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吳府。

柳如鶯邁跟著吳府的下人穿過九曲回廊，終于停在一間小偏房的門口。

“進去吧，見一面就出來?！辨i鏈的響聲之后，門吱呀一聲打開。

柳如鶯忐忑地走了進去，房內(nèi)僅燃著一盞孤燈，燈旁的人看見她，立刻站了起來。

“娘?！绷琥L聲音發(fā)顫，卻生生忍著沒有哭出來。

柳寧寧也很克制，神色平靜，走上來對著燈，細細打量著她。手拂過女兒的發(fā)絲，輕輕說了一句：“你還活著，真好。”

柳如鶯點頭，竟說不出一個字來，連句問候的話都卡在喉里。

“孩子，他們在用我要挾你，是嗎？”

“沒有……”聲音抖了，柳如鶯別過臉看著墻壁。

“我猜得出來?！绷鴮帉帨厝岬啬曋骸靶→L，你記著，無論怎么樣，你都不要做違背良心的事?！?

“我……”

我已經(jīng)做了，柳如鶯在心里痛苦地說，那一刻，已經(jīng)不敢接觸母親的目光。

吳府的下人走進來：“好了，人已經(jīng)讓你見到了，該出去了?！?

柳如鶯費了很大的力氣抬頭與母親對視：“娘，我走了，您保重。”

柳寧寧微笑：“我沒事，你放心?！?

出了那間小偏房，聽著鎖鏈重新被扣上的聲音，柳如鶯心都在發(fā)顫。官牢里的鎖鏈，應該也是這樣的冰冷無情吧……

“我要見和大人?！彼蝗徽f。

和府客廳。

“柳姑娘，好久不見，快請坐下喝茶吧?！焙瞳|從容地微笑著說。

柳如鶯在和珅對面坐下，接過劉全遞來的茶，沒有喝便放在了桌子上。

和珅悠閑地啜了一口茶，不緊不慢地說：“柳姑娘，令妹之死，實在讓人難過。姑娘千萬不要哀傷過度，身體重要啊?！?

“不勞您惦記了，我妹妹死得好。她若不死，和大人您的陷害之計又該如何實行呢?！绷琥L淡淡說道。

和珅放下茶杯，微微笑了：“嘖嘖，這話真難聽。不過既然姑娘連這話都說出來了，咱們索性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姑娘夤夜求見和某，是為何事？”

柳如鶯站起來，走到和珅面前，一咬牙說道：“就說人是我殺的吧?！?

“您說什么？”和珅一副沒聽懂的樣子。

“就說是我殺死了我妹妹?！?

很長的沉默，旁邊的劉全還是一臉困惑，和珅卻開始露出領悟的笑容。

“柳姑娘，你又為什么要殺死親妹妹？”

“因為我一心愛慕紀大人，紀大人與我妹妹親熱，使我心中不忿，一時沖動便將她吊死了?！绷琥L聲音空洞。

又是一陣沉默，接著和珅幽幽地嘆了一聲，站起來走到窗前。

“我真想不通啊，紀曉嵐到底好在哪兒，竟讓你們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總是為他如此死心塌地，他值得么？”

柳如鶯凄然笑了一聲：“和大人，你大概是不會明白的?！?

“我不會明白？”和珅搖頭：“我和他同朝為官這么多年，我對他的了解，何其深？他這個人，死板，迂腐，一根筋，竟然憑這個樣子還能獲得那么多芳心，唉……”

柳如鶯默然不語。和珅自己笑嘆了一會兒，慢慢轉(zhuǎn)過身看著柳如鶯：“柳姑娘，你的來意我明白了，可是我為什么要答應你？”

柳如鶯沉默片刻，說：“和大人，我求您了?！闭f著，緩緩跪在和珅面前。

和珅用玩味的表情望著她，搖了搖頭：“柳姑娘，想不到啊，你真打算用自己的命換紀曉嵐的命？”

“紀大人是冤枉的?！绷琥L低聲說。

和珅又笑了起來，這次是朗聲大笑。

柳如鶯絕望地抬頭：“和大人是不肯答應了？”

和珅漸漸收住了笑聲，道：“柳姑娘，對不住了，我和珅在官場摸爬滾打這么多年，從不做賠本的生意。你說紀大人是冤枉的，當然了，策劃這整件事的目的，不就是冤枉他么？姑娘想要替他的罪，可是這人要是你殺的，于我和珅還有何用處？雖然姑娘你屈尊求了和某，可惜這一個求字，卻也當不了飯吃。劉全，送客?！?

柳如鶯心灰意冷地站起來，向門口走去。

“慢著，和某還有一句話想說?！焙瞳|喟然道：“雖然柳姑娘你的想法太過于天真，但你對紀曉嵐的一片癡心，還真是讓和某羨慕呢……”

說到最后，更像是自言自語。柳如鶯停留了片刻，沒有答話，繼續(xù)走向門外，那里有吳府的下人在等著接她回去。

柳如鶯走后，和珅猶自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離開的方向。劉全慢慢走上來：“老爺，這個女子可不能留下活口?！?

和珅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他，揚起眉毛：“為什么？”

劉全有點疑惑：“老爺，她已經(jīng)作了假證，還能有什么用處？”

“劉全你實在太會糟蹋東西了，我不該讓你當管家的?！焙瞳|假裝痛心疾首地說：“這個女子我留著還有妙用呢。”

劉全更摸不著頭腦：“什么妙用？”和珅微微一笑：“天機不可泄露。”

劉全撓了撓頭：“那老爺，既然還有用，要么把她接到咱們府上吧?！?

和珅搖頭：“不，還是留在吳大人那里安全?，F(xiàn)在皇上對咱們虎視眈眈，我可一點險都不敢冒。盡量別和這案子沾上什么關系，萬一有什么意外，也容易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