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灝此時問道：“那這個空然大師又是怎么會遇到煉尸人的呢？”

先生回道：“空然大師早年曾游歷江湖，行俠仗義。曾在南邊的一座小鎮中遇到過嗜血的怪物，力大無比，他與這些怪物奮戰多次，終究是不能將其斬于劍下。這時有個男子出現，告訴了他用陷阱將尸人聚在一起，然后放火，一口氣燒死這些怪物。但是沒想到在他實施計劃的前一天夜里，他在屋頂上喝酒，無意間看到了這個男子竟然在操控這些尸人。他一怒之下就打算殺了此人，可是沒想到此人擅長用毒，空然大師差點沒有逃出來，后來等他再回去找這個人算帳的時候，此人連著那些尸人都沒有了蹤影”。

“再后來，空然大師遭人陷害被剜去雙眼，但之后就再也沒有聽到過尸人作亂的消息了”。

公孫灝皺著眉頭思考了好久，說道：“阿爹是覺得早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有人在中原豢養尸人了？”

先生點了點頭，回道：“確實如此，所以我們本來就打算去找你，想著借用南疆巡檢司的力量調查此事，沒想到在這里就碰到你了”。

公孫灝答道：“我自然會下令徹查此事。但是阿爹，你就不要參與了”。

先生沒反應過來公孫灝是何意。

“阿爹你的身體需要靜養，不宜操勞過度”。

先生以為是阿離和琬琰告訴了公孫灝自己身體情況，心里有些不悅。但是阿離卻一臉的無辜的搖了搖腦袋。

公孫灝接著說道：“此次阿爹隨我回京，就安安心心的住在將軍府，孩兒好好孝敬您，不要再奔波了可好？”公孫灝的語氣充滿了懇切，先生也免不得心里一軟。

“知道你孝順，但是此事不僅僅是草鬼堂的內部的事情那么簡單。二十幾年前的恩恩怨怨持續到了現在，太多無辜的人牽扯其中。終歸需要有個人來給一切畫上句號”先生不疾不徐的說著。

公孫灝無奈的嘆了口氣，阿爹決定的事情，誰都改變不了。

“既然如此，那我們趕緊回太安吧。馬上就臘月了，朝廷上下也是忙得一塌糊涂。不管怎樣，阿爹總是要在將軍府過完年的”公孫灝語氣堅定，不容改變。

先生笑了笑便應下了。

夜色如水，洗凈了白日的喧囂，真覺寺沐浴在月光中，甚是清冷。就像院子中的琬琰一般，一襲白衣如冬日的寒霜，高潔無暇。

“還不休息嗎？”先生的聲音從琬琰的身后傳來，就像是天際神祇的梵音，悠揚而又古樸，讓人心安。

發呆的琬琰回過了神，轉頭看著先生。

先生徑直走來，坐在了琬琰身邊。

“煉制尸人的事情扯到了你身上，確實有些不公”。

琬琰底下了頭，一句話都沒有說。

“但是身居高位，有時候不得不去面對一些不公”先生淡淡的說道，眼睛里是無盡的溫柔。

琬琰沉默了一會兒，回道：“琬琰明白，這種事情我不會放在心上”。

先生看著琬琰，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說道：“你還真像了陸陽”。

琬琰抬起了眼睛看著先生，一雙琥珀在月光下透出些許微光。

“陸陽也是這樣，年輕輕輕的時候便意識到了自己身上的責任，從未有過退縮畏懼”。

“先生謬贊了。我和君相比還差的遠呢”琬琰啞然失笑。

“像了他也不是件好事”先生嘆了口氣說道，“他呀，這一輩子都為了南疆而活，從來沒有為自己活過哪怕那么一日，我作為一個旁觀者，都覺得惋惜”。

琬琰有些不理解先生的意思，身為大司命，本就應該為了南疆奉獻一切，先生為何會覺得惋惜呢？

先生從琬琰清澈見底的眼睛中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釋道：“我知道你心里裝的是南疆萬民，但是有些時候，也要為自己考慮考慮，雖然你是萬人敬仰的少司命，但是作為一個人，你可有別的追求？”

琬琰笑了笑回道：“在我選擇進入九堂垣的那一刻起，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南疆能生存下去。這就是我唯一的追求”。

先生臉上依舊掛著微笑，但是眼里是無盡的哀傷。

琬琰不知道先生說這些話是什么意思，問道：“先生可是覺得我說的不對？”

先生搖了搖頭，回道：“沒有。不管走什么樣的路，既然你選擇了，別人也無可置喙，該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琬琰沒有回答，也沒有作何反應。

先生繼續說道：“你不用想太多。你畢竟是熊璆的女兒，看你吃了這么多苦，有些心疼罷了，總是希望你能過的好一些”。

琬琰笑了笑，回道：“先生待我就像父親一般，救我于危難中，琬琰感激不盡”。

先生溫柔的看著琬琰，眼里是無限的寵愛。

琬琰突然想起來今日發生的一切，嚴肅了起來，心想著既然先生在這兒，不如問個清楚：“先生對煉尸人可是有了一些頭緒？如果真的是草鬼堂的人，那我即刻派靈子去調查”。

先生搖了搖頭答道：“切勿打草驚蛇，若此人真的是草鬼堂的人，如此大的動作卻不為人知，想必他在草鬼堂根基深厚，你若是貿然驚動了對方，不知道會有什么結果”。

琬琰皺著眉頭陷入了思考，先生說的在理，現在君的身體每況愈下，一些都要小心為上，如果矛頭指向了九堂垣，怕是要出事。

先生看著琬琰，眼神十分復雜，突然問道：“陸陽可有給你回過信？”

琬琰回過了神，說道：“一直沒有”。琬琰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絲擔憂。

先生安慰道：“可能是草鬼堂現在都在忙著尋找被挾持的布兒莽，陸陽一時顧不上”。

琬琰點了點頭便不再說什么了。

“不早了”先生看著頭頂上的月亮說道，“你快去休息吧”。

琬琰行了禮便回屋了。先生一直坐在原地沒有動，看著琬琰的背影消失在無盡的黑暗中，嘆了口氣。

“這孩子到底做錯了什么，為什么要承擔這些？”先生在月色中低聲說道。

說完，先生從袖口中拿出一根色彩斑斕的羽毛，盯著看了一會兒，然后輕輕一揮，羽毛瞬間燒了起來，不過冒出的不是黑煙，而是化成了一縷白霧，晚風一吹，消失的干干凈凈，只留下了一陣奇異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