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治醒來已經三天了，只是人雖醒來，魂卻不知丟到了哪里，此刻只是躺在一張硬板床上，瞪著眼睛，無神的看著屋頂。

屋外面響起了一陣雞飛狗叫之聲，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道：“流氓，快放下大公雞，不然我讓阿黃咬死你”

一個流里流氣的聲音道：“哎喲，小家伙，挺厲害呀”

奶聲突然叫道：“啊，疼疼疼，死流氓，臭流氓，別扭我耳朵，阿黃，咬他”

接著便聽到噗得一聲，接著便是一陣“嗚嗚嗚”土狗哀嚎之聲。

另一個粗魯聲音道：“小家伙，記住了，不準叫流氓，叫大佬，知道不，你那個丑娘呢？”

奶娃又道：“壞人，流氓，就不告訴你。”

這時流里流氣的聲音道：“哎，大佬，你看那不是么”

過了一會，那流里流氣的聲音又道：“丑婆娘，怎么才兩個月不見，你怎么變得更丑了，腿還瘸了，果然是丑人多作怪啊，哈哈哈哈”

那粗魯的聲音道：“別廢話，丑東西，快兩個月了，欠我們的藥材錢什么時候還，我們飛云寨可不是好惹的。”

丑婆娘沒有出聲，過了一會那粗魯的漢子又道：“不行，馬上過年了，年債年清，這是規矩”

又過了片刻，粗魯漢子道：“好，就半個月，半個月，我們再來”

流里流氣的聲音道：“別啊大佬，總得收個利息啊，他一個瘸子，哎……哎”

粗魯的聲音道：“別廢話，走了，還有六家要去。”

流里流氣的聲音道：“行行行，你是大佬，你說了算。哎，你說也真是的，老大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把藥材賒給這般人，苦哈哈的哪能還得起……”

聲音漸行漸遠。

一會兒，一個滿臉疤痕，右邊眼角有一大塊黑斑，左邊顴骨高高腫起的跛腳婦人，一瘸一拐的進了屋子，后面還跟著一個四五歲的娃娃。丑婦看著床上一動不動的李平治，不由嘆了口氣。

走上前輕輕得將他扶著坐起，然后又端來一碗粥，要喂給他吃。

李平治吃了兩口，便不再張口，依舊是那么雙目無神的望著前面。

終于，那丑婦人似是下了什么決心，走到另一個房間，翻出一件破破爛爛的紅色衣裙。

那裙子雖然破爛，但質地極佳，絕不像是山野村名能夠用的起的。

丑婦人拿著這裙子來到李平治床邊，把裙子舉到他眼前，遮住了他的視線。

李平治盯著裙子看了一會，突然眼中閃過一道神采，喊了一聲：“珊兒”伸手就要抓那裙子。哪知那丑婦腿腳雖然不便，但動作卻很是敏捷，輕輕一側身，便躲過了李平治這一抓。

李平治三天來終于第一次開口說話：“你是誰”只是多日未曾進食，身子虛弱，聲音輕柔嘶啞。

丑婦不答，指了指手上的裙子，又指了指桌上的粥，做了一個喝的動作。

李平治明白她是讓自己先喝粥，才會給自己看那裙子，于是顫顫巍巍的端起桌上的粥碗。

丑婦人怕他端不穩，把裙子放到身后凳子上，上前接過粥碗，一勺一勺的喂給李平治吃。李平治也不矯情，張口吃了。

吃完粥，李平治終于恢復了些力氣，開口問道：“裙子拿來我看看”

丑婦也不拒絕，隨手就把裙子放到他面前。李平治撫摸著這那裙子，眼里泛著淚光，激動地道：“是的，是她的，是珊兒的裙子，她沒死，她來過這里，對不對，對不對？”

說著充滿期待的看著丑婦，丑婦指了指自己的喉嚨示意自己不會說話，李平治又道：“你見過她了是不是？”

丑婦點點頭，李平治又道：“你知道她在哪，對不對”

丑婦又點點頭，李平治大喜道：“告訴我她在哪？在哪？他還不好，現在怎么樣了”

丑婦點點頭，又搖搖頭，指著空碗，做了個扒飯的動作，又指了指床，做了一個睡覺的姿勢，然后才指了指自己自己的嘴，又指了指李平治。

李平治立時便明白他的意思，道：“你然我好好吃放，好好休息才告訴我么？”

丑婦咧了咧嘴，似乎要笑，卻笑不出來，只是點點頭，端起空碗出去了，那紅裙就留在李平治的身邊。

李平治在婦人家里修養了三天，已能下地行走。他身上本就沒有外傷，只是八九天沒有吃東西，加上憂思成疾，才會虛弱無力，這幾天陸續吃了些粥飯，雞湯，恢復的不錯。

這天吃完午飯，李平治又問丑婦人岳靈珊的消息，丑婦領著他來到院子中，指著墻頭的木柴，做了一個砍劈的動作。

李平治問道：“你是說讓我幫你把柴劈了，你才告訴我，對么？”

丑婦點點頭，進屋收拾碗筷，不再管他。

李平治修養了幾天，身體已經恢復了三分，此刻劈柴，毫不費力，一斧子一個，不過半個時辰便把木柴全部劈完，整整齊齊的碼到墻頭。

丑婦洗了碗筷出來，在門口愣愣地看著他劈柴，眼中閃過莫名的光彩。見他劈完，回屋拿出一份信件出來，交給李平治。

李平治接過信封，一看，上面寫著“平哥哥請啟”，看字跡正是岳靈珊的沒錯。

他興奮的拆開，抽出兩張粗紙，展開只見上面用絹花小楷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平哥哥，見字如面，我也不知這封信你能不能看到。但我知道，你心中有我，我便心滿意足了。你我相識一年有余，便結為夫婦，恩愛有加，本想天長地久，哪知爹爹居然覬覦你家的武功，還想殺你滅口，我雖出生于華山，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早已決議與你一同浪跡天涯。

……

爹爹對我畢竟有養育之恩，望平哥哥念在夫妻一場，原諒爹爹，切莫上華山找爹爹報仇。

我重傷不治將要赴黃泉，只是擔心平哥哥為我傷心難過，不肯獨活，若如此，我便是墮入十八層幽冥地府也不得贖罪。

我不求你為我報仇，只求你平平安安，如果遇到中意之人，便可娶了，莫要因為我而一輩子孤苦無依。

只希望平哥哥憐我一片苦心，莫要使我靈魂不得安寧。

妻岳靈珊于甲午年八月七日絕筆。

”

區區數百字，李平治看了竟足足半個時辰，丑婦便在旁邊陪他站了半個時辰。

“娘，叔叔，你們為什么站著不動，是在學大樹么”院子外，那四五歲的孩童玩累了，回來，看見二人站著不動，奶聲奶氣的問道。

丑婦聽到孩子的話，揉了揉眼睛，抱著他回了屋子，只留李平治還在那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