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95章 酒萸肉(上)

不服老的孫老頭,不聽話的墨姑娘,不曉明的大和尚……

且將這三者拋開不談,單單去說那帶著滿背冷汗快步離去的紫衣人,依舊有著不少巧妙的故事可以訴說。

半夜不止有冷清的月,還有那止不住的風。

紫衣人那一束長發隨風搖曳,被冷汗打濕的脊背讓那涼風一吹,當真是冷颼颼的。

輕輕理一理鬢發,這紫衣人站在一方庭院的房檐之上,一雙眸子迷離得看著那皎潔的月,伸出手,仿佛那月光便留存在這掌心之中。

“今夜的風,卻甚是喧囂呢……”

纖細的手指感受著流動的風,同樣感受著從指間滑落的月光那份純凈的潔白。

“先生,東西已然帶到。”

屋檐之上,猶如鬼魅般出現的黑衣男人單膝跪著,雙手托舉著將一只黑漆漆的盒子,那泛著月光透亮的盒子上,雕琢這一具極為駭人的厲鬼模樣。

“已經確定了,”紫衣人也不回頭,只是這般問道:“若是再出甚么差錯,你自然知曉自己會是個甚么下場。”

一句話,平淡無奇,卻讓那黑衣男子汗流浹背。

冷汗,就如同黃豆般大小的冷汗止不住得往外冒。

“想來你是知曉了,”紫衣人斜眼瞥一眼那庭院之內的點點燭光,吩咐說:“那便速速動手吧,記得手腳麻利些,可別搞出甚么大動靜?!?

黑衣人點點頭,一柄短刀不知何時被他含住,那一點寒芒之中,仿佛招致了萬千冤魂,仿佛堆積了尸山血海。

一道光,一道亮麗的精光,一道絢麗的刀光。

當這一道光閃過之時,所有的一切仿佛定格,而紫衣人的唇角也忍不住揚起一絲弧度,滿意的笑顏不加掩飾地綻放。

伸伸手,讓那衣袖徑直穿過他的手臂,喧囂的涼風依舊,他卻感受到一絲不太自然的溫暖,那份溫暖仿佛是貼著血肉般親近。

“好快的刀,好巧的手?!?

紫衣人這般贊嘆道:“我身邊不乏辦事麻利的,卻唯獨是你用得最是貼心?!?

黑衣人將那刨開的木盒子擺在身側,細細打量著自家主人這身十足新的絳紫大氅,紫貂的絨毛襯起領口,便是看著也覺得暖和。

這一件鶴氅乃是素手坊新款的珍品,昨兒在京州推出,自己便馬不停蹄趕赴京都相購,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京城里那些個富貴人家手里奪來了這么一件。

所幸,這么一身體面的衣裳穿在主子身上,相得益彰。

瞥一眼那猙獰的木匣子,紫衣人嘆一句:“莫要嫌我多嘴,只是你這喜好實在是古怪,這好好一身鶴氅也要裝在這么個駭人的匣子之中,實在是無趣了些?!?

那黑衣人也是干脆,手中寒芒仿佛繁星點點,那木匣子登時只剩下一塊塊大大小小的方形碎塊。

再一抱拳,那黑衣人言道:“先生,既然這鶴氅已然披掛身上,現如今應當盡快回去拜見判官大人才是,莫要讓判官大人久等?!?

紫衣人輕輕頷首,姿態之間極近風雅,他的輕功想來是極好,那驚鴻一步輕輕踱出,紫色的身影仿佛輕靈的飛燕般飄然而去。

幾個起躍,漆黑的身影如影隨形,兩道身形一前一后在這客棧宅邸之間縱躍不休,只當數次呼吸,他們卻已站在宅邸大門口,兩只籠罩在月光之下的石獅子仿佛在低著頭看著。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悠遠的巷口傳來尖利的打更號子,紫衣人輕輕朝著左側的石獅子施力一拍,卻見那石獅子竟生生朝后挪移,再是一陣青石摩擦的聲響,兩道身影都已消失不見。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又是一聲打更號子,卻見一個步履蹣跚的老人走到這石獅子面前,黝黑的窟窿是那般的明顯,他卻只是瞧著那頭雄壯的石獅。

仔細一瞧,這一位也是個怪人。

他的鼻子癟得好似并不存在,耳朵卻比尋常人要長上好些,蒼白的臉上掛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珠子,這樣的人應當是任何人瞧見哪怕一眼都不會遺忘的。

他手里有銅鑼、小棒、簽更和一根極粗的毛竹,他的面色極為蒼白,那是一種唯有終年不見陽光的人才會生出的病態面相。

最奇怪的卻是他的衣衫。

一個生得如此稀奇的怪人,卻偏偏要穿上這樣一件大紅大紫、五顏六色的花袍子,更是讓他顯得說不出的詭異可怖。

“不安分的小輩還真是一個接一個……”

那怪人就這么呆呆站在這里,瞧著那雄壯的石獅子,最后也只是輕輕敲一聲手中銅鈴,一步三晃蕩地離開了。

他走得極慢,慢到往往常人走一步的路,他要走上兩步,而他走兩步的時間,卻足以讓尋常人走上兩步。

那只石獅子也走得極慢,往往要這位打更人往前走上兩步的工夫,它才能挪動一寸。

踉蹌的身影漸漸遠去,待到巷角也瞧不見這位打更老人,那石獅子早已對得齊了,穩穩當當,好似從未挪動過。

‘蹡蹡噹’得古怪打更聲音傳過來,在那響亮的更音之中還隱藏著一句幾乎細不可聞的聲響:“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他的聲音悠長,但在這喧囂的風聲之中卻還是免不得消散一途。

再說那潛入石獅密道的兩人,這石獅之下卻是一條極為寬敞的密道,當他們二人站定的剎那,便好似有無數雙眼睛直勾勾地看過來。

四周一片漆黑,兩人雖然身懷高深內功,竟然也在這剎那間覺得眼前只剩下漆黑與虛無,他們甚么都瞧不見。

紫衣人的耳力同樣遠超常人,他能夠清晰辨別出那些輕微的呼吸聲,而且他敢肯定的是,周圍隱匿的高手絕非一人。

當然,他既知道這些人是些什么人,也知曉他們接下來會做些甚么。

不過幾次呼吸的工夫,黑暗中又有腳步聲音響起,似乎是有人朝著這邊走過來。

“老爺子信不過我?”

紫衣人微微皺眉,道:“他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信了么?”

黑暗中突然傳來一聲輕輕的咳嗽,于是就連那位紫衣人都乖乖閉住了嘴。

一個蒼老而衰微的聲音慢慢說出了解釋:“不管站在這里的人是誰,也不管他是什么樣的一個人,想要拜會判官府,便要受過六重盤問、七次核查,這是規矩。”

所以,就連紫衣人也不得不閉上了嘴巴。

周圍有一道呼吸接近了,他可以清晰感受到這股呼吸變得更為清晰與粗重。

“跟我來吧,先生?!?

那人打頭,走得飛快,甚至帶起了一陣微風,干燥卻新鮮。

紫衣人慢悠悠地踱步跟上,雖然動作極為緩慢,卻總是跟著那人身后半個身位,既不會靠的太近,也不會離得太遠。

黑衣人卻早已不見,紫衣人也不是很在乎的模樣。

不知走了多久,絢麗的燈火點燃了這片漆黑的天地。

燈火源于一盞盞雕琢極為精巧的水晶燈,無論是在任何地方,無論遇到多么大的風,都絕對無法撼動這水晶罩子里的火苗。

這是一座地下的寢宮,大殿的中央擺著一張很大很寬的臥榻,一層層厚實的絨毯鋪在上面,前面是一條長桌,桌子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酒壇子。

老人窩在那絨毯之上,蒼老的臉上浮現出極不自然的潮紅,一只不比雞爪子更肥半分的枯瘦老手拎著一壇酒,若是他想,隨時都能抿上一口。

剛剛消失不見的黑衣人便跪伏在老人的臥榻之前,一顆腦袋低得很深。

“回來了……”

老人問道:“孫老賊選了誰?”

紫衣人俯下身去,輕輕叩首,道:“頭一只嘗了自家的潭州笨雞,卻不甚滿足,只得又補了孫前輩一只‘長河仲’嘗了,嫌嫩。”

“可不得嫩,”老人側過身子,道:“長河伯的仲子尚不過是舞勺之年,聽說還未至志學,哪里個劃算的賣家?!?

灼灼燈火映著光,這位老人赫然便是這三陽郡城之中人人敬畏的老郡丞。

“其他人呢,總不濟就跟你論了個朱家的后生娃娃吧。”

老郡丞提點說:“秦州地處中原南極,若是在那邊舉事,應當是極好的選擇才是?!?

“這……”

紫衣人面容難色,卻只得逼出一道內息,唇角微顫,卻是一段運用傳音入密的手法渡至老郡丞耳中的文字。

愈是說著,老郡丞的臉色便愈發沉重,到了最后,只得長長出一口氣,眼中重新多出幾分清明之色。

“爾等先退下吧,老頭子同晨兒細細詳談?!?

面面相覷,卻不敢質疑半分。

幾道漆黑的身影抱拳施禮,下一刻便架起輕功,剎那間這周圍就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

“你且與我細細數來,你同孫老賊都說了些什么?”

老郡丞起身,盤坐在那臥榻之上,手中的酒壇隨手撂下,一雙虎目綻放出前所未有的精芒,細細的白胡隨著唇微微顫動。

“孫前輩欲要一品金齏魚膾,便要尋個紅案師傅?!?

紫衣人展顏一笑,道:“前輩想要前往釋州,自然要付出些什么的,一壇太清紅云,想來便是夠了?!?

“他愿意出手?”

老郡丞一挑白眉,問道:“他竟然沒有提任何其他條件?”

“是?!?

“這可不像他的做派。”

老郡丞探手又捏一只角樽,卻又笑道:“不過,他既然這般說,那便是有著十足的把握,那玩意兒太過重要,偏偏我卻不能動手,這老賊倒是給我省了不少力氣?!?/p>

主站蜘蛛池模板: 博乐市| 延川县| 金乡县| 安远县| 家居| 芜湖市| 若羌县| 元阳县| 噶尔县| 丽江市| 英吉沙县| 桐城市| 霍山县| 东山县| 淮南市| 阳原县| 突泉县| 禄劝| 班玛县| 教育| 泾川县| 凤山县| 汾西县| 海阳市| 蒙阴县| 霞浦县| 榆社县| 达尔| 临武县| 文水县| 大竹县| 洛阳市| 汉阴县| 沂南县| 长顺县| 黑河市| 喀什市| 鄂州市| 简阳市| 莎车县| 黔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