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從未接觸過全息模擬游戲的人，突然面臨著殺死眼前這名殘疾女孩的抉擇，或許會因為種種原因而下不去手。

但對于杳杳這個玩慣了各種全息模擬游戲的人來說，在游戲中殺死一堆數據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兒。

更何況，她還可以使用調整游戲血腥程度的方式，把這種殺“人”的感受降至最低，減小負面情緒出現的可能性。

在面對一些恐怖場景時，她會害怕，會畏縮；而在面對正常的游戲流程時，她亦會以一名玩家的身份努力去通關。

這是她作為一名全息模擬游戲玩家，再正常不過的游戲思維。

“可是……”杳杳依舊有些猶豫。

她還是執著于要通關游戲。

“你被騙了！”季昀卻毫不客氣的打斷道。

“啊？”杳杳一愣。

季昀挪步行至她身側，伸手拿過柴刀，塞進了系統背包：“你是不是收到過游戲提示，說你體內被埋下了魔女的靈魂種子，你的身體被魔女所窺伺，只有找到魔女原本的身體并將其消滅，你身上的這種‘負面狀態’才會消除，游戲才能順利通關？”

微頓一秒，他伸手指了指自己，接著道，“提示是不是還說，我是一個已經被魔女‘控制’的人，雖然我的身份依舊是玩家，但我需要完成的卻是另一個結局，而在完成這個結局的過程中，必然會跟你產生沖突？”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杳杳驚疑不定。

她腦子不笨，聽到對方這番話，心里已經隱約有了某種猜測。

“我也收到了游戲提示。”季昀將一旁的椅子拖到身側，轉身坐下，“不出意外的話，我倆收到的提示內容應該相差無幾。”

“都是找到魔女原本的身體，并殺了她，不是和我對抗？”

“沒錯。”季昀道。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用我的信譽保證。”

他說的自然是作為一名陪玩的信譽。

“那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杳杳看著床上那名殘疾女孩，滿臉不解，“這應該就是魔女的身體沒錯，但游戲提示為什么要欺騙我們，想方設法讓我們殺了她？”

“這或許就是游戲里最容易達成的一個結局，大概率是bad end。”季昀道，“估計等我們殺了她，就會出現諸如‘歷經各種艱難險阻，你終于將魔女的殘破軀體殺死，但同時也徹底激怒了魔女的靈魂。死亡的陰影始終揮之不去，你的余生將徹底被痛苦所籠罩’之類的話，讓我們不得不開啟二周目。”

杳杳在房間內來回走動，皺眉思索，最后轉頭問道：“你是什么時候知道我們都被騙了？”

季昀搖搖頭：“是你被騙了，不是我。”

杳杳呼吸一窒，鼓了鼓嘴，沒好氣得問道：“那你是什么時候知道游戲提示想騙我們？”

“一開始。”季昀道，“在拿到【臟兮兮的泰迪熊】、收到游戲提示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在懷疑了。”

“原來是因為你拿到了泰迪熊嗎，我說這游戲提示怎么出現得那么莫名其妙呢。”杳杳恍然。

季昀沒有在意她的話，繼續解釋道：“說實話，這段提示實在是太過詳細，如果不是游戲制作人故意設下的圈套，那只能說明這款游戲的品質實在讓人不敢恭維。不過根據游戲前期所表現出的惡意來看，顯然前者的可能性更高。”

杳杳認真思索片刻，隨即點頭表示理解。

“當然，那時候我也只是有所懷疑而已，并沒有任何信息去佐證，游戲繼續推進，直到……我們在餐廳看到了那個女孩。”季昀接著道，“結合那段提示，我們可以順理成章的想到她應該是被控制、或者是被魔女的靈魂侵占了。然后……”他笑了笑，“我就意識到了這那段游戲提示因信息不對等而產生的漏洞。”

“什么意思？”杳杳聽到這里已經徹底糊涂了。

“很簡單，假設提示是真的，那么在我眼里，你顯然是暗地里跟我對抗的敵人。”季昀看著她，“但是你知不知道，我是你需要對抗的人呢？”

杳杳怔了怔，隱隱想到了什么。

“如果你知道，那這對我來說就太不公平了。”季昀攤手道，“只要你還在我身邊，我就幾乎沒有下手的機會，而你也不可能會給我下手的機會，再加上整件屋子都在幫你，我在這個游戲里一無所有，我拿什么對抗你！”

他頓了頓，又道，“相反，如果你不知道自己需要跟我對抗，那對你就太不公平了。因為我完全可以想盡各種辦法騙你，而你卻始終會被瞞在鼓里。”

“然后你就說了那句話來試探我？”杳杳漸漸跟上了節奏。

“沒錯。我問了你有沒有收到游戲提示，你的反應告訴我……你收到了。”季昀道，“因為如果是對此一無所知的人聽到了我的問題，一定會追問一句‘你收到提示了？’，這差不多是個必然反應。”

“當然，這個時候也我已經意識到，你收到的提示必然不會是我那個提示說的那樣，否則就像我前面說的，我一點機會都沒有。”

杳杳若有所思：“所以你覺得那提示有問題，接著又用分頭行動的方式來試探我，直到現在看清了真相，才來阻止我。”

“聰明。”季昀笑道。

“那這個女孩到底是怎么回事？”杳杳指了指床上的殘疾女孩。

“嗯……”季昀沉吟一聲，思索道，“既然都已經到了這個階段，也確實該解釋一下了。”

其實他知道，依照目前在游戲中所獲取的信息量來說，玩家是不太可能推理出大致劇情的。

但在擁有了一些原本世界《魔女之家》游戲中，似是而非的信息后，他這個“外人”便有了拼湊劇情碎片的資本。

“首先，這個女孩的身體確實是魔女。”

季昀看著床上的女孩道，“但是她的靈魂卻是我們那個朋友。”

杳杳皺了皺鼻子。

這確實是她沒想到的。

“魔女跟我們的朋友達成了某種交易，交換身體，使自己擁有了自由活動的能力。”季昀站起身，行至床前，摸了摸女孩的頭，“她的目的當然不是哄騙善良女孩、重獲自由，否則她早已離開洋房、逃之夭夭。她之所以會這么做，不外乎兩個原因。”

他抬起左手，伸出一根手指，“一、她快死了，單純想用正常人的身體體驗一下生活。如果是這樣，那這就是一款清新治愈的小游戲。”

杳杳聞言撇了撇嘴。

從游戲中的種種細節表現來看，這個原因顯然是不可能的。

季昀緊接著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二、她想報仇。”

杳杳面色微變：“報仇？”

季昀指了指女孩空蕩蕩的下半身和空洞的雙眼：“你不會認為她這副模樣是意外造成的吧？”

“那行兇的人是……”

季昀默默從系統背包中取出了【臟兮兮的泰迪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