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 小城纏綿
- 翟愛民
- 4119字
- 2019-04-14 07:40:18
于程慶和索寶麗回到了辦事處。
“大程子,今天晚上高小藝一家子一定不會平靜的,你注意了沒有,在酒桌上卓華阿姨一直在凝視著你。”
“沒注意,怎么啦?”于程慶問。
“我注意了,她看你的那種目光其實不是在看你……”索寶麗遐想地說。
“你說的什么我聽不懂,看我其實又不是在看我,什么意思?”于程慶問。
“卓華阿姨是透過你的面孔在看另外一個人,這個人就是于燎原……你先別說話,”索寶麗揮了一下手,“你發現沒有,卓華阿姨那如夢如幻的目光,一定是在追憶一個遙遠的過去,存放在她心里幾十年的那段記憶,因為你的出現,被輕輕地觸動了,因為你長的太像咱爸了……”
“你真不愧是個作家,及其豐富的想象力和細膩的觀察力讓我無地自容。”于程慶說。
“這不奇怪,想象和細膩是對作家最基本的要求,沒有想象沒有細膩,怎么能創作感染人的作品?”索寶麗說。
“這話說的沒錯,”于程慶說,“別說卓華阿姨一家今晚上不能平靜,就連我今天晚也平靜不了。”
“天上掉下個親姐姐,你能不高興嗎?地上出現個夢中人,咱爸要是知道了,能不心潮澎湃嗎?我都能理解。”索寶麗說。
“也不知道他們一家子肯不肯見咱爸?”于程慶說。
“我看問題不大,我已經和于思遙說好了,她會把和卓華阿姨商議見不見咱爸的決定告訴我的。”索寶麗說。
“沒說什么時候告訴你?”于程慶問。
“看把你著急的,今天晚上就有可能告訴我。”索寶麗說。
索寶麗的話音剛落,手機就響了。
“于思遙,”索寶麗興奮地指指手機說,“我真佩服我自己了,怎么那么會神機妙算呢。”
索寶麗摁下免提鍵:“思思姐,一猜就是你……沒睡,這才幾點啊,什么,你在門口?好好,我下去接你……”
“我姐來了?”于程慶高興地問。
“呦呦,這姐姐的,才見了一次面就叫的這么親哪,我身上起小粒粒啦……還愣著干什么?到門口接咱姐去呀。”索寶麗說。
于程慶和索寶麗一起出了公寓。
于思遙站在辦事處門口的燈光下,旁邊停著一輛豪華加長奔馳車。
“姐,這是你的車?”索寶麗驚奇地問。
“算是吧。”于思遙說。
“你從上海是坐飛機去的濟南啊,又坐我的車回威海,你的車怎么在威海?”于程慶問。
“我們公司在威海有投資,這車是留給我回威海辦事用的。”于思遙打開車門:“上車,到我的會所喝咖啡去。”
于程慶和索寶麗高興地上了車。
于思遙一邊駕駛著車一邊問:“你們什么時候回去?”
“后天吧,”于程慶說,“明天我去考察個項目,想在ZB多拿些樓盤銷售代理。”
“姐,我想和大程子在威海給我公公買套房子,這還沒聽完我公公的敘述呢,就讓我心潮澎湃激動萬分,他對威海這座美麗的小城,充滿了深深的眷戀和向往,我能夠體會到我公公的心情,所以我想讓我公公婆婆來威海定居養老。”索寶麗說。
“那大程子的母親會愿意和于老先生來威海嗎?”于思遙問。
“她一定愿意,夫唱婦隨,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這樣。”于程慶說。
“嗯。”于思遙又問:“大程子,你要考察哪個樓盤?”
“龍湖海景,在環海路最東邊,緊鄰海上公園,能一目瞭望到劉公島,聽說是威海最高檔的富人住宅小區。”于程慶說。
“想代理龍湖樓盤?”于思遙問。
“我到是想代理啊,可是我來之前電話聯系過,那兒的人太牛氣了,說讓我來威海談,一副不伺候的口氣。”于程慶嗞嗞兩聲。
“你可以找我呀。”于思遙說。
“找你?找你干……啊什么?”于程慶納悶地問。
“我們現在就去龍湖,我的會所就在那兒,”于思遙看看旁邊的索寶麗,笑笑說,“寶麗,你告訴他。”
“我……姐,我告訴他什么呀?”索寶麗疑惑地看著于思遙,忽然明白了,回頭對于程慶說:“大程子你傻啊……龍湖是姐投資開發的……我說的對不對啊姐?”
于思遙點點頭:“總項目投資的百分之五十一。”
“真的啊姐,沒想到真沒想到……”于程慶說。
“你拿到手的代理銷售,還不知道倒了幾個中間商呢,掙不了幾個錢,你直接從姐這兒拿,姐再讓你幾個點,掙了錢給于老先生在龍湖買一套房子。”于思遙說。
于程慶高興地:“好,我一定辦到。”
十幾分鐘后,奔馳車開到了龍湖小區門口,收縮門自動地緩緩打開。
于思遙把車開進去,停在了一棟別墅樓跟前。
“就是這。”于思遙說。
于程慶和索寶麗瀏覽了一下周圍的住宅群,像走進了世外桃源,小橋流水,亭臺假山,雖然不是綠樹成蔭花團錦簇的時節,但是小區的格局和檔次,不是一般老百姓能夠企及的。
于思遙進了房間,房間里的陳設自然是高檔的。
“你倆坐,我準備點夜宵,一會兒就好。”于思遙走進了旁邊的一間配餐室。
于程慶和索寶麗面面相覷,不知道于思遙把他倆叫出來是什么意思?不單單是請他倆喝咖啡吧?
一會兒于思遙從配餐間叫索寶麗:“寶麗,過來幫下忙。”
索寶麗趕忙走進配餐間,然后索寶麗端著一個大果盤和咖啡,于思遙端著幾樣小點心走進客廳。
“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索寶麗說:“有什么事情你盡管說。”
“其實真的沒有什么事情,”于思遙把盤子放到桌子上說,“就想和你倆說說話,你們說走就走,又沒有單獨和你倆在一起說話的時間。”
“沒事姐,要是你有事我倆可以多待兩天都行。”于程慶說。
于思遙嘆了口氣說:“就是多待兩天不也是要走……我想今天晚上把我母親和于老先生的敘述錄音聽完,下一步我就知道該怎么做了,當著高小藝的面,有些話不能說的太透,高昌順畢竟是高小藝的父親,牽扯到高昌順的事情,高小藝心里不舒服。”
“行,”索寶麗從包里拿出了采訪用的袖珍錄音盒說,“卓華阿姨和我公公的全部敘述都在里面,我已經編輯好了,從哪兒聽都行。”
“我在來威海的路上聽了不少……于老先生的敘述就從拘留送出來以后開始聽吧,我很好奇,他是在怎樣的情況下離開了威海?為什么拋棄了我和我媽?”于思遙說。
“那行,我給你找找。”索寶麗擺弄了一下錄音盒,然后摁了一下放音鍵。
于是,于燎原的聲音,在這個安靜的夜晚顯得有點空曠了……
我在拘留所好像待了十幾天。
有一天上午十點多鐘,我在院子里搓麻繩,一個警察走進院子喊了一聲:“誰是于燎原?”
我一下子站起來:“報告,是我。”
“收拾一下東西,你家人接你來了,你小子自由了。”警察說。
“我家人?”我想莫非是你爺爺奶奶從BJ來了?我心里一陣愧疚,一邊收拾著幾件衣服一邊嘀咕著。
當我被警察送出鐵門后,我看到邱桃和姜建利站在外面。
我鼻子一酸,頓時覺得眼前的這兩個朋友才是我生命中的依靠,其它的已經什么都不重要了。
姜建利走到我面前,幫我拎著破包說:“出來就放心了,走,到我家去。”
邱桃什么話也沒說,只是兩眼紅紅的朝我笑了笑。
姜建利騎著自行車帶著我,邱桃在后面騎著自行車跟著,我發現邱桃在后面抹了好幾次眼淚,我的心便糾結起來。
以邱桃的性格來講,她見我出來絕不是這樣的狀態,她會像機關槍一樣噼里啪啦地罵我一通,最后再給我些許的安慰。
可是今天她出乎意料地反常,是不是這幾天她和姜建利鬧矛盾了?
“建利,這些日子你和邱桃沒事吧?”我在后面問。
姜建利側了一下頭說:“沒事,怎么啦?”
“我怎么看見邱桃在哭呢,還在抹眼淚,怎么回事?”我問。
姜建利不說話,越不說話我就越覺得這里面有事情,我戳了戳姜建利后背又問:“告訴我是怎么回事?”
“她又跟我說她不回生孩子的事情,想跟我散伙……”姜建利說。
我明顯地感覺到姜建利言不由衷,他是在敷衍我,我太了解他的情緒了。
邱桃好像在后面看出了我的憂慮,使勁蹬了幾下車子,和姜建利并列地騎著,看看我說:“燎原,你替我說說建利,他不能和我結婚后沒孩子呀。”
“建利都不在乎你還在乎個什么勁呢?”我當時真的相信了邱桃說過的話,過后我才知道,他倆當時是在演雙簧,直到我離開威海之前都沒有解開這個迷。
“他不在乎我在乎。”邱桃說。
“燎原這剛出來,你就消停一會吧,有么事回家再說。”姜建利瞪了一眼邱桃。
邱桃不說話了。
那天晚上吃完飯,我和姜建利和邱桃說了很長時間的話。我把我關在小黑屋里偶遇馬年粥的事情說了,還說了拘留所里面那些破事,又說了我現在對生活的一些感悟,還預測著明天我上班可能要遇到的麻煩……
說來說去,我和他倆都在刻意地回避說卓華的事情。我不問他倆他倆也不說,雖然彼此心里都明白,但是就這么膠合著,誰也不去捅那層薄紙。
我發現姜建利和邱桃好像都不在狀態中,眼睛看著我,思想明顯的不集中,我說:“馬年粥死了……”
“啊,是是,你剛才好像說了吧?”姜建利心不在焉地說。
“我回去了,明天我還要上班,還不知道會出現什么幺蛾子呢。”我說。
“也行,有什么事及時電話聯系。”邱桃說。
我到了玻璃廠的宿舍樓下,特意去了宿舍管理員的辦公室兼宿舍。
我從窗外看到管理員正在用電爐子熬玉米面粥,就推門進去,坐到了椅子上。
管理員回頭一看是我,明顯的嚇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盯著我說:“呦,燎原,出來了?喝粥嗎?”
我嚯地一下站了起來,管理員立刻抬起右手護住長臉說:“你要干么?”
我指指電爐子說:“廠里一再強調宿舍不讓個人用電爐子做飯,你怎么帶頭違反廠規廠紀呢?”
“我……”管理員吭哧不出來:“就十分八分鐘的……”
“你就是十八個小時我也管不著……”我開門走了。
我上了二樓,見萬祖溪宿舍的燈亮著,就敲了敲門。
萬祖溪開門見是我,吃驚不小,問:“還活著出來了?”
“活著,你想見我死我現在就死給你看……”我做傾倒狀。
“哎別別,你真死了,那我就該進去了。”萬祖溪讓我進了屋。
我坐在床沿上問萬祖溪:“老萬,這些天廠里對我的事情有什么說法?”
“能沒說法嗎?”萬祖溪給我倒了杯水說:“不僅有說法,還有對你的處理決定呢。”
“處理決定?什么處理決定?”我緊張地問。
“調離原崗位,到篩沙車間當篩沙工。”萬祖溪說。
“什么?到篩沙車間當……篩沙工?”我驚訝地問。
“是,就是拿著鐵鍬往篩子上填沙子,這活不用學徒,就是比坐辦公室稍累點。”萬祖溪說。
“老萬你就別跟我開玩笑了……”我說。
“不是開玩笑,廠辦公會前天就決定了,這已經是照顧你了,要不是高昌順幫你說了句好話,你很可能就被開除廠籍了,咱廠又不是沒有先例。”萬祖溪說。
“高昌順替我說好話,不可能吧?這小子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錯了。”我疑惑地說。
“誰知道呢,到時候慢慢就明白了。”萬祖溪說。
“篩沙車間可都是臨時工啊,還都是農村的老娘們,我怎么能……好好,不說了,明天再說。”我站起來往門外走。
萬祖溪忽然鄭重其事的說:“我代表廠部正式宣布,經廠辦公會研究決定,于燎原同志從即日起調離原崗位,到篩沙車間報到……”
我回頭看了一眼萬祖溪。
萬祖溪趕忙說:“先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