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劉嬸
- 仡佬
- LM丞相
- 2065字
- 2019-01-16 22:15:53
憑大江的智力,是回答不了這個問題的,只能先壓下疑惑,繼續迎接到來的人。
這時一女人過來,指著太陽能板,問:“小叔,這是啥?”
女人名叫名叫王翠,五十多歲,臉上長了巴掌大的一塊疤,一直沒嫁出去。有個弟弟,在外面成了家,自從父母去世后,再也沒有回來過。
“那是太陽能板,可以把太陽光變成電。”
王翠說:“這還真稀奇,聽老爺說過電是能點燈的東西,是個稀奇玩意兒!”
前面的稀奇是說太陽能板,后面的稀奇說的是電。
山里的女人,沒文化,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說話前言不搭后語,實在正常不過。要不是張栓和她頗為熟悉,也是聽不大懂。
說起來王翠也是個可憐人,一輩子連村都沒有出過。
父母在時,面朝黃土背朝天的侍養著,不知從什么時候就開始發瘋二老,弟弟過年也會回來一趟,帶些油鹽醬醋。
可自打父母走后,弟弟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吃鹽都成了問題,要不是村里人時不時支援些,日子指不定過成啥樣!
“行,等會兒天黑了讓你看看。”
五十多歲的人,問自己叫叔,雖然已經叫了這么多年,可張栓還是不大習慣,也盡量避免叫王翠的名字。
“行,等會兒見見稀奇!”
張栓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兒,眼睛酸脹、隱隱發熱。
一個五十多歲的人,連電都只是停在“聽說過”的地步,在外面說出來,這可能就是個玩笑,但在這離,卻是實實在在的悲哀。
更悲哀的是,其本人還意識不到這種悲哀!
這也是他強壓下對山里大恐怖的恐懼,甘愿留下來的原因。
這時,田群拎著雞、魚回來了,大蓮對田群說:“老爺,我去殺魚。”雖然兩人年齡差不多,可按輩分,就該這么叫。
田群說:“去去去,這些大老爺們在這兒,哪輪到你這個娘們動手?”隨后又對一旁的漢子喊道:“老二,過來,你殺魚、我殺雞,麻溜點兒,馬上日頭爺就落山啦!”
“這就來!放心吧爺,老二我好歹是孔夫子后人,殺雞這點事兒,不過是手到擒來。”
老二名叫孔春生,家里排行老二,四十來歲,早年房塌壓斷了腰,至今也是勉強走路,至于老婆,早就帶著孩子跑了。
整天吹噓自己是孔子后人,還時不時蹦出一個從老娘口中聽來的成語,偶爾也會講大道理,數落個人。
要不是大字不識一個,村里人還真就信了他的話了。
田群打趣說:“孔夫子,那是圣人,要是知道有你這個不識字的兒孫,還不得氣的從糞里爬出來呀!”
張栓看著爺孫倆去殺雞宰魚,沒有爭著干。這本事,他比不上二人,自往灶臺走去,今天他準備當回大廚。
見張栓過來,就動起手來,劉和全說:“你一個文化人,來灶火干啥?趕緊去歇著!我可不想被孔老二指著鼻子講道理!”
張栓說:“二哥啥人,你還不知道?他就是手懶,不想做飯,才整出一套君子遠包廚的歪理來,二嫂離開后,他不照樣做飯?剛才小爺叫他去殺魚,不也走得挺歡!”
“爺不懂啥大道理,你說啥就是啥吧,只要你不覺得委屈著你這個文化人就行!”
從劉和全口中說出這話,沒有絲毫嘲諷之意,只是單純覺得文化人就應該遠離這些下里巴活兒。
兩人聊著,手上不停。
“委屈個啥,我這個大學生還不是你教出來的?”
劉和全說:“就你會說!”
話雖如此,可滿是皺著的臉上,揚起濃濃的笑意,透漏出內心的喜悅。
“爺,大江哥的眼睛咋回事兒?”
“害眼害嚇的。”
“沒瞧過?”
“你劉家嬸子啥樣的人,你不知道?”
張栓頓時沉默了。
劉家嬸子,六十來歲,和她兒媳婦江嫂一樣,沒人知道叫啥名字,都以大江娘稱呼。
這一輩子,用悲慘二字最為貼切。
嫁入劉家前,不知道啥樣。可嫁入劉家后,日子沒一天消停過,也和窯(窯洞)結下了解不開的仇怨。
結婚頭一年,窯塌砸死了公婆;
第二年,生下個女兒,夭折了;
第四年,才生下大江。
眼看著日子好過了些,窯塌又砸斷了老公劉狗的腿。
待劉狗勉強下地,卻發現兒子是個傻子。
等劉狗能干些活時,再次塌窯,砸斷了腰,癱瘓在床,屎尿不知。硬挺了五六年,最終沒挺過去,撒手人寰。
這樣,劉嬸也算是解脫了,一心將傻兒子養大。
兒子大了后,就又開始操心婚事。苦尋不得,無奈找了個啞巴,智力也只比大江強上一些。
一家的擔子,還是落在劉嬸的肩上。
后來有了孫子,取名的劉興。有幸孫子與常人無異。
一把屎、一把尿將孫子拉扯大,送出去讀書。
可孫子不成器,初中開始就與人打架、混社會,進去過幾次,也有所改變。
還在外面討了個媳婦兒,可結婚時卻將父母、奶奶拒之門外,只怕丟了他的人。
至今劉嬸都沒見過孫媳婦的模樣。
再后來,孫子劉興更是連一次都沒回來過,戶口也在結婚前就遷走了。
甚至有人聽說,劉興在外面宣稱自己無父無母、孜然一身。
這話沒人敢對劉嬸說起,只怕給她悲慘的生活,再添道傷口。
一切的苦難與悲傷,促成了劉嬸現在的性格。
固執、偏激、要強!
還有不知道是精明還是愚昧算計。
她決定的事,誰要敢多言半句,就能指著你家罵上一天!
家里就是窮的揭不開鍋,餓的和狗搶食吃,也絕對不接受半點施舍。
這就是劉嬸!
一個苦命的女人!
一個剛強的女人!
同時也是一個惹人生厭的女人!
可就是這樣一個,時時處在貧窮、饑餓中的女人,只要張栓去到她家,都有一口飯吃。
甚至在張栓初次入學的時候,拿出了五塊錢。
當時年幼,不知感動為何,現在回想起來,那數十張毛票,直令人心頭發酸、眼中含淚!
最終,千萬感慨直化成一句話:“劉嬸,不容易!”
劉和全,也長嘆道:“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