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亦舒沿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幾灘同樣是黑褐色、早已凝固的血漬。

血漬的位置剛好在靠近墻角的位置。

地面、接近地面的墻面上都有。

“這個位置。”季昀指了指血漬最密集的墻角區域，“應該是被害人用靠坐的姿勢休息……也可以說是徹底死亡的地方。”

“嗯……”唐亦舒看著眼前的血漬，靜靜思索片刻，隨后問道，“怎么確定被害人一定死了，萬一他是受了輕傷，只是在這里休息了一會兒就逃脫了呢？”

“三個原因。”季昀伸出自己的食指和中指，“第一，從側門到這個墻角，只有一些證明對方來到墻角的血跡，沒有證明他離開墻角的血跡，嗯……一滴都沒有。”

唐亦舒聞言，連忙轉頭觀察。

“人在移動的時候，滴落的血液由于慣性作用會呈現出一定的濺射狀，我們完全可以根據這些血漬的形狀來判斷被害人的移動軌跡。”季昀補充道。

唐亦舒點點頭。

這個道理她自然是懂的。

“那第二個原因呢？”

“第二個原因就是被害人其實根本就沒機會跑。”季昀道，“從門上深淺不一、角度不同的彈孔以及彈孔數量來看，當時的情景大概是……被害人從側門走出，正好撞見人數大于等于二的兇手，然后被兇手開槍射擊。被害人當時應該是中了一槍，但勉強還有活動的能力，就立馬轉身回到屋內，關上房門。但是……”

他抬頭掃眼整間雜物室，“這里沒有其他的出路，被害人只能躲在墻角，寄希望于兇手不會追上來、或者觀測站里其他人能聽到槍聲后趕來幫忙。”

“最后沒有人來嗎？”唐亦舒問。

“有沒有人來幫忙，得先去其他地方看看有沒有槍戰后的痕跡才能知道，但是這里……”季昀起身回到靠近側門的位置，撿起地上的一枚蛋殼道，“至少可以證明有人在門口的位置開過槍，嗯……而且還是在門內開的槍。”

唐亦舒若有所思：“可是這樣還是不能證明被害人最后沒有離開吧，萬一在門內的這一槍就是被害人自己開的人。”

季昀看了她一眼，說道：“雖然我可以舉例反駁你這個觀點，但我還是直接用第三個原因來解釋吧。”

唐亦舒聞言一臉期待：“什么？”

季昀回到墻角，指著血漬密集處的某一個奇怪血痕道：“這是什么？”

“嗯？”唐亦舒仔細觀察片刻，有些遲疑道，“是腳印？”

微頓一秒，她突然反應了過來，“沒有沾了血的腳印離開的痕跡！”

“就是這樣。”季昀點頭道。

“可是……”唐亦舒臉色忽然一變，“你這個原因不是可以直接證明被害人沒有離開房間了嗎，為什么還要說前兩個？”

“沒有腳印只能證明被害人沒有自己離開。”季昀道，“萬一最后是觀測站里的其他人抱他離開，且那個人剛好沒有踩到血跡，就不會留下什么離開的痕跡。”

“好吧。”唐亦舒輕嘆道。

這一點她確實沒想到。

“只要靠近側門旁邊的那塊通道區域沒有發生槍戰的痕跡，就能說明兇手們有充分的時間去追擊被害人，再加上我上面說的那三個原因，就差不多能證明我一開始的那個推測了。”

說著，季昀就站起身離開雜物間，通過一旁的小道，徑直來到觀測站大門處。

直到靠近大門附近，他才在墻上看到幾處彈痕、在地上找到幾枚彈殼。

“這樣的話，基本就能確定被害人當時就死在了雜物間。”季昀道。

其實他心里還有個更極端的猜測，只不過那個猜測的可能性實在太低，他便也懶得說出口。

唐亦舒點點頭：“確實可以證明了，但是……”她看著對方，“證明了被害人死在雜物間有什么意義嗎？”

這就是她想問的，也是直播間大部分觀眾想問的。

他們玩的不是偵探推理游戲，即便是最終被他們揪出了兇手，對游戲的進程也不會有什么幫助。

“意義嘛！”季昀笑了笑道，“意義就是尸體不見了啊！”

唐亦舒張了張嘴，剛想出聲反駁，卻又突然一愣，隨后便安靜了下來，不再言語。

“尸體在短時間沒有被移動過，或者說……尸體在血跡干涸之前都沒有被移動過，否則就一定會留下痕跡。”季昀道，“如果這次襲擊，最終是觀測站的人反殺了對方，那么事后他們一定會處理尸體，且必然是在血跡干涸之前處理；如果是突襲的一方殺光了這里的人，那他們應該會直接離開，即便要處理尸體，也會是第一時間處理，不可能會等上一兩天。”

“如果是游戲刷新……”唐亦舒道。

“不太可能。”季昀搖頭道，“如果要刷新的話，應該會連同血跡一起刷新，不可能單獨留下這些痕跡。”

雖然他沒見過全息模擬游戲中的尸體刷新機制，但是想來也跟他玩過的游戲相差無幾。

一般來說，血跡、貼身衣物之類的東西都會跟尸體“綁定”，要么統統保留下來；要么一同消失，不留痕跡。

“那就是有第二批人來到了這里，把尸體移動到了其他地方。”唐亦舒道，“應該會直接把尸體丟進海里吧？”她環顧四周，“畢竟這里也沒什么地方可以用來安葬的。”

“也許吧。”季昀聳肩道，“天知道會是什么人動了尸體。”

關于尸體的可能去向，他心里的想法很多，但顯然都不適合在此時說出口。

“但是……”唐亦舒皺眉道，“說了半天這好像還是沒什么意義吧？就算真有錯綜復雜的關系，也只是游戲的劇情，跟目前以求生為主的我們基本沒什么關系。”

“關于這一點，正是我想問的。”季昀轉頭看著唐亦舒的身后，認真道，“直播間應該有玩過這款游戲的朋友吧，那請問你們有沒有遇到過這種狀況呢？”

說罷，他便站在原地靜心等待。

大約五分鐘過后，唐亦舒才一邊看著彈幕，一邊答道：“觀眾都說沒見過，嗯……其中最近一次玩過游戲的觀眾是在十天前下線的，當時他已經把整個世界探索得七七八八，木筏也已經做成了大陸地，但就是沒見過人；類似我們眼前的觀測站也見過幾個，但就是沒遇到過我們眼下這種情況。”

“這款游戲中后期有些乏力，很難吸引玩家長時間游玩吧？”季昀思索片刻，又問。

“我也有這個感覺。”唐亦舒點點頭，“所以會不會是游戲制作組為了拯救這款游戲，特意加了這些內容？”

她的猜想頗為合理，也得到了直播間觀眾的認同。

“或許吧……”

季昀緊皺眉頭，靜靜望著眼前的觀測站。

關于這里的槍戰痕跡。

他心中藏著一團陰影，始終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