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書名: 龍套的江湖作者名: 沉陸語本章字數: 2568字更新時間: 2019-04-04 23:44:58
王府,書房桌案上堆滿了京畿之地的人口文冊,戶部官吏從庫房落灰書架上里翻出來的。
上次搬動這些陳舊文冊,他們已有二十年沒動過這些了。
蟲蛀鼠咬,戶部的庫房離奇失火,留給人一堆燒得黑灰。
查遍京城文牘庫房,只尋得二十五年前明帝下旨讓戶部官吏在天下度田的文冊。
各地官吏再次編戶齊民,天下各州一千八百三十六萬戶。
十年前,京城四十萬戶,京畿之地沃野千里,一百三十萬戶。
這五百萬人的人心是大王爺非守不可的根基,養軍養官之用。
因各地錢糧拖欠數年,流賊堵塞道路,供養三十萬京營大軍全仰仗京畿百姓了。
慶王聽聞過京營諸兵空餉之惡習,道:“明帝在位時,奪爵一十九人,殺雞儆猴,此風稍抑。”
“明帝有威望,十數年京營士卒前往邊關輪戍,京營士卒戰力稍遜邊卒一二,屢破戎狄,中興之主。”
“英帝的登基,明帝留下的大臣忠心耿耿地攫取權勢,憂慮英帝年幼,皇權被外戚瓜分。”
“為護佑年幼英帝安危,外戚做大,勾心斗角,朝堂不穩,讓英帝長大,他巧借武勛之力鏟除外戚,取回了一些皇權。”
“英帝不好因此對武勛盤踞的京營大動干戈,擔憂重蹈覆轍,十數年下來京營戰力尚存四五。”
“當年明帝要查京營底細,消息走漏,宮廷之變死了多少人,連明帝也沒保住。”
慶王輕叩案幾,道:“他們無非不甘心失去到手的權勢,反正安帝有子嗣,他們的富貴不變。”
待尚武等將入京營,查出了京營中的不少貓膩,士卒缺額已過半,良家子不存,濫竽充數。
“稱得上悍卒的是尚武他們從邊關帶回來的五千人,可堪一用。”
“他們忌憚尚武的人,擔憂壞了他們的大計。他們有意將這些士卒被打散分入各營,卻正合你心意。”
“尚武等將領有王爺你這靠山,武功遠在眾將之上,幾人的聲望更是在下安排之下在京營中流傳。”
慶王這幾日抄家得來的錢財沒去補國庫虧空,先補發了京營的數月糧餉,安撫住了軍心。
不到一月,京營以邊關士卒為骨的兵額補全,慶王安排宗室們各自帶兵下鄉就食。
慶王一掌權,命人盤家底,宮里好說,數千內侍算是皇族家奴,有異心也起不了多大波瀾。
在查到城里戶部的數十座糧倉,出了天大虧空后,禁衛順藤摸瓜地抓了上千人。
官商勾結,盜賣皇糧,囤積居奇,中飽私囊。
慶王下旨抄了這些商人的家,遲了,他們的庫房里沒有一粒糧,一粒銀。
慶王料到他們背后站著的是世家,卻未料到他們掏空京城的心思毒辣。
慶王合上賬簿,京城缺糧將是日后套在他脖頸上的繩子,越到后頭勒得越緊。
魔教的商會可以搜刮一下,盟友么?
若沒事尋盟友,兩家何必結盟呢?
昨日送來京營存糧只夠吃一月的文書,好消息是一夜的死戰,死了一萬三千余人,又多出幾日口糧來。
慶王曹演起身,望著窗外假山池水相映成趣的景色,或許在世家眼里,他何嘗不是一枚隨意擺布的棋子。
曹演笑了,京城是被世家故意丟給他的,不知多少后手在等著他。
他們在俯瞰他身在局中而不自知嗎?
慶王嘴角上翹,那就陪他們好好玩這一局。
慶王已命各地的新皇商運糧入京,更是放言傾內庫之財來高價買糧,賑濟災民。
糧價因糧商被抓了太多人,在禁衛看顧下聽令而行。
曹演料到世家不會放過他的人安然運糧,他在黑市放出了消息,商人貪利,總會有不怕死的商人。
出身寒門的小商人在劉演安排下成立數個商會運糧,內庫錢財幾乎一空。
掩人耳目的手段罷了,魔教埋的暗線會運糧入京。
曹演派出了京營五萬大軍把守京畿的各處要道關隘,城外軍營仍有八萬余士卒操練。
被算計的慶王收拾世家掏空京城留下的爛攤子,疏忽了那些整日嚷著治大國如烹小鮮的文官之心。
不,文官要權來了,慶王重用重將,不聽群臣諫言,繼續抄家傷到了文官的心,似明帝一般的暴君。
慶王一旦停下抄家,反會被人束縛住手腳,宗室在外招兵需要錢糧,不拉攏在京武將,何以鎮天下?
武將的家小多在京城,心有牽掛,慶王盯著屏風上密密麻麻的人名。
從過往奏疏摘選出明帝所用之人,如今他們在軍中已是中流砥柱。
這月余恩威并施,也少不了許出高官厚祿,慶王先后梳理了禁軍與京營,二十余萬大軍的錢糧壓在他的肩頭上。
邊關傳回消息,慶王派去的人順利地接掌了兵權,順朝仍在,勛貴在邊關的將領交出兵權回京升官。
世家見慶王過半兵權在手,其在京城大勢已成,這盤棋可以繼續下了。
慶王翻看著各地的奏折,看透其錦繡文章底下隱藏之事,民變日多,又有多少是世家在推波助瀾呢?
數日前,城外數村傳出有流民鬧事,成千上萬,幸有宗室率軍路過鎮壓,朝堂諸事紛擾,慶王一行人出京檢閱京營。
慶王站在山腰的高臺上,四周插著旗幟,風卷旗動。
聽著風聲中士卒的喊殺聲,踏地聲,身旁文臣見狀臉色莫名。
山下行進的兩座萬人大陣,聽金鼓變陣,分進合擊,符兵陣之理,足見尚武等將這些日子所花心思,兵戈之氣初露鋒芒。
武將們熟讀兵書,看得出京營強軍的底子猶在,若糧餉無憂,京營可用。
慶王有喜有憂,三日一操練太耗錢糧了,國庫快空了。
他該是想想何處用大軍的時候了,宗室們新招的京營士卒要動起來,征錢糧。
慶王問道:“王侍郎,三十萬石漕糧上路了么?”
“慶王,漕運司上奏言,運河多年淤泥未清,堵塞河道走不了大船。”
王侍郎小心翼翼回道:“往常船隊每每行至九曲河汊前要換船,未料暗礁密布,漕糧傾覆大半,當地官府正遣人打撈。”
慶王本就沒指望這次的漕糧能入京,說道:“你們退下吧。”
待王侍郎等人離開,只余慶王一人,有人到了。
慶王問道:“玉簫,江南的糧到了么?”
玉簫回道:“二十萬石糧食已運至城外碼頭,另十萬石糧食還在路上。”
“圣教有世家的消息么?”
“尚無消息,世家的人素來草蛇灰線,伏脈千里。此時的風平浪靜,必定有對王爺及皇朝不利的圖謀。”
玉簫聽聞了京城里的流言,慶王冷落了這些投靠的文臣,興許是未能如愿升官。
他們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若非慶王以宗室掌兵,清直的文臣必會噴死大王爺,古來暴君威福自專,不聽諍言,不讀圣賢書,不以圣賢大義治天下。
在他們口中慶王又會是一位權傾天下的逆臣,恐怕日后史書上連對慶王的污言穢語也寥寥數語,抹去他的一切。
慶王瞥向玉簫,淡淡問道:“玉簫,圣教的人大多退至城外,長老團何意?坐視盟友身死嗎?這可與當初的盟約不符。”
玉簫強裝笑容,回道:“慶王誤會了,一些不懷好意之人混進了圣教,假借圣教之名在城里興風作浪,故我才讓他們出城等候。”
曹演轉念問道:“你在京城的收獲怎樣?要寡人派人幫忙么?”
玉簫恭敬道:“略有收獲,玉簫既執長老令,就不會辜負慶王所托。”
圣教是交了一些人,誠意不夠,這幾日就沒了動靜,不對正道諸派窮追不舍,倒是不似圣教往日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