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 鐵齒銅牙紀曉嵐續
- 昀遮月
- 4437字
- 2019-09-19 21:45:07
杏兒,晚飯做好了么?”
“放心吧都做好了小月姐,你們出去這么長時間可算回來了,得好好給你們接接風?!?
“那就好,東坡肉做了么?”
“當然做了,老爺最愛吃的嘛。等他回來一看見啊,肯定連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小月撲哧笑了:“你怎么說話呢!……誒杏兒你聽,下雨了呢。先生他們怎么還不回來,難道想當落湯雞?”
杏兒眼珠子轉了轉,俏皮地笑了:“美景當前,佳人在側,當然不想著回家了。小月姐,你不吃醋呀?”
“臭丫頭,說什么呢?!毙≡碌伤谎郏又值皖^含笑:“實話告訴你吧,我現在還真不吃醋了呢,他愛怎么樣怎么樣,我才不管他呢。”
杏兒瞪大眼睛:“這一路上你們是不是發生了什么?”
“想知道???”小月看著杏兒殷切的神色,笑得更加得意而神秘:“我偏不告訴你。”
“哎呀小月姐你急死我了!那咱就說正經的,你什么時候當紀夫人呀?”
“去,別瞎貧!”小月背過身。杏兒窮追不舍,跟上來抓著她不放:“看在咱們倆這么多年交情上,就告訴我嘛!”
“噢,那個啊……”小月裝腔作勢地咳嗽兩聲,臉卻紅了:“這個我可不知道,你得去問你們家老爺……”
砰砰砰,急促的敲門聲。
“呀,可算回來了,杏兒快去開門。”小月很高興有借口擺脫了這個話題。
“小月姐!”片刻后,柳如鶯渾身是雨,臉色慘白地沖了進來。
“如鶯妹妹,怎么了?先生呢?”小月見她臉色不對,不由心驚起來,雙手扶住她肩膀:“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紀先生……紀先生被抓走了……”柳如鶯語帶嗚咽地說出這句話,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什么!誰抓的?”小月幾乎跳了起來。
“順……順天府的左豪大人……”
“他!他憑什么抓紀先生?”小月又驚又怒。
“說他……說他逼死了人……”
“逼死什么人?”小月不禁覺得匪夷所思。
柳如鶯淚水潸然而下,輕聲道:“我的妹妹……柳如燕。”
“你說什么?”小月聲音都顫抖了:“你妹妹死了?可這不可能和紀先生有關??!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是和珅的圈套……為了陷害紀先生……”柳如鶯眼神空洞,慢慢地說。
小月盯著她,臉上也漸漸多了懷疑:“和珅的圈套?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柳如鶯緩緩抬起頭看著小月,無力地說:“小月……是我害了紀先生。”
“你?”小月臉色越來越沉:“你干了什么?”
“我原沒想到會是這樣……我原沒想到和珅會這么狠毒……”柳如鶯語無倫次,自言自語般說著。
“唰”地一聲,小月忽然從墻上拔出了劍,指著柳如鶯:“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月姐!”杏兒吃了一驚,上前阻攔。小月推開她:“杏兒你不知道,她身份可疑,從她執意要回京城時我就懷疑了,果然這是個陷阱。紀先生竟然沒有看出來!”
“不?!绷琥L凄然搖搖頭:“紀先生早就看出來了,從秦老夫人遇害那時候,他就已經有所懷疑了?!?
“那他居然還聽你的話回京!”小月驚怒不已,握劍的手微顫。
柳如鶯苦笑:“紀先生宅心仁厚,他是知道我有苦衷,才答應回京的。可我,我卻害了他……”
小月哼了一聲,舉劍逼近:“什么都別說了,你既然后悔害了他,就坦白你的身份吧。”
柳如鶯雙眼無神,輕輕嘆了口氣:“事到如今,也只有告訴你們了……我本來是吳惕鈞的人,是被和珅派到紀先生身邊的?!?
“你!”小月憤怒到了極點,上前兩步,一劍指住柳如鶯咽喉。柳如鶯眼看著劍尖向自己逼近,沒有閃避,只心灰地閉上了眼睛。
小月在最后一刻收手,怒喝:“你干嘛不躲?”
柳如鶯睜開雙眼,兩行淚水無聲地垂落,聲音苦澀:“反正我早已想好,若紀先生有何不測,我也不會再活下去了?!?
“那有什么用?就算你死了也換不回紀先生!”小月氣憤地說。
杏兒心下不忍,上前勸阻道:“小月姐,別拿這樣的話傷她了。我看她也是苦命之人,一定是身不由己?!?
柳如鶯一語不發,只是默默垂淚。小月怒視她良久,終于恨恨地把劍扔在地上:“好,你走吧,別再讓我看到你!”
柳如鶯扶著桌子緩緩站起:“小月姑娘,紀先生還讓我給你帶個口信,叫你去告御狀。”
“噢,我知道了?!毙≡旅鏌o表情地說。
“那……”柳如鶯猶疑:“紀先生他……”
“你把紀先生害成這樣,還敢提他?”小月怒不可遏。
“……好。小月姑娘,杏兒姑娘,真是對不住……如鶯告辭。”
杏兒看了一眼門外,心中不忍:“小月姐,現在下著雨呢?!?
小月默然片刻:“你給她拿把傘去吧,反正草堂不能再留她了。”
“不必了。”柳如鶯勉強地笑了笑:“我已經給草堂帶來這么多麻煩,不敢再煩勞二位姑娘,告辭了?!?
小月和杏兒默默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雨中。很久,誰都沒有說話。
次日清晨,天色陰沉,經過一夜的秋雨仍在斷斷續續地下著。
乾隆身穿龍袍坐在公堂中央,旁邊陪審席上坐著和珅。許是因為乾隆的臉色黯淡,整個公堂的氛圍肅穆蕭殺了不少,而此時的和珅也心事重重,連拍馬屁的心思都沒有了。
乾隆嘆了口氣說:“和愛卿?!焙瞳|正在出神,沒有聽到。
“和愛卿!”
“啊,萬歲爺請吩咐?!焙瞳|一驚,站了起來。
“是不是該升堂了?!鼻≌Z氣低沉,聽起來無精打采。
和珅心神不寧地四顧:“回萬歲,主審人員皆已到齊,只要萬歲愿意,就隨時可以升堂了。”
乾隆淡淡點了點頭,拿起驚堂木一拍:“升堂!”
“威——武——”
杜小月快步上堂,給乾隆行禮:“小月參見萬歲。”
“免禮吧?!鼻@道:“你說要讓朕御審紀昀逼死民女一案,朕準了。你先到一旁聽著吧?!?
“皇上,紀先生是冤枉的,您一定要還他清白?!毙≡陆辜钡卣f。
乾隆閉著眼睛,神色疲憊:“朕自會秉公斷案,你就不要多嘴了?!?
“……是。”小月有些委屈地站到一旁,乾隆緩緩睜開眼道:“和珅宣吧。”
和珅起立,直著嗓子嚷道:“帶原告陳麗香!”
這句話被一波一波傳下去,一身素衣的陳媽走上堂來,一抬頭看見乾隆頓時倒抽一口冷氣,面無血色:“黃……黃三爺,你是……!”
“大膽民婦,見了皇上還不跪拜!”和珅疾言厲色地喝斥著,心里想這陳媽演技真不錯。
“啊,民婦該死,民婦陳麗香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陳媽慌亂地跪下亂拜一氣。
“你起來吧,好歹咱們也是老相識了。”乾隆淡淡地說:“你所告何人?”
“謝萬歲……”陳媽顫巍巍地站起來:“我要告當朝一品大學士紀昀,昨日下午,他借萬歲讓他查案之機,到紅杏園接近民女柳如燕,逼她以身相許。柳如燕不愿就范,自縊而死?!?
“不可能,你胡說八道!”小月忍不住叫了起來,乾隆突然拍了驚堂木:“小月,你再胡鬧朕就讓武士趕你出去了?!?
“就是,杜小月,不得擾亂公堂?!焙瞳|狐假虎威地說。小月怒白了他一眼。
乾隆低頭看著狀紙:“陳媽,你這是以民告官,難道不怕么?”
“萬歲爺,柳如燕之死實在太冤,為了討回公道,民婦也就無所顧惜了?!标悑屨f著,還抽噎起來。
乾隆默默點頭:“冤,確是冤。你和柳如燕是什么關系?”
陳媽拭淚:“不瞞萬歲爺,民婦實是青樓老鴇,柳如燕是我手下的姑娘。可是時候長了,也實在情同母女。她這不明不白地冤死,令我心如刀割,決不能坐視不管?!?
和珅頻頻點頭:“你不畏權勢,有情有義,真是感人哪!”說著轉向乾?。骸叭f歲爺還有什么要問么?”
乾隆似乎又在凝思,半晌才回過神來道:“那就,帶被告吧?!?
“帶被告紀昀!”和珅又嚷道。
良久,紀昀被武士挾著走上堂來。
“臣紀曉嵐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奔o昀跪下。
乾隆望著他,深深嘆了口氣:“紀曉嵐,一別多日,沒想到再次相見竟是在這公堂之上。”
“皇上,臣也不想如此相見,實屬無奈?!奔o昀抬起頭:“皇上,恕臣直言,多日不見您臉色似乎憔悴了不少,定是有什么事傷心了吧?!?
乾隆嘴角無力地牽動了一下:“你就夠讓朕傷心的了?!?
“……臣有罪?!?
乾隆擺了擺手:“起來回話吧?!?
“謝皇上?!奔o昀起身,嚴肅地說道:“皇上,這件事臣實在是冤枉的,臣根本不認識柳如燕其人,更沒有將她逼死一事。臣奉您密旨,外出查案,昨日一早才回到京城,如此信口雌黃誣陷于臣必是有意為之,請萬歲務必徹查此事,追查真兇?!?
“是么?”乾隆揚起眉毛:“陳媽,紀曉嵐說你是誣告?!?
陳媽苦笑:“皇上,人人皆知紀大人是朝中重臣,他要推脫罪責自是容易極了。民婦本就不敢妄想皇上會判紀大人的罪,看來如燕只能死不瞑目了……”
紀昀轉向她:“等等,你這是什么意思?若你能拿出證據,我自然會心服口服,此時你無憑無據說我逼死了人,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紀昀所說也有理,陳媽,你有證人么?”乾隆緩緩說。
“民婦有證人,萬歲,請宣證人柳如鶯上堂作證?!?
此言一出,紀昀微微一驚,小月則心中大怒,幾乎發作。乾隆向和珅揮揮手,和珅喊道:“帶證人柳如鶯!”
不久,柳如鶯低著頭走上堂來跪下,沒有看紀昀也沒有看小月:“民女柳如鶯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乾隆疲倦地說:“你就是柳如燕的姐姐?”
“是?!?
“抬起頭來?!鼻∶?。柳如鶯緩緩抬頭,乾隆望著她,心中一震:果然是孿生姐妹,容貌如此之相似!然而神情憂郁,似是隱藏許多心事,與如燕的單純如水相去甚遠。憶起如燕,乾隆只覺心中又是一陣痛楚,手不由握緊了折扇。紀昀從側旁打量著柳如鶯,見她神色凄楚,想與她目光接觸,柳如鶯卻執意不看他。
“如鶯,快把你昨日所見都說出來?!标悑屪哌^去,憐愛地拉住柳如鶯的手,說道。
“昨日……”柳如鶯聲音沙啞,眼神空洞地說:“昨日早上,紀先生回到京城后,便與我去了紅杏園,認識了我的妹妹如燕。紀先生以查案為名與我妹妹攀談,我便在外面等候,豈知不久后我妹妹竟自縊于房中。接著紀先生就把我們都趕出了紅杏園……”
一席話未完,紀昀臉色鐵青,小月則早已忍不住氣憤地沖了過來,揪住柳如鶯衣領,嚷道:“你!你這個騙子,昨天被我趕走了,今天還敢到這公堂之上胡言亂語,誣陷紀先生!”
“小月!”乾隆、和珅、紀昀齊聲喊道。乾隆又拍了驚堂木:“杜小月幾次三番擾亂公堂秩序,給我轟出去!”幾個武士便真的一擁而上,將小月推出門外。
小月被轟走后,公堂內一片死寂。眾人都看著柳如鶯,柳如鶯嘴唇微顫,似乎要哭了出來,卻仍不肯看紀昀一眼。
乾隆只覺越看這個姑娘便越恍惚地想起如燕,嘆了口氣轉開目光:“和愛卿,接下來該怎么辦?”和珅一呆,遲疑了一會兒道:“這個,依奴才看,原告一方證據確鑿……這個,但不知被告一方還是否有何辯詞?”
這回所有人都望著紀昀,等他說話。
“我……”紀昀猶豫著尚未開口之際,柳如鶯忽然看向他,雙目含淚,盡是哀懇的絕望。
是的,是絕望。
這絕望的一眼,如刀子一般剜進紀昀心里。紀昀大腦瞬間空白,嘴邊的話也完全忘記了。
深知憑著自己的鐵齒銅牙,不費吹灰之力便可拆穿這漏洞百出的陷害。然而他隱約可以猜到,此刻正有一柄鋒利的刀刃架在柳如鶯的母親頸項上,真相一被揭露,她也就沒有存活的價值了……眼前這泫然欲泣的年少女子剛剛失去了妹妹,自己又怎么忍心讓她再承受喪母之痛?
“紀曉嵐,說話?!鼻〔荒蜔┑孛?。
當此時,唯有用緩兵之計了。紀昀咬住嘴唇:“回皇上……臣無話可說。”
“你……”乾隆這回倒真的嚇了一大跳。
和珅卻已從紀柳的眼神交流里看明白了紀昀的心思,他嘲弄地笑笑,老紀他不忍心了。這無奈而出的栽贓下策,竟然還陰差陽錯地有了點成效。
“紀曉嵐,你承認你逼死了柳如燕?”乾隆難以置信地說。
紀昀閉口不語。
乾隆最不喜歡的就是紀曉嵐故弄玄虛,愣了半晌,把手里的扇子一摔,惱火地說:“好,既然被告紀昀無話可說,那就削去官職,打入官牢等候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