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氣哭任務完成,施陽檸心滿意足,叫轎子離開,走了一段才覺得不對,好像有什么事情忘了。
“姑娘是來送東西的。”云珠小聲提醒她,拿了錦盒出來擺在腿上,“姨娘叫姑娘千萬送到的。”
施陽檸看著錦盒,叫馬車掉頭不好不掉頭不好,咬牙切齒的,“本姑娘與梅小五八字不合!遇見她就沒好事!”
時梅萱正在數(shù)落添紅。她是要溜走的,被添紅抓著脖子提回來,像是在提麻醬。
“我與她不和,”梅萱道,“日后見著了要繞道的。”
“我看著不是什么壞姑娘呀。”添紅說,“施陽檸的姨娘還是個大家閨秀呢。”
這點倒是真的。施陽檸親娘被抬進施府之前是個名門姑娘,嫡出小姐,老家安陽,后來朝廷徹查七月貪污案被牽連落馬,舉家女眷差點淪為軍妓,上京討要說法申述冤屈不得門路,反到成為個施府姨娘。
梅萱想了想,問,“七月案里頭主使是哪個?”
“禮部尚書李還陽,他有個妹妹在皇宮里做貴妃,也一并被拉扯下來了。”
搭話的不是添紅,梅萱順著聲兒看過去,見著了個面熟的小公子,就是不拿錢當錢那個。
云珠說了假話,小公子看著嫩,還是比梅萱高。
梅萱看了一眼就要走,她不認識這個人。反倒是這人跟了自己一路,雖是面白唇紅一副軟糯模樣,卻不大像好人。
添紅不敢再惹梅萱,就跟著走,兩人還沒轉(zhuǎn)身,那小公子就鞠了一躬,雙手奉上個錦盒,“梅家姐姐慢一步,有人叫我將這個東西交給姐姐。”
梅萱這才停了下來,認真打量起小公子,“你是哪個?”
“姓陸,單名一個裴字。”陸裴小聲道,“家住城東那邊,家里人也沒什么要職,都是閑散人。”
梅萱不大信,但這小公子的確面生。
她指著禮盒,又問,“誰的?”
“施家的。”陸裴答。
這兩問時,他都彎著腰,沒一絲一毫顫抖。
添紅看了梅萱一眼,見她沒反應這才接了禮盒,在手里掂了掂,沒什么重量,便偷偷打量了一眼。里頭是塊水頭十足的玉佩。
梅萱沒管她,依舊看著小公子,“你跟了我一路了。”
小公子有些不好意思,直起身子撓臉,“梅家姐姐見諒,這都是趕了巧。我是來這邊買東西的。”
他說著,又指了指剛才那攤位,小公子離開后那位置也沒人坐,倒是放了好些布匹,遠了也分辨不出是些什么料子。
梅萱不信這是巧合,也不想多說,與陸裴略一點頭就打算走。
陸裴又說,“你當真被人打死了么?”
“是呀,”梅萱頭也不回答應她,“你現(xiàn)在見到的可不是梅小五。”
陸裴笑笑,上前兩步與梅萱一道走,“那我見著的是哪個?”
梅萱沒說話。
陸裴也不氣惱,丟開這個話題說剛才的布匹,“那邊有家布料店,叫南布北衣的,都是些好料子。”
梅萱還是沒說話。
陸裴伸出兩根手指,“里頭的繡娘也都是巧手,梅家姐姐以后做衣服可以去那里呢,報我名字,給你優(yōu)惠兩層!”
他手指挺長,舉得也高,陽光穿透下來,在梅萱臉上打下兩根手指的陰影。
“你要回去了嗎?”陸裴收回手指小聲問,他偷偷看了梅萱一眼,恍然大悟,又把手指拿出來給她看,“這是小時候被狗咬啦。”
他左手食指外側(cè)有一道疤痕,長長一道,十分顯眼。
“是小花狗。”陸裴見梅萱來了興趣,便將小時候的光輝事跡說了一遍,“那花狗比我小四歲,現(xiàn)在就老啦,走不動啦。小時候兇得很。我沒惹它,它也要追著我咬。我就叫他咬咬。”
梅萱忽然問,“咬咬在這里嗎?”
“不在呀,”陸裴搖頭,“咬咬在老家。它老啦,不該到處跑。”
梅萱又不說話了,腳步飛快,好像要把這個跟班甩掉。陸裴跟得很緊,一路嘰嘰喳喳,說他的事,又說梅萱的事,“我剛才都看見啦。”
他小聲說,“那個丫鬟老遠就看見你了,然后才跑過來的。她一點都不像好人。”
梅萱想起嚶嚶踩著摔倒的碎銀,又想起自己腳邊的碎銀,“城東?”
陸裴點頭,“我家就在城東,梅姐姐以后可以來找我,撫生路大紅漆門那個就是我家。”
城東,撫生路,姓陸。
梅萱眉頭一跳,想起剛才這人的自我介紹。家里都是閑散人。
狗屁。
如此一想又覺得莫名其妙。陸裴是個生名兒,面相也不熟。
“······所以我就將她絆倒了,”陸裴說起這事還有點得意,眉頭一挑,盯著梅萱的臉重復了兩三遍。
梅萱覺得這人比添紅還煩人。
她頓了頓腳步,邃了陸裴的意,“謝謝。”
“不用不用,”陸裴急忙擺手,臉上的笑都兜不住了,“舉手之勞。母親說這叫拔刀相助。”
這邊走到旁一條街上,陸裴的書童找來,沒抱著布,大概是托人帶回去了。他警惕的看了眼梅萱,跟在陸裴身后。老壯實個人,走哪兒都會被注視到。
“這是我的書童,”陸裴給梅萱介紹,“叫虎子。”
說完又給虎子介紹梅萱,“這就是梅姐姐。”
虎子張嘴似乎是想說什么,瞧見梅萱張面無表情的臉又咽回去,改口道,“公子,該回去了。”
陸裴垮了臉,有些不甘,他一停腳步,身邊的人就走出去老遠,半點沒有要聽他說告辭的意思。
“公子,該回了。”虎子見他有再跟上的意思,急忙開口重復一遍。
陸裴的腿抬起來,又落回原地。他斜睨著虎子,似笑非笑,“你好煩啊。”
虎子沉默一陣,跟在陸裴身后往城東去。兩人一前一后逍遙自在,從鬧市出來虎子才開口,“公子,梅家那個看起來不大好惹。”
陸裴沒說話,動作都沒變一下,左腳右腳踏著節(jié)奏點,又聽虎子說,“您上趕著也沒用。”
人家都不想搭理你。
陸裴還是沒說話,當虎子的話全是耳旁風。他想起梅萱與他說的話,細細算來,絕對沒超五十個。
于是回頭又看著虎子,這回直接冷笑了,“你好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