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長在警察來之前，已經離開天成職業中介公司，她在廣告牌前面，遠遠地看見警察過來，就裝作路過這里的人，轉身離去了。所謂的天成職業中介公司，也就只剩下了經理和丁戊兩個人。

經理和丁戊來到公安局后，警察并沒有立即詢問他們，而是把他們分開關在了不同的房間里，房間里面只有幾把長凳子，他們要在那里過夜，第二天再接受調查。丁戊覺得很高興，這下住宿的問題算是解決了。晚上，值班警察還送來了方便面。丁戊想起，小時候他和丁明買不起方便面，運氣好的時候才能在鐵路邊撿到方便面調料舔著吃，調料都是如此美味，他們想象不出泡好的方便面會好吃到什么程度，然而后來自己上了班，掙了錢，反而很少買方便面吃了，吃的時候，也不再覺得有多么好吃，更談不上美味了。這一次，在警察局里吃方便面，他感覺自己又吃出了童年時的味道。那一夜，丁戊睡得很安穩。

第二天，經理和丁戊被分開審訊。審訊丁戊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警察，他問丁戊：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丁戊。”丁戊說。

“哪個WU？是覺悟的悟，還是任務的務？”

“都不是。”

“總不會是霧霾的霧吧？”

“也不是。你聽說過戊戌變法嗎？就是那個戊。”

“起這么個名！戊戌的戌是里面有橫的那個，還是沒橫的那個？”

“是戊戌的戊，不是戌。”

“你跟我說是有橫還是沒橫的那個就行了。”

“沒橫的那個。”

“年齡多大？”

“二十二歲。”

“家住哪里？”

“齊城縣。”

“到省城干什么？”

“找工作，村里人都說省城掙錢容易。”

“等會兒。你的聲音，我好像在哪里聽過，你是不是打電話報過警？”

“是，就是前天報的警。”

“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報警說找小姐被騙了六百塊錢的人。你可真行啊，找小姐嫖娼，嫖完了，覺得錢花的不值，就自己報警。沒想到，我調到這里第一天，就碰上了你。像你這種人，我見的多了。”

“我沒找小姐，她是那個中年婦女叫來的，自己脫光的衣服，我根本就沒碰她，她把衣服又穿上了。對了，昨天晚上我住在一家小旅館里，又碰到了那個小姐。”

“什么，你又回火車站那個旅館去找小姐了？你不是說，找不到那個旅館了嗎？”

“我沒回火車站，那個小旅館，我真的沒記住，我是住的另外一個小旅館。”

“住另外一個旅館，又碰到了上一次那個小姐，你是不是知道她的電話號碼，打電話讓她去的？”

“我不認識她，也沒有她的電話號碼。我就沒找小姐，我是到旅館里住宿，那個小姐自己來敲的門。”

“她是只敲了你一個人的門，還是也敲別的門了？”

“所有的門都敲了。”

“你給她開門了？”

“開了，她說是來查房的，我才給她開的門。”

“她進門以后又自己脫光衣服了？”

“沒脫衣服。”

“那你怎么知道她在那里當小姐？”

“她說讓我玩，還說這次便宜一點，只收八十塊錢。”

“不對啊，你報警的時候說的可是被小姐騙了六百塊錢，現在怎么變成八十了？”

“上次，我和弟弟兩個人，每個人被騙了三百，加起來六百。”

“三百和八十也差多了，這能是同一個小姐嗎？”

“就是同一個小姐，我看的很清楚。”

“你給她錢了嗎？”

“沒有，我只有六十多塊錢。”

“你要是有八十塊錢，是不是就給她錢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沒玩，我就沒讓她進門，她又去敲別人的門了。”

“嫖娼的事，先不說了，現在說說你干黑中介騙錢的事。”

“什么黑中介？”

“天成職業中介公司，就你們倆人，當場抓獲，你還說你不知道？省城里掙錢容易，也不是這么個掙法。”

“我也是受害者。”

“人贓并獲，你還說你是受害者？昨天你騙的那個人還在這里，要不要把他叫來？”

“我真的是受害者！我出門的時候帶了一千塊錢，在火車站被騙了三百，我又給了我弟弟三百，到這個中介又被騙了三百，吃飯住宿還得花錢，我實在是沒錢了，才被逼無奈在那里干內勤，想著掙一百塊錢提成，就不干了，再去找一個工作。省城里這么多騙子，你們警察不去抓，抓我這個好人干什么？”

“你自己是不是騙子，現在還沒弄清楚呢，你反倒來教育我？”

“我真的不是騙子，我是一個受害者，你不信，我這里還有那個中介公司經理開的三百塊錢的收據。”說著，丁戊從口袋中找出收據，交給了警察。

“你被騙了，就去騙別人，有這樣的道理嗎？說到底，你還是干了騙人的事情，說你是騙子，一點都不冤。”警察看完收據說。

“我知道錯了。我實在是沒錢了，到省城三天被騙了兩次，身上的錢都快被騙光了，沒有辦法，才這么做的。”

“好，事情經過，我都記下了。”

“你們能把黑中介騙我的三百塊錢要回來，還給我嗎？”

警察沒有回答，就離開了。一個小時以后，丁戊被告知，他可以離開公安局了，他交到天成職業中介公司的三百塊錢，被當作非法所得沒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