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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張讓動不得

一坐下來,太尉鄧盛不問東郡戰功,先問黎庶百姓的民生,不由令趙寬肅然起敬。這才是真正心懷天下的好官!

民為國之本。黃巾之亂的根本原因不在于太平道張角蠱惑人心,在于朝廷暴政民生疾苦,百姓對朝廷失望所致,活不下去了,自然要反。黃巾軍,疥癬之疾耳,只要應對及時得體,總有平亂的一天。而真正能動搖大漢統治基礎的卻是民生問題,黃巾之亂以后,老百姓能不能快速地恢復生產,恢復過去的生活秩序,能不能艱難地活下去,這些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如果活不下去,引發的將是流民、疫疾、蜂盜四起等等一系列傷及朝廷根本的問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斷地侵襲國家肢體,就如大病之后小病不斷,病根不除,那么大漢朝真的就要衰亂下去了。

只是這話確實不大好回答。趙寬站起來,猶豫了半天,才答道:“太尉既問起,趙寬不得不實言。小子見識淺薄,又大都身在軍中,對民生了解不多。但是俗話說,賊過如梳,兵過如篦。穎川、東郡兩地先是黃巾大亂,接著就是我們官軍平叛,百姓家中但凡有些吃的,估計也被搜羅地干干凈凈了。”

鄧盛長嘆一聲,臉色極其難看:“賊過如梳,兵過如篦!趙校尉說的好啊,再是有什么積存,被連續梳了兩遍,還能剩下什么?黃巾軍起事在二月,農時也被耽誤了,今年即便順利平叛,只怕有無數百姓會熬不過這個冬天……”

頓了頓,鄧盛繼續道:“不瞞諸位,方才之所以讓諸位在外久候,實在是豫州刺史王允派了人來見我,帶來了一些很不好的消息。王子師(王允字)這人,文和或許不知道,但仲瑗(應劭字)你應該是清楚的,剛烈果毅憤世嫉俗,看不慣的事情一定會說。”

應劭笑道:“子師兄有任俠氣,這才是真丈夫!”

趙寬卻在心中暗想,這王允在日后也算是個攪動風云的厲害人物了,野史中,用一個簡單的美人計便離間了董卓和呂布,使得董卓身死族滅。只是不知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貂蟬這位美人?真是令人好奇不已。

鄧盛點了點應劭,道:“你不用替他說好話。剛不宜久,過剛易折,這個道理我早就跟王子師說過,可惜我這個門生總是聽不進去,一味地逞強蠻干。須不知,這世上有許多事,并不是只有你所看到的那一面。萬物有陰陽,自然之道如此,朝堂政事也是如此,總要權衡利弊,從大處著眼才好。不謀全局者不足以謀一隅,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鄧盛這是有感而發。王允這人,做事果斷剛毅,為人忠直,這些都是好的,就是脾氣太急,看事情過于簡單,大局觀略有欠缺。

王允出自晉陽郡望族王氏,十九歲便被舉為郡吏。二十多歲時,因同郡一個不學無術的無賴子路佛向時任太守的王球行賄求官,被王允當眾揭發,并與太守王球直辯,指責他貪贓枉法徇私舞弊。王球深恨之,欲殺之而后快。終于有一日,找了個小故,將王允投入監牢,準備將他處死。幸而時任州刺史的鄧盛聽說了這件事,連夜驅馳三百里,趕到晉陽將王允保了下來,并任命王允為別駕從事,而后還一路提攜王允,替他宣揚舉薦,為王允后來的仕途升遷打下來堅實基礎。正因如此,王允一直視鄧盛為座師,極為尊敬,無論在哪里為官,每隔一段時間就來信來使問候,并帶一些當地的土產送給鄧盛。

這次王允來使,同樣說了一些在豫州為刺史的見聞,信中所說的消息,實在令鄧盛擔憂。正如趙寬所言,賊過如梳、兵過如篦,王允信中細細描述了豫州各郡的慘狀,有瘟疫盛行的郡縣滿村滿鎮的死人,雞犬不留;有嘯聚山林的盜匪拿著木棒、石斧攔路行劫,錢財不要,只要衣食;市面凋敝,各色商鋪十不存一,貨物流通幾乎陷于停頓;各郡縣常設的常平倉本來就處于廢置狀態,現在更是空蕩蕩地可以跑馬……

最重要的是,豫州黃巾之亂平定后,受降的數萬黃巾軍降卒安置問題。黃巾起事于二月,席卷八州的高峰期正是播種的季節,農民都在造反,哪里來的人種地?受降的數萬精壯,若是隨便的遣返家鄉,土地上不能刨食,必然再度糾合起來,要么占山為王打家劫舍,要么成為流民去各地就食。只是各州各郡都有黃巾軍作亂問題,糧食大幅減產已成定局,流民又能到哪里去就食?

這些事都在預料之中,略有些見識的都能想到如今這種局面。最讓鄧盛揪心的是,王允在處置黃巾軍降卒問題時,竟從某個頭目那里得到了一封中常侍寫給波才的一封密信!這封信發出來的時間大致是波才率大軍將皇甫嵩圍困在長社城的那段時間,想來是張讓覺得黃巾軍勢大難制,想要給自己找一條退路,因而給波才的信中雖然沒有明言欲降黃巾,但言辭卑躬屈膝,極盡奉承巴結之能事。這封信是張讓通敵的實證,王允得到后如獲至寶,決意要靠這封信搬倒張讓等宦官集團。

但鄧盛心內卻是不大贊同的。自天子即位以來,寵信宦官,壓制百官和貴戚豪門,這是本朝亂政的根源!凡是有識之士都深知這點,故而清除宦官集團已成了天下各方的共識。黨錮之禍,就是由太學生激奮之下貿然掀起反對宦官集團失敗后的產物。沒有經過詳盡策劃,匆匆發動,妄圖依靠皇權來清除宦官,那不是癡人說夢么?他們也不想想,宦官集團的根基是什么,不就是背靠著皇帝的信任么?否則,不過是些閹人而已,上不得馬打不得仗,何懼之有?太學生轟轟烈烈的鬧了一場,最終卻連累無數仁人志士被圈為黨人,一生不得出仕,極大的削減了反宦官集團同盟的中堅力量。

這次雖與黨錮之禍不同,王允拿到了張讓通敵的實證,但是現在發動的時機卻不對。真要靠這封信去扳倒張讓,只怕千難萬難。

說到底,還是王允格局不夠所致,看不清宦官作亂的真相。

世人都道,天子之所至寵信張讓、趙忠之流的宦官,是因為這些宦官常伴天子左右,時時巴結奉承,好吃好玩的變著花樣哄天子開心所致。或許不排除有這些原因,但真正的根源卻不在于此。

真正的原因是皇帝劉宏勢單力孤,他以旁支宗室子繼位為帝,沒有任何力量可以依靠,選他為帝的竇太后與其父竇武原本是存著操縱傀儡的意思,劉宏若要活得自在,只有扳倒竇氏。而在朝堂中沒有根基、無依無靠的劉宏想要去了竇氏這個眼中釘,除了用宦官,還能用誰?

宦官與貴戚豪門士族等勢力最大的區別在于,他們沒有家族觀念、沒有是非觀念、沒有承繼觀念,他們的力量只有依附在皇權上,才能發光發熱。若有異心,一尺白綾、一杯毒酒足矣。而貴戚也罷,豪門士族也罷,他們都有自己的利益訴求,都有自己需要堅持的東西,一旦利益需求相背,那么就會站在皇權的對立面。

這才是天子寵信宦官的根本原因所在。

王允有了張讓通敵信又如何?只要天子依舊認為宦官是他最可依靠的力量,那么宦官集團是清除不了的。最多,犧牲一個張讓,但后續而來的反撲,究竟能不能承受?

如今的形勢,黃巾之亂未平,天下動蕩,朝堂不安,民生凋敝,正是國朝沉疴難起之時,這時候掀起反宦官集團的浪潮,實在不是個好時機。

為了天下故,為了朝堂故,為了黃巾軍平亂,此時都應宜靜不宜動。即便是皇帝也清楚知道張讓的背叛,他也不會把張讓怎么樣。在這風雨飄搖之際,掀起各黨相爭,這天下就真的要亂了。

因此,張讓動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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