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關于慢

據說，很多人對藝術的欣賞水平還處于“彈得真快、唱得真高、畫得真像”上。

在兒子學鋼琴之前，我也認定彈得快就是鋼琴演奏的最高水準，以至于學了幾節課后，看到他的師哥師姐們手指飛奔在琴鍵上的時候，忍不住有一天課后抓住機會，單刀直入地問老師，我們家孩子有一天也能彈得這么快吧？我們的老師，是我見過的最熱愛音樂的人之一，現在想來，對于這番“褻瀆”音樂的話，當時她一定是努力地“管理”了情緒，才能禮貌地說出：“不用擔心，快是必然的，但彈鋼琴要是以彈得快為目的，那就和耍雜技沒有區別了。”

每周陪兒子上課，一年下來，自己也跟著學了不少東西，漸漸明白，快竟然不是練出來的，而是日復一日在慢的、準確的基礎上自然而成的。只有慢下來，才有時間去準確地彈出每一個音，才有時間去體會每個音符的走向，才有時間去思考如何潤澤音色，才有時間去感受音樂本身帶來的快樂，這些，顯然比單純的快重要得多。

前幾天，與國內第一個有機農場和有機商品平臺的創始人吃飯，席間談及其投身有機農業的感受，她說十幾年來成本最高的就是“慢”：土地要慢慢養，莊稼要慢慢種，果子要慢慢長。但凡心思急切的，她都奉勸不要輕易跳進有機圈，這是一個極其寂寞的圈子，要內心無比強大和淡定才能一路披荊斬棘勇往直前，才能在身邊快跑的人群中堅持自我篤定前行。天道循環永遠是一個清風徐來的過程，人定勝天的豪邁，在這里似乎并不適用。

也許只有慢一點，我們才有時間和空間去用心做好一件事，說得矯情些，就是才有時間去思考做這件事的意義，以及為什么要做這件事。花花世界，或許最容易叫人迷失來時的路，去到終點的途中，相比西天取經的九九八十一難，庸碌的凡人只會遭遇更多困難。這兩天，書稿接近尾聲，我逐頁翻看，忽然發現共通的一點：書中無論是人還是物，都不疾不徐地行走在生命中，仿佛沿著一條規劃好的軌道，暫且把它稱作心的軌道吧，勇敢、堅定才能不慌不忙、擲地有聲。無論怎樣，你都跑不贏時間，但上天的公平，在于漫長人生，總也足以讓你做好一件事，無論是等一條火腿在歲月中熟成，還是沉浸在巧克力世界中而不自知，或者醉心于表達東方美學千里尋竹，我覺得這樣的日子，過得更有意義一些。

當然，無論是愿意慢慢地活明白，還是稀里糊涂地匆忙一生，都是自己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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