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微草堂，紀昀站在窗前沐浴著月色，一面抽煙一面沉思。身后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小月，你來了。”紀昀沒有轉頭看，依然眉頭緊鎖地望著窗外。

“先生，皇上跟你說什么了？怎么他不聲不響就走了？”

紀昀搖了搖頭，道：“小月，明天咱們要出門了，先生想問你點事兒。”

“出門？去哪兒？”小月聞言很是興奮。

紀昀點頭道：“剛才萬歲爺傳旨了，讓我們明天啟程去山西。”小月立刻跳了起來：“山西！是查那件案子？”紀昀趕緊做了一個“噓”的手勢，指了指仍然亮著燈的西屋，然后低聲道：“小月，我就是想問問你，我們出門，你覺得柳姑娘該怎么辦？”

“柳姑娘？先生，難道你想帶她去？”

“府里有杏兒照顧，按說讓柳姑娘留下也沒事。可是我就是有些擔心……”紀昀話說了一半頓住，拿起煙桿猛抽。

“先生，你擔心什么？反正有杏兒在，如鶯妹妹不會挨餓受凍的。”小月說。

紀昀長嘆一聲，道：“小月，你覺得你這個如鶯妹妹，她到底是什么人？”小月不假思索就說道：“她是個苦命人，所以我們一定要待她好，讓她能有個歸宿。先生，待這件案子辦完，您就幫她找個好人家，讓她嫁過去不愁吃穿，平平安安過一輩子。”

紀昀默然不語，良久才道：“小月，你記不記得張了了姑娘？”小月臉一沉，酸酸地說：“我就是想忘，能忘得了嗎？就是她把你弄得神魂顛倒，不務正業的。明明是和珅使的美人計，你卻假戲真做，把自己弄得稀里糊涂，到最后不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紀昀道：“唉，小月，你就別揭先生的短了。只是我覺得，這柳姑娘……”

“什么？先生，你難道是說，如鶯妹妹也是和珅派來的人？”小月懷疑地問。

紀昀沉默良久，輕聲說：“我現在還說不好，但自打一見她面，我就知道她心里必定有事。你不要看她年紀輕輕，其實心思可密呢。也許，她也是有難言之隱吧。可是小月你想想，她要給我報信，為何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我們要查這個案子的時候，她就來了？她是自愿來的，還是被逼來的？她說的那些話又有多少是實，多少是虛？”

“這……”小月難住了，這些問題她可真的沒有想過。

“還有，她說的話也不甚可信。她說和珅想借著太后壽辰來整治我，可是和珅什么人哪，他怎么會在一塊石頭上絆倒兩次？前兩回太后壽辰，和珅都是讓我給整了，尤其是送八哥的那回，小月你最清楚了。和珅他沒有那么笨，還第三次打太后壽辰的主意。所以我覺得，柳姑娘這番話疑點甚多。”

“那先生，你懷疑她的身份，卻又不敢下定論，你到底打算怎么辦呀？”小月急躁地說。

紀昀又沉思了一會兒，毅然道：“她身份不明，也許受人指示，也許身不由己，把她留在這里，我不放心。而且她很可能跟我們要查的案子有牽連，帶上她，或許是一條線索……小月，如果先生要帶她一起去，你不會介意吧？”

“先生，你這問題好奇怪呀，你要帶她就帶她，我為什么會介意？”

紀昀聞言反而有些莫名的失望，他理了理思緒說道：“那好，我們明天帶柳姑娘一起去山西，讓杏兒看家。你今晚就收拾收拾東西吧。對了小月，杏兒睡了嗎？”

“沒有，還在廚房收拾碗筷呢。”小月說。紀昀直起身道：“小月，你幫我把她叫來，明天一早，我們要讓她幫我們演一出瞞天過海。”

宮里的花廊，密密麻麻站滿了提著燈籠站崗的太監。乾隆大步流星地穿過走廊，貴喜緊跟在后面。

終于轉過一個無人站崗的僻靜角落，乾隆忽然止步，貴喜差點撞到他身上。乾隆低聲向他道：“貴喜，去找個可信的人，安排他馬上到和府干活，盯著和珅的一舉一動。”貴喜道：“喳。不過萬歲，您這是……？”

乾隆微微嘆了口氣，自言自語般說道：“不管到底有沒有事，咱都不能讓紀曉嵐搶了先哪。”貴喜不甚了了，疑惑地看著他。乾隆沉默片刻，道：“對，以防萬一。”說著忽然又大步向寢宮走去。貴喜還在愣神，倏然發現萬歲爺已經走了，這才慌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