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碧波新漲小池塘
- 焉得萱草
- 水麋鹿
- 5660字
- 2019-01-18 13:44:39
從繁嵐樓頂樓看下去,夙夕國的民間熱鬧非凡。
街道的兩邊,飯店、布店、醫(yī)館、客棧應有盡有。
街道上也充斥著各色的人,雜耍賣藝的人、扛著糖葫蘆來回走的小販、還有路邊支起小飾品攤的小販,他們口中的叫聲,諸如“小姐,來看看吧!”之類的聲音此起彼伏……
繁嵐樓之下一派熱鬧,繁嵐樓之上的安寧也將要被打破。
風伊萱因在文離辰的客殿中受過委屈,心中總覺得該討回些什么。
越想越不愿意善罷甘休,特別是風伊萱想起自己生著病卻被文離辰狠狠的摔出門外的那個場景……
她終于忍不住站了起來。
“素問蘭圖趣事多,可否讓二殿下給本公主講一些,以解心中向往之情。”
風伊萱水靈靈的眼睛像是蓄著清澈的泉水一般,她用這樣清澈而靈氣的眼睛看向文離辰。
這樣單純而美好的眼睛很容易得到別人的信任和討得歡喜,然而她的嘴角卻勾起了一抹玩世不恭卻不易察覺的弧度……
“自然可以。”
文離辰的眸向上一抬,放下了手中的玫瑰露,仍舊氣定神閑,波瀾不驚。
傅茗對風伊萱的性格了然于心,怕風伊萱生出事端,傅茗也放下瓷杯并抬起頭,擔心的注視著風伊萱。
風伊萱全然不顧傅茗眼神,趾高氣昂的走到東欄處、文離辰的桌子旁坐下。
風伊萱在文離辰身旁坐下的時候,她刻意壓低了聲音去恐嚇文離辰。
“二殿下可還記得昨夜如何對待本公主的?”
文離辰挑了一下眉,眼光轉向風伊萱,直面迎接風伊萱的目光。
顯然,文離辰并沒有因為受到風伊萱的挑釁而在氣勢上衰弱下來。
文離辰也壓低了聲音回道:“記得,昨夜,是我為公主選得絕佳逃生時機。”
“哦?我怎么記得,昨夜,是二殿下狠狠地把我摔在地上呢?”
“那就該請公主捫心自問:夜闖他人房間,不請自來是否和乎夙夕國禮儀?”
“你的房間?我夙夕可沒有你的房間。那是王兄的房間,王兄的房間也便是我的房間。”
“哦?”
文離辰這個“哦”字說有些慢,他故作疑惑地看了一眼風伊萱。
“嗯!”
風伊萱揚起了頭,眼珠也向上翻了翻,氣勢有增無減。
“若按公主的說法,夙夕的牢獄也是屬于公主的,昨晚公主夜闖我客殿,今日更適合去你的牢獄里呢。”
“你!”
風伊萱氣急敗壞,把高昂的頭低下了些,使自己的眼光正對文離辰的眼光。
“嗯?”
文離辰不緊不慢,用疑惑的口吻說出了這個“嗯”字,一臉“難道在下說錯了嗎”的表情。
“如今你可該看清了,你在我夙夕國的地盤,你若還敢用昨晚的態(tài)度與我說話,我可不能保證你能過順順利利的日子……”
“此前什么態(tài)度此后便什么態(tài)度,我自問無愧于心。”
“你!你給我等著!”風伊萱又一次氣急敗壞。
“公主莫氣壞了身子。”文離辰斜瞥了一眼氣得發(fā)抖的風伊萱。
文離辰向來不喜與人爭斗,但看夙夕國公主如此囂張跋扈,吃軟不吃硬的他反而就不愿意退讓一步。
被嬌慣成性的風伊萱本來是想聽文離辰一句道歉,可看他不肯低頭,自己又吃了癟,更是火上澆油。
風伊萱四下打量之時,注意到文離辰桌上的玫瑰露茶,便毫不客氣搶了去。
景瑜伸手攔,卻并沒有攔住風伊萱。
風伊萱護住玫瑰露,一個側翻身跑到自己的桌位上。
傅茗勸風伊萱把花茶放回去,風伊萱卻一意孤行,自顧自的把茶水分給自己的小丫鬟們。
風伊萱暗想道:今日最后一份玫瑰露,怎么能便宜了你文離辰!
傅茗只好為文離辰重叫上了兩份最貴的花茶,并一再道歉。
風伊萱沒有在文離辰那里討回顏面,越發(fā)文離辰這人清高傲慢,絲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風伊萱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看到文離辰落魄的樣子。
次日,御寒宮客殿。
景瑜推門而入,向文離辰稟報道:“殿下,已全部安排妥善。”
文離辰本在桌旁研究花茶的干葉,聽到景瑜匯報,便放下了花茶干葉說道:“好,待我去向夙夕國的王上交代一番。”
景瑜點了點頭問道:“殿下何時去?”
“沐浴更衣后,便去御寒宮大殿上辭行,今夜便可啟程。”
由于返程將至,二人在房內聊得暢快,放松了警惕,忘了隔墻易有耳。
風伊萱的貼身丫鬟彩兒正躲在門外偷聽。
彩兒得知了文離辰要離開的消息后,一路小跑,至禾萱殿將消息告訴給了風伊萱。
風伊萱的另一近身丫鬟柳兒在一旁說道:“公主,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風伊萱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
柳兒與彩兒是風伊萱身邊的兩個主要近身丫鬟。
不同的是,彩兒是自小陪在風伊萱身邊的貼身丫鬟,飲食起居皆形影不離。而柳兒原是一眾低等宮女里的小宮女,因其鬼點子多,被幼時風伊萱無意發(fā)現后,一路關照,挑出來留在身邊的陪玩丫鬟。
所以,柳兒與彩兒在禾萱殿的位置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一番商量后,風伊萱便帶上一行丫鬟趕往文離辰去御寒宮大殿上的必經之路做埋伏。
想著文離辰落魄的樣子,風伊萱嘚瑟的挑了挑眉并說道:“一會把他弄下曲水塘,他不認錯就休想上來!”
柳兒也跟著附和起來:“好!”
“上次繁嵐樓上,彩兒見過文離辰和他的小侍衛(wèi),柳兒沒跟去倒也不認得他們!那么,彩兒去引開那小侍衛(wèi),柳兒跟著我。柳兒!我告知你文離辰是哪一個,然后你幫我把他推入水里!”
“是,公主。上次柳兒留在禾萱殿里幫公主做刺繡任務了,確實沒見過那主仆二人。”
風伊萱又轉念一想:文離辰雖然為人清高傲慢,但也是幫過我的,挫挫他銳氣即可,別真讓他有事。
想著想著,風伊萱又對柳兒說道:“柳兒你善水性,他認錯了就行,你照看著文離辰,別真讓他出事。”
柳兒聽公主竟如此“仁慈”,便憤憤不平地說道:“公主金枝玉葉,他摔了公主,就該受受罪。”
風伊萱一行人先提前到了池水塘做了埋伏,只等著文離辰現身。
文離辰出現時,身后果然跟著景瑜,二人一前一后的走著。
風伊萱及一眾丫鬟躲在草叢中,風伊萱向彩兒使了個眼色,彩兒便心領神會的走出了草叢。
彩兒繞出了埋伏,向文離辰和景瑜的二人迎面走去。
彩兒假裝意外遇見似的向文離辰和景瑜行了個禮。
“殿下。”
“嗯。”
“夙夕今年的花茶干葉新上,郡主已為殿下分出上等干葉相贈,我正要去客殿告知二殿下此事,請二殿下派手下隨我來取。”
“你回去幫我謝過郡主美意,我等將要啟程,也不便再叨擾郡主了。”
“昨日萱公主失禮之處還望二殿下海涵。郡主也是想借此舉替公主賠禮,以免傷了你二人和氣,萬望二殿下不要拒絕。”
話說到這個份上,文離辰只好對景瑜說道:“景瑜,那你去取吧。”
景瑜低頭回復了一句:“是,殿下。”
彩兒看計謀得逞,內心竊喜,表面卻仍舊佯裝鎮(zhèn)定:“景侍衛(wèi),請跟奴婢來。”
彩兒成功的把景瑜引開后,文離辰孤身一人往池水塘的方向走來。
躲在暗處的風伊萱心里暗暗歡喜。
文離辰走得越來越近,柳兒漸漸看清了他的模樣,她臉上原有的捉弄人的笑意漸漸褪了下去……
此刻柳兒的眼中,文離辰是一個那樣清新俊逸、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他身上有著貴族氣質,卻露出一種不爭不搶的干凈氣息。
柳兒突然有點不忍下手,目光有些呆滯,直到風伊萱在柳兒眼前晃了晃的手,柳兒才意識到她差點忘了此刻的任務。
“柳兒!你想什么那么出神!打起精神來!今天一定要挫挫文離辰的銳氣!”風伊萱說道。
“奴婢...奴婢覺得這人不像是個壞人。公主......”柳兒下意識地說道。
“柳兒,怎么臨陣為他說起了話!罷了,我自己來!”
“公主金枝玉葉,怎么能以身試險,還是奴婢來吧。”
“柳兒,你清醒點,別被這個人的外表給騙了。”
不久后,彩兒已經將景瑜引到了另一處機關處。
景瑜問道:“姑娘,這還要走多久?”
彩兒臉上的笑意再也忍不住了,她回頭得意地笑道:“到了,就在這。”
景瑜環(huán)視四周,只有一些竹子而已,再前方一點不過是一片土地。
“這兒?”景瑜疑惑的反問道。
彩兒得意地點了點頭。
景瑜又看了看周邊環(huán)境,這里實在沒有膳房,更不可能是夙夕國分發(fā)花茶干葉的地方。
景瑜竟有些懷疑給自己帶路的小丫鬟是不是個神志不清的女子。
景瑜心想:此處空曠無人,怎么可能是膳房。面前的姑娘水靈靈甚是討喜,怎么偏偏腦子會有問題呢?
景瑜滿臉惋惜的看了看彩兒,準備離開。
彩兒看景瑜那莫名其妙的表情,很是不解。
但眼下景瑜正想離開,彩兒也無暇計較他表情之下的意思。
彩兒伸手攔著景瑜,景瑜只禮貌地撥開了彩兒的手,仍舊徑直往前走。
彩兒見前功要盡棄,只能立即用力地去推景瑜。
彩兒想著:只要把他再往前推幾步,機關就會被觸動,隨即就會出來個籠子,把景瑜給圈起來。景瑜被困,那蘭圖的二殿下便孤立無援,公主便能夠更好施展計劃了。
景瑜感到自己被一直推著,越發(fā)摸不著頭腦。景瑜一邊抵擋一邊往前走,就是不往后退。
彩兒用盡了力氣,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景瑜還是沒有向后移動多少。
萬般無奈之下,彩兒開始向后退,她右腳剛往后邁出去,景瑜就抓住了彩兒肩膀。
景瑜正想問彩兒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彩兒就掙脫了景瑜的手。
彩兒無意與景瑜多言語,可景瑜看這女孩執(zhí)拗的模樣越發(fā)不解。
彩兒越用力的往后退,景瑜便想抓得更緊。
“撕拉”一聲,彩兒的肩袖帶被掙扎斷裂,露出了半邊肩膀。
“混蛋!”
彩兒對面前這一突發(fā)事件羞憤同生,下識地一巴掌打到景瑜臉上,不要命推打景瑜。
景瑜一時也走了魂兒,手足無措地任憑彩兒推打著自己。
突然“唰”的一聲,地上起了一圈欄桿把錯愕中的景瑜緊緊的圍住,欄桿完全從地上沖出來時,在頂部上結了一個頂。景瑜儼然被關進了籠子。
要不是機關被觸動,彩兒差點都忘了自己此行就是為了困住他。
彩兒停止了捶打,開始側轉過身去綁自己的肩袖。
“姑娘,你這是做什么?”景瑜深知自己做錯了事,底氣不足地問道。
“關你!看不出來嗎?”
“姑娘,你消消氣,我不是故意的!”
景瑜一邊晃動打欄桿,一邊像彩兒叫喊著。
憑著景瑜的多年習武經歷,倒也不是出不去,只是夙夕國的機關要破也是極不容易的。
彩兒在一旁用衣繩為自己的衣服打結,想通過此舉,遮蓋露出的肩膀。可是,彩兒試了幾次,衣繩總不夠長,所以結也總打不成。
“你把我衣服撕裂成這般模樣,我這結也打不成,這下我如何見人?”
彩兒這小丫頭竟“哇哇”地嚎啕起來……
景瑜看到此景,一時軟了心,不再掙扎,語氣也軟了下來。
“對不起。”
“你們蘭圖的人,都這么蠻橫無理嗎?”
彩兒索性背過去,堅持不懈地用衣繩把破爛處的衣服打上結。
“姑娘,我現今看你這般知恥,腦子應該是沒問題的。所以,推我進陷阱應該是你蓄意的吧!”
“哼!”
彩兒背著身子冷哼了一聲,不作回答。
“你!”
景瑜只感到又無措又無奈。
“你什么你?”
“姑娘長得人畜無害,為何會跟我過不去?蓄意做了這牢籠困住我?......……啊!是殿下!你是不是對殿下要做什么事?”
景瑜恍然大悟。
景瑜又開始了掙扎,用劍四下亂砍著籠子……
彩兒仍舊背著身子用衣繩給自己的衣服打結,對于景瑜的猜測不肯定也不否定,只給了景瑜自言自語的機會。
彩兒想著:等這小侍衛(wèi)掙扎出來時,他家二殿下怕是早就落了水,讓公主解氣了。
與此同時,風伊萱的陰謀確實已經得逞。
風伊萱躲在草叢里,趁文離辰路過之時,突然跑了出來。文離辰猝不及防,風伊萱順勢一推,文離辰便毫無防備地掉入了水塘。
文離辰在水中撲騰了幾下,抬頭便看到岸上一臉計謀得逞的而洋洋得意得風伊萱。
“你這是做什么!”
文離辰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后,厲聲問向岸上的風伊萱。
“看來你會游泳啊。也省了柳兒的事了。”
風伊萱并沒有直接回答文離辰的話。
文離辰游到岸邊,打算上去,可一群丫鬟就在岸邊緊密結成防線,文離辰看上不去,不得已又退后了些。
“風伊萱!!”文離辰的目光越過岸邊結成一眾防線的丫鬟,直直遠處的盯著風伊萱。
“二殿下如今肯認錯了?”風伊萱玩世不恭地看了一眼文離辰。
柳兒在風伊萱的身旁伴著,她看著水塘里的落魄美少年,竟開始于心不忍。
“公主,他已落水良久,受到了懲罰。這初春的天氣,乍暖還寒,塘里水寒刺骨,久待傷身,不如就放他上來吧!”
“柳兒!”
風伊萱不可思議看向這個一向帶頭調皮的貼身丫鬟,這可是柳兒第一次肯為人求情。
風伊萱搖了搖柳兒的身子說道:“柳兒,你可別騙這個人的外表給迷惑了!”
水中的文離辰見風伊萱無意放過自己,便又向她喊道:“你闖我房間,我何錯之有!”
事到如今,文離辰仍固執(zhí)己見,不肯低頭。風伊萱便一咬牙一跺腳,走到岸邊結成防線的丫鬟當中,對水中的文離辰說道:“你既毫無悔改之意,那就在水里凍著吧!我看到底是你的嘴硬還是你的身體硬!”
向水中的人拋下這句狠話之后,一陣冷風拂過,風伊萱在岸上都打了個哆嗦。
風伊萱又返回柳兒身邊,命柳兒就地生火,供身邊的一群小丫鬟們取暖。
文離辰自幼習武,身體自然比女孩子要強健些,可在這寒水之中浸泡太久,那也會吃不消的。
文離辰漸漸沒了言語,整個人緩緩沒入了水中……
“公主,你看!他支撐不住了!”
柳兒時刻關注著水中的文離辰,察覺到異樣,便立馬稟告給了風伊萱。
風伊萱轉頭看向水中,果然沒了人影。
“柳兒,你快去看看!”風伊萱喊道。
柳兒像是一直在等待這個命令似的,迅速“撲通”一聲躍進了曲水塘,沒了蹤影。
不一會兒,柳兒就托起文離辰從水中浮了起來,向岸邊游去。
“快!你們搭把手,一起把他們拉上來。風伊萱對岸邊的結成防線的丫鬟們命令道。
風伊萱心里打起了小鼓:我只是想讓文離辰出出丑,沒想真讓他出事。王兄才剛放松了我?guī)滋欤揖陀拄[出了個事,是不是又要被禁足了?
一時之間,風伊萱就緊張了起來。
文離辰被拉上岸后,渾身濕漉漉的躺在地上。
一群丫鬟們嘰嘰喳喳的圍著他。
柳兒擦了擦臉上的冷水說道:“公主,二殿下渾身冰涼冰涼的,我只在水中待了這一會就冷得哆嗦,他可是在冷水里待了那么久啊!”
風伊萱半信半疑的看著文離辰:“他不會真淹著了吧?”
“看樣子是……”柳兒猶猶豫豫地說道。
“那該怎么辦?”風伊萱手足無措。
一行丫鬟中,不知是誰高喊了一句:“渡氣!渡氣可以救他!”
“不!我才不!”
風伊萱想都不想,條件反射地脫口而出。
”公主金枝玉葉,當然不能受委屈,實在不行,就柳兒來吧!”
柳兒看文離辰在地上一動不動,渾身冰冷,恐貽誤了救他的良機。
正在僵持將被打破,風伊萱也下定決心讓柳兒為文離辰渡氣之時,文離辰卻突然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水,睜開了眼睛,不屑地看了風伊萱一眼。
突如其來的反轉讓一眾丫鬟嚇得不輕。
接著,文離辰從容的從地上站了起來,頭也不回的走開了。
離開時,文離辰的心里默想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
“公主,難道他是假裝的!”柳兒后知后覺地補充著。
“哼!”
風伊萱感到被反捉弄,她氣鼓鼓的“哼”了一聲,朝著文離辰的相反方向,不甘心地快走起來。
“唉!公主!等等柳兒!”柳兒意識到公主也走了,便立即追了上去。
一群丫鬟看公主氣鼓鼓的走向遠方,也都立馬跟了上去,只是風伊萱很生氣,走得很快,小丫鬟們怎么也追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