曉嵐你就會掃朕的興！前幾日你小題大做，亂稟什么搶掠民女案，其實朕查過了，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不管什么事你都拿到朝上來說，一點沒有輕重緩急！朕早就想治你了，一直忍著，今天你還得寸進尺，真是不拿朕當皇上了！你知罪嗎？”乾隆喝道。

“臣……臣知罪。”紀昀跪下。和珅得意地斜睨著他。

“來人，摘去紀昀頂戴花翎，即日起停職留在家中，等候發落！”乾隆重重坐下，端起茶碗喝茶。紀昀低著頭，很平靜，滿朝文武卻都嚇得不敢作聲。

紀昀被侍衛帶走，百官仍舊一片寂靜。吳惕鈞低著頭，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飛快思考著。和珅卻有些錯愕，沒料到皇上竟然會將對聯之事當真，說貶就貶，這倒在他的意料之外了，一時想不明白原委。

“行了，沒事退朝吧。”乾隆端著茶碗粗聲大氣地說。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官叩首散去，乾隆站起來。貴喜有點害怕地掃了乾隆一眼，低聲道：“萬歲爺，紀大人不是故意頂撞您的，您就別生氣了……”一語未終，卻見乾隆抖開扇子，哈哈大笑著走了下去。

貴喜好生納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