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無奈撫須，后繼無人，對此常有憂慮，雖師長尚在，但門人不成器，青黃不接。

這趟出門幾位長輩勸他務必要多拐帶一些年輕人回山，不然師門要在他手上敗了，自己怎么會混成這樣，果然要早點將掌門之位交出去。

自他入門起，練劍無一日懈怠，又逢師長傾囊相授，十六歲己將門中十八門劍法習至招式純熟，不敢說曲變如意，但心法小成勉強外放劍氣，在江湖同輩有些薄名，可比不了那些一日千里的天驕。

多虧有師長諄諄教誨，對劍術的喜愛堅持著自己，不到二十歲練成本門鎮宗劍法，大衍決式，以一派年輕一輩劍術最高自傲。

劍法大成后下山，問劍不敗，心高氣傲之際與一無名之輩比劍，一招落敗，不想劍心殘缺，見識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習劍三十年，劍心仍未回到那一年下山前圓滿，愧對師門，自己在劍道上的無力。

本不愿接任掌門，但老掌門直言門內弟子再無一人比得上他，除非他坐視門派衰亡。

老掌門待他的恩情，不得不接過掌門之任，盡管有掌門嫡傳心法在，功體越發渾厚，雖然劍術殺力強了，但他心知舍棄了許多，離劍心純粹越發遙遠，想起擊敗自己的那一劍，至今劍上無破招之法。

掌門摸著腰間陪伴自己許久的愛劍劍柄，有多久未出鞘，要小心，不可輕易出劍，越發不敢拔劍，年輕許下的不負劍心之語太輕了。

見一伙劍客行色匆匆，不顧自己一行人走過，不用猜就是去尋令孤子請教劍術，掌門有些明白劍客心中所想。

掌門嘆道：“無上劍道近在眼前，對一個劍客，忍住渴望太難了，師傅說的對，我沒練劍的命，沒為劍拋下一切的沖動。”

“輕易言棄，不是劍客該有的本心，沒了劍心的劍客還是劍客么，劍客的命在劍上。”

“不管他們了，我們繼續前行，有弟子愿去的，結伴一起去，好有個照應，剩下的人隨我走。”掌門對眾弟子道。

相似的一幕在隊伍中到處出現，世家門派有家法門規壓著，門人約束還好。

江湖散人們鬧哄哄的，爭論不休，直到孫迢趕到，以孫家的面子和孫迢的里子，躁動的人群安靜了下來。

萬古一行人在山林中疾行，足尖輕點枝干向前躍出十數丈遠。

萬古有意照顧落在后面的弟子，放緩腳步，讓弟子們能夠跟上，同時留意弟子呼吸吐納之法，指點一二。

“師傅，留下王師兄一個人可以嗎？”身后一位年輕弟子問道。

“你王師兄待人處事我放心，多虧他在，省了好些心力教你們教。”

“師傅，平時我和師弟師妹受他照顧頗多，這次您帶師兄出來，是不是另有安排？”

“王原是我在你們之前收的弟子，年紀雖與你們一般，練武最為勤勉，但為了擔起師兄擔子，多年沒離開門派，跟他一起的離開去江湖了。”

萬古繼續道：“這次南下是個機會，派他多去結交群俠，你們不會怪我這當師傅的，沒讓你們出面，結交群俠，揚名吧。”

“師傅說笑了，我們哪來的聲名，再說王師兄侍奉師傅多年，又愛護師弟們。”

“師傅，我只會練武，最煩這些應酬瑣事了，交給王師兄最好了。”比王原早進門的弟子回道。

“王師兄做事一向嚴謹心細，又得師弟師妹們信賴，必不令師傅您失望。”

幾位年紀大的師兄弟對王原為人服氣，師傅有意栽培，心無芥蒂。

“王師兄為人寬厚，做事勤勉，弟子有目共睹，一向欽佩。”

“王師兄人好，前些日子，林師弟斗劍失手傷人，也是王師兄登門致歉，師姐你說呢？”一年幼青衫師妹無意道。

“對，王師兄待人處事極好，頗得人擁戴。”黃衫師姐回道。

小妮子瞎說什么，沒看林師弟臉色不對，揭人傷疤。

兩人身后林師弟一聽，臉色難看，低頭趕路。

對師姐有好感，一見有登徒子調戲自己心愛師姐，怎么忍耐得住，雙眼冒火，什么不顧沖上前，施辣手廢了對方雙臂，才知闖下大禍。

“林師弟沖動了，對面僅僅言語調戲，哪出用此重手？”

“林師常年在門內，與師弟切磋，年紀小，才會失手傷人，畢竟對方有錯在先，師兄登門致歉，還帶了白云大師的傷藥，對方才不追究，師傅就不要責備林師弟了。”

“看前面的動靜，師傅說的成真了，對方果然動手了。”

“令孤子先生是前輩，我等身為江湖正道怎能不出手？”

“為什么有人想暗害令孤子呢？”一位年幼弟子好奇問道。

“前輩的真名不可考，前輩第一次在江湖上顯露出高明劍術，一劍敗天狼會八名星狼劍首，著一身灰袍道衣的中年道士，劍術驚人，劍柄上刻有一個孤字，方才流傳出的一個道號，后來江湖人皆稱他令孤子。”熟知江湖逸聞的一弟子開口道。

“先前你們已見過前輩劍術有多高，顏青或許遠遠沒逼出他全力，活著的劍界傳說，多少名家在他手上敗北。”

“為啥我以前沒聽說過前輩呢？”

“傳聞前輩性格孤僻，癡于劍道的緣故吧，常年不見蹤影，一向少與劍客之外的江湖人來往。”

“獨自一人浪跡江湖，偶爾會傳出與人切磋劍道的消息，很少不傷人性命。”

“依前輩往日行事來看，非正非邪，沒聽過前輩有過惡行，師傅欽佩前輩，領著我們去相助。”年長一些的師兄對身后眾位師弟回道。

“反正我覺得有這樣劍術的人絕不會為惡，江湖上不能少了這樣的劍客。”另一位師兄插嘴道。

“師兄，江湖險惡，人心難測，老話說的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心無大患，師兄行走江湖要牢記這些老活。”在外多年的師兄怕自己的師弟們意氣用事，誤了性命，告誡道。

“江湖并非是一處黑白分明之地，有太多灰色地帶，是非難明。”

“江湖人也差不多，善惡皆有，看人不易，多歷練是最考驗你們眼力的法子。”

“多走多看，莫要冤枉一個好人，卻也不可放過一個惡人。”

萬古繼續道：“我也不信令孤子前輩會為惡，到了他此種境界，只會以本心行事，劍心通明，善惡之言早已無礙其心境。”

“令孤子前輩的過往仇敵欲趁機對付他嗎？今日見過前輩劍術后，也會有仇敵上門尋死嗎？”

“行走江湖，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有多少高手倒在了萬一上面。”

“我看倒下的人就不是高手，高手不會敗。”一弟子低語道。

“你們的師傅我也敗過，還不止一次，有一次敗得很慘，有了那次慘敗，才有如今的我。”

“你們要敬畏那個萬一，為師不是勸你們縮手縮腳，而是要你們秉持心中正義信念，去踐行它。”

“師傅教誨我等必會牢記，習武衛道，為守護世間公道多出一點力。”

“師兄說的好，我也加入。”

“弟子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