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溫掐指不知算了幾次，嘆息道：“布陣之人的學識，博古通今，神鬼莫測，實在吾之上，陰陽五行之術無所不通，窮究天地至理，此陣成，唯天意矣。”

“老書袋，平日你總吹噓看書多，也有你破不了的陣。”

吳溫轉身走了，此陣非遇天時才有破陣之機，這陣是活的，他看不出根底，又不算不出布陣之人是誰。

他在這用處不大，轉念一想，或許有人可以蠻力破陣，劈開大山撼動陣腳，破陣而出，天人之上嗎？

反正他在這推敲不出入陣時的天時地利人和，送再多人入陣送死也是白費功夫。

滅神會勢大，說錯一句，平白惹來因果，想來沒人敢輕言破陣。

他這單薄身軀挑不了重擔，等吧，會有人來破陣的，他的卦象有一線勝機。

在劉長面前自負的吳溫知曉天下藏龍臥虎之輩不少，尤其是世家握著多少失傳的傳承。

易經的失傳，只余殘篇，世家敝帚自珍，高人所著的諸多陣道典籍也是不流傳在外，只在師徒間口口相傳。

多少初窺門徑欲一觀陣道奧秘之人閉門造車，荒廢歲月，他也是機緣好，遇上名師，得了一二真傳。

吳溫暗道：“今日一觀此陣可遇而不可求，朝聞道，夕死可矣。”

吳溫觀陣受益匪淺，劉長心眼不少嗎？暗處盯著的人不死心，蠻難纏的嗎？

劉長見吳溫頭也不回走了，看來吳溫收到了他的提醒，道：“吳溫之言你也聽見了，總該死心了吧，你整日盯著這邊，不用去管滅神會嗎？”

來人不在意道：“滅神會人才濟濟，不用我操心，劉兄愿陪我去飲一杯酒嗎？”

揪著花白胡子的老人咬牙切齒道：“不能再繼續送他們白白去死了，他滅神會家大業大死得起人，老夫一輩子的聲名不能葬送在這。”

他正給韓家人看祖墳風水，張家來的人開口請他來我，他不得不來卻是破陣走不了，孤家寡人的他還不想早點死。

靠在樹旁的年輕人道：“對，我才不愿陪你們老頭子枯坐，以陣破陣如何？”

瞎眼老人摸著長竹竿道：“難如登天，對面之人不知在這陣上花了幾十年心思雕琢，白玉無瑕，任憑我們花什么心思只是入其彀中。”

“小輩別仗著家世好，過于小看了在座前輩，你師傅不在，前輩我可以教你禍從口出。”

瞎眼老人勸道：“天時不對，你我窮盡心力也算不出如何破陣。”

“諸位不管相識還是未識，既然來了此地結了因果，就同舟共濟吧。”

“此陣有三重殺機，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

中年人笑道：“此役過后，難倒諸位的這座大陣將踩著你我的聲名揚名天下了。”

邋遢老人盤坐缺了門牙的嘴大笑道：“空活一世，老夫從未見過這般兇惡之陣，你們呢？”

若我所料不錯，凡入此陣之人因生辰八字，陣法隨之衍化，可謂步步殺機，甚至有剝命，削運手段，江湖人流傳凡涉迷心懾魂已算九死一生。”

“光是你我看不出來的，不下十幾種，任誰中了這十數種魘術，十死無生，對方有多嫌我們不死，從哪搜羅來的我們看都沒看過的魘術，或咒術？”

第一日，滅神會小心翼翼地派出了多支小隊從不同地方入陣試探，果然人越多，陣法在外氣象不顯，在內隨之生變，算哭了在陣外等候的幾位陣道大家。

第二日仍如此，有人按捺不住，十幾名宗師聯手強闖大陣，以陣破陣，可古神殿棋高一著，僅以宗師氣機破不了古神殿后手，不敵重演地火風水的大陣氣象，大陣崩潰之象迷惑了眾人，待宗師死絕，在外壓陣眾人悔之晚矣。

數日無果，損將折帥，滅神會眾人發了恨，喚人，各家網羅的無數能人異士齊齊趕至，匯聚一地的數百陣師竟然獻出家學，共推大陣。

不負苦心，得知此陣陣基深埋大山，又有人顛倒山水之勢，難以捉摸。

索性家傳陰陽風水之學的谷家老祖親臨，透出一股老朽氣機，神目瞇成一條縫一觀大陣，眨眼間盡徹觀陣，不發一言，只一夜留下一卷畫軸，重返祖地。

幾位陣道大家細細推敲，領悟到任有多少偽裝，天地間流轉氣機不會平空消失，兼之有大陣遮掩，難之又難看透氣脈，少有人敢拿人性命賭一賭破陣。

畢竟就算讓人去送死，也要死得有些意義，何必死不安生。

滅神會先前不得已為尋出陣法更多變化，拿人命去試，古神殿沒讓這算計得逞，故意變陣，引人入彀。

兵分多路，不斷試探，讓滅神會摸清了一些底細。

滅神會所召陣道宗師中名望最高者非一道子莫屬，不僅家學淵博，世代鉆研古陣，而且出身天下第一陣派，當上了傳功長老。

先前以陣破陣的法子不錯，卻是小瞧了對面布陣之人驚人手段，驅天時地利為己用，用勢硬生生磨死了眾多宗師。

如今唯有谷老祖所傳人和之法泄去陣中糾纏在此處的驚天殺機，尋出陣眼所在，破陣方有一二可能。

一道子今日錦袍高冠，手中羽扇輕揮，他本就聞名江湖的風流倜儻，師承名師，自負天下無他不破之陣。

一道子失了神采，披頭散發，雙目無神，蒼白一片，心力耗竭，仍盯著眼前陣盤，聽著各處傳來的消息。

不出所料古神殿全力發動了陣法，一道子不光謀劃落空，還反噬己身，若非祖宗余蔭在，小命難保。

滅神會不惜代價了，往日江湖上前呼后擁的大高手，哪怕身負驚人絕藝，在這大陣里死得無聲無息，與敵同歸于盡還算下場好的。

連敵人的面沒見著，才出一招，竟然一陣古怪之風吹過來，真氣行差，走火入魔，亡在陣里可嘆可憐。

今日破陣，白老爺子趕至，領人在后押陣，即使前面傷亡人數一次次傳來，見其慘烈，無不觸目驚心。

白老爺子對這慘狀無動于衷，一再揮手命身旁人喚下一批江湖客入陣。

哪怕有自家人在他眼前哭求，白老爺子也是一巴掌下去，先打個半死，再將自家人丟進陣去。

哭哭啼啼，他們枉為白家人。

“好狠的老爺子，對自家人也不手軟一分。”

“與上官家的某位老祖有得一拼，別去招惹他，以他的脾氣打了你，你家家主還要贊他打得妙。”

白老爺子的心思在陣內廝殺最激烈幾處皆在陣眼處，世家遣來的大半好手全進了陣眼，至今無一人出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