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83章

  • 小城纏綿
  • 翟愛民
  • 3356字
  • 2019-04-15 06:00:24

第二天一上班,我首先去了門副書記的辦公室,問他是不是像萬祖溪說的那樣,我真的被調到了篩沙車間當篩沙工了。

門副書記說:“沒錯,從即日起,你就是一名光榮的篩沙工人了。”

“光榮嗎?”我問。

“怎么不光榮,我們每一個共青團員不是經常說嗎,我是革命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這話不能只停留在口頭上,還要落實到行動上……”門副書記忽然放低了聲音說:“于燎原同志,這已經是照顧你了,要是換上任何人,恐怕早就被開除廠籍了。”

“那我應該感謝誰呢?”我問。

“萬祖溪沒跟你說嗎?首先要謝謝高昌順,他不僅把他的那封匿名信撤了回去,還提議廠里不要開除你的廠籍;其次還要謝謝廠里,如果廠里不本著懲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態度,你恐怕也就卷著鋪蓋走人了。”門副書記。

我走出門副書記的辦公室,才確定萬祖溪昨晚上說的不是玩笑話。

可是有個疑問強烈地讓我困惑,高昌順不僅撤回了那封匿名信,而且還替我求情不要開除我的廠籍,這不符合高昌順的性格啊,是誰有這么大的能量,能讓高昌順這么俯首帖耳地去為我說好話呢?

我想弄明白這個為我保住廠籍的無名英雄到底是誰?

我推開萬祖溪的辦公室門,直截了當地問:“祖溪,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你找人說服高昌順撤回匿名信的?”

“真不是我燎原,我可不當無名英雄,要真是我的話我就讓你到‘環翠樓酒店’……哎燎原,你去問問海洋和黃文娟,興許他們兩口子知道。”

“那我找海洋去。”我隔著窗戶往維修班門口看看。

“看什么看?海洋不在維修班了……”萬祖溪說。

“不在維修班了?是不是辭職去當‘環翠樓酒店’的副經理了?”我說。

“你想哪兒去了,他接替你的崗位了,大概正在宣傳科喝茶呢。”萬祖溪說。

“什么?”我頓時無言以對心灰意冷,感覺我的前途一片黑暗。

本來還想到宣傳科收拾一下我的東西,想了想算了,遇到海洋我們彼此都會尷尬的,想跟海洋打聽高昌順的事也暫時放一放。

我出了辦公樓,直接去了篩沙車間報到。

篩沙車間的馮德貴主任見了我,對我說的第一句話至今我還記得:“落魄的鳳凰不如雞哈……”

我看了看坐在辦公桌前,一邊抽著煙一邊敲著桌子的馮德貴說:“我是來報到的,請安排一個我吃飯的活。”

大概馮德貴知道我剛從拘留所出來,也聽說過我把高昌順的肋骨打斷了,再加上剛才他對我的諷刺,我并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適,而是老成持重地看著他,他心里明顯地有些怯場。

“先篩幾天的沙子,干不了再找我。”馮德貴說完又朝門外喊了一嗓子。

一會兒,一個三十多歲、頭上圍了個花頭巾的黢黑肥胖的婦女走進辦公室。

“半噸,”馮德貴指指我,“他叫于燎原,是機關下來體驗生活的,先到你們篩沙五組。”

“好好,”肥胖女人晃了一下身上的肉,看著我咂咂嘴說,“這細皮嫩肉的干這活,可惜了的,不要緊,干不了我幫你。”

“你貴姓?”我挺感動地問。

“我貴姓……嗨,么貴姓的,就叫我胖姐吧。”胖姐說。

“不大好吧……”我說。

“比叫我半噸強。”胖姐脧了一眼馮德貴。

就這樣,我正式成為了一個光榮的篩沙工。不干不知道,一干還真的不行。篩沙這活不光拼的是體力,還要拼的是心態和人緣。

廠房里噪音超標,塵埃彌漫,三輪柴油車“突突”地冒著黑煙,把粗沙送進廠房,又“突突”地把篩好的細沙拉出廠房。

每個篩沙工跟前都堆著篩好的細沙,一堆堆細沙拍成整齊的梯形,隨時喊測量員來測量。測量員熟練拽著米尺,于是把測量出的長寬高的數字往本子記著。

首先你要完成每天的工作定額,你才能保住一個月二十六塊五的基本工資,篩多余的部分就是工資以外的收入了,叫多勞多得。

我發現我吭哧吭哧干了一天,只能勉強完成當天的基本定額,也就是說只能拿著基本工資。胖姐每個月的收入最高,除了完成基本定額外,還能多完成不少,一個月下來工資是三十八塊五左右。

現在看看是不是覺得不可思議?可那個時候,全國工人階級的收入水準都差不多,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那時候一個人一個月的生活費都超不過十塊錢,胖姐每個月多出的十多塊錢將意味著什么。

胖姐確實能干,渾身的肉一哆嗦,一大鐵鍬的沙子就飛似的均勻地撒在篩子上,頻率很快。

我就不行了,先把沙子鏟到篩子上,再用鐵鍬把沙子攤開,速度就顯得慢多了。

中午到食堂排隊打飯的時候,胖姐在后面戳了我一下,我回頭,她指指靠窗的一個桌子說:“一會到那兒坐,我跟你說說話。”

我點點頭,覺得胖姐挺有意思。

打上飯,我就到了靠窗的桌子那兒坐著等胖姐。

一會兒,胖姐笑呵呵地坐到了我的對面,從包里拿出了兩個咸鴨蛋,她一個我一個,說:“吃,俺家鴨巴子下的。”

我挺難為情的看著她,她見我不好意思,拿起咸鴨蛋往我跟前一磕:“還得我給你扒皮啊?”

“不用不用,胖姐,你找我有事?”我問。

胖姐看了看周圍,傾著身子小聲問:“你是不是犯了錯誤被廠里發配到了篩沙車間?”

我點點頭。

“打架?”

我還是點點頭。

“馮德貴那個彪樣還糊弄我,說你是從機關下來體驗生活。”

“他那是給我留面子。”我說。

“他給你留面子?你要是這么尋思他你就上當了。”胖姐撇撇嘴。

我納悶地看著胖姐。

胖姐說:“你可防著點馮德貴,這人黑著呢,他背后跟老娘們說你是因為亂搞男女關系被下放的……所以說,你可不要被他兩面三刀的彪臉糊弄了,但是也不要得罪他……”

“為什么不能得罪他?”我問。

“我看你這人挺仗義的,干活又實誠,不能傻了吧唧地光低頭干活,也要抬頭看路,為什么不能得罪他?”胖姐看看周圍又說:“測量員就是馮德貴的嫡系部隊,每天測量員測量的篩沙數據,都要經過馮德貴的過目,馮德貴就在數據上做手腳,誰給他進貢他就偏向誰,我每個月都要孝敬他兩條煙,咱老百姓還不是想多掙點錢……”

“他這不是破壞多勞多得的政策嗎?欺騙廠子。”我說。

“這都多少年了,誰管?沒有管。”胖姐撇撇嘴又說:“廠里誰還拿個米尺來重量一次,就是查也查不出來,死賬。”

“那你的意思也讓我孝敬馮德貴?”我問。

“不是這個意思,”胖姐戳了我一下額頭說,“我的意思就是,你在篩沙車間要想多掙點錢,就要和測量員還有馮德貴搞好關系,測量員的米尺稍微耷拉那么一點點,你的兩頓飯就出來了,要是得罪了馮德貴,馮德貴的筆頭一得瑟,你的兩頓飯就又回去了……”

胖姐是一片好心,但是我還是云里霧里不知該怎樣和測量員和馮德貴搞好關系?

我被繁重的體力勞動累的回到宿舍就想睡覺。我忽然覺得你媽自從回到ZB就沒有和我聯系過,我把邱桃家的電話到是告訴你媽了,說有什么事情可以找邱桃或是姜建利,他們會轉告我的。

我不知道在我進拘留所那些日子,你媽打沒打電話給邱桃和姜建利,他倆也沒跟我說。

我下班前,到萬祖溪的辦公室給你媽在ZB的家打個電話。

“你怎么去了那么長時間啊?”你媽著急地問我。

“我去哪兒了?”我心里一縮,以為你媽知道我進拘留所了。

“你去哪兒你不知道啊?邱桃告訴我你到山區支邊去了。”你媽說。

我松了一口氣。

“我調威海辦事處的事已經跟我爸說好了,我可以隨時去報到,就等你一句話了。”你媽說。

我的腦子亂哄哄的,就我目前的現狀,我的心情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剎那間,我心里涌出了一種想法,盡管這個想法很不成熟,但是我還是情不自禁地說了出來,我說:“你先等等……我不想在威海待了……”

“你說什么?你怎么了?”你媽著急起來:“是不是碰到什么不順心的事了?”

“是……”我咬了咬牙,還是別虛偽了,干脆實話實說吧:“我犯錯誤了,被廠里處分了,發配到了篩沙車間干活……”

“你犯什么錯誤了?”你媽問。

“一時沖動,把一個老小子的肋骨打斷了,被拘留了兩個月……”我說。

“那邱桃為什么說你支邊去了?”你媽埋怨地問。

“她怕你著急才這么對你說的,我媽從BJ來電話找我,邱桃也是這么說的。”我說。

“原來是這樣,”你媽小聲嘀咕著又說,“這可不是一件小事,我們必須好好合計合計,你說你不想在威海待了,是不是想到ZB?這兩天你再好好考慮一下,我也跟我爸商議一下,之后再我們再對接好不好?”

“行,我也跟我爸媽說說,看看他們是什么意見。”我說。

“哎,燎原,篩沙車間是干什么的?”你媽問。

“顧名思義,就是篩沙的,生產玻璃的原料,你見過蓋房子旁邊的篩沙小工嗎?我現在就跟小工一樣。”我說。

“燎原,你怎么混到這份上了,”你媽笑笑說,“你閑著沒事跟人打什么架啊,真是的,好了,你也別上火,我有辦法,你等著我消息就是了。”

我扣上電話,萬祖溪看看我問:“有想法?”

“有想法,被迫無奈,你先不要對任何人說。”我囑咐萬祖溪說。

“你都到了這份上了,我還說個什么勁。”萬祖溪說。

主站蜘蛛池模板: 阳信县| 阿拉善左旗| 皮山县| 金阳县| 历史| 井冈山市| 石门县| 许昌县| 云安县| 沙湾县| 锦屏县| 兴隆县| 广水市| 江川县| 大港区| 津南区| 任丘市| 彭山县| 襄樊市| 札达县| 玉溪市| 双牌县| 敦化市| 榆林市| 昭平县| 汶上县| 茶陵县| 兰坪| 毕节市| 嘉善县| 芮城县| 呼玛县| 南康市| 安岳县| 乌兰县| 锦州市| 闻喜县| 宁德市| 蚌埠市| 泰来县| 云林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