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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謀雞

  • 戲言江湖曲
  • 天不渡
  • 3342字
  • 2019-04-10 11:20:00

三陽郡城,古城西坊,一條猶如盤龍一般蜿蜒的青石街道橫巷而至,在這條寬敞的市坊街巷盡頭,卻有一座巨宅,一座富麗堂皇的宅邸。

這座宅邸幾乎占據了這條街道自那轉折之后,數十丈長短的橫巷。

烏黑透亮的大門周邊掛著紅彤彤的大紅燈籠,雖說距離年關尚有三兩月,但此刻門檐兩側也都貼好了新春的對聯。

大門的兩旁蹲踞著兩座高低甚于成人的石獅子,這樣精致而又大氣的石獅在不少達官貴人的府邸門口并不罕見,只是在這三陽郡本不算富貴的城西市坊之中,就顯得有些特別了。

明眼人一瞧便曉得,能在這棟宅邸之中居住的,想來也不會是尋常人家。

天色已臨近黃昏,冬日的殘陽將門口兩尊石獅子的影子長長地拖到了東邊。

這座宅邸的主人應當是非富即貴,而此刻這里卻早已車水馬龍、川流不息。兩扇漆黑的大門此刻也是向外敞開著,門庭兩側站立著一排排身著素凈衣衫的婢女,這里來來往往的雖然有不少是普通商賈,但更多的卻是虎背熊腰的彪悍人士。

一眼望去,這里聚攏了城中大半的武林中人。

說不是久居于此的熟客,只怕任誰也想不到在這般地段能建起這么一座堪稱皇宮寢殿的宅邸,更不會有人想到,這樣一座宅邸居然會是一座客棧。

但它偏偏就這樣作為一家奢華到不可思議的客棧屹立在三陽郡城之中,而且據說這家客棧已經在這座郡城之中盤踞了至少數十年,從來沒有哪怕一個不長眼的混蛋敢在這里撒野。

這里的掌柜是個手眼通天的人物,無論是整編滿員的騎兵還是大批大批的衙役都會在他需要的時候出現在他需要的地方。

這里到底有多么豪奢,也許有人能夠將之描述,但這些人中一定不包括三個人,一個大和尚,一個老頭子和一個姑娘。

他們只知道這座宅邸的規模遠超常人的想象,無論是馬場還是戲臺都是現成的,這里雖然是攬客的客棧,但卻不是那些提供臥榻的居所。

宅邸內部的景致總會讓人眼前一亮,人工修筑的流觴曲水蜿蜒縱橫,潔白的石板雕作了拱橋與涼亭,這里到處都是郁郁蔥蔥,行路間點綴的火盆與燈籠照耀其間,不時能瞧見來往住客流連于花海之中,亦有不少年歲不小的老人在這些涼亭吃茶對弈。

普恒不得不承認,俗世之人在很多地方比出家之人更具創造力,只是這份創造力并沒有帶給天下多少值得紀念的幸事。

逛完了這園林格局的小半,便七扭八拐得轉到一處庭院,這庭院不算大,屋內陳設簡約卻又精致,一間別院亦有三五間臥房,顯得倒是大氣。

屋子里自有早早等候在此的伙計拾掇干凈,他們親自給這里掌了燈,順便將一壺新沏的茶端到了三人的面前。

屋里通著一條細長的銅管,只要拔下塞在上面的木塞子,清澈甘洌的泉水就會順著銅管的口徑流個不停。

他們仿佛已經替這里的住客想好了所有可能的需要,以至于沒有任何麻煩是需要再過多考慮的。

屋里甚至懸掛著一只銅鈴,只要輕輕撥動,那么無論何時都會有麻利的伙計趕來。

這一切的一切都絕對值得上那高達一兩黃金的昂貴日價!

普恒靠在中堂窗邊,手中輕輕捏住一只素白茶盞,這里的守衛同樣了不得,自從走進那橫巷巷口,這一路上便見多了行色匆匆的彪形大漢,這些人雖然都穿著長衫,瞧著打扮活像個跑堂的伙計,可一個個都是目光凝練、精神飽滿,顯然都是手底下有些硬本事的練家子。

說句實在話,這些漢子單拎出任何一個,只怕對上三五個精兵還是拿得下來的。

孫賚沒有喝茶的意思,當然,他現在對于酒仿佛也沒了興趣,老爺子一個人逮著一只被細致灼烤入味的肥碩土雞慢慢啃著,或是說他在慢慢咀嚼著。

沒有任何殘渣,哪怕是最堅硬的骨頭都在那看起來蒼老發黃的稀松牙齒之間被研磨碾碎,他吃的很慢,兩只手上都是油乎乎的。

此刻這屋子里白亮如晝,在廳堂的中央懸掛著一只宛若水晶一般的琉璃燈,單單是這樣一盞琉璃燈,若是放到外面去,便不知是多少人要為之家破人亡。

三個人雖然都在廳堂之中,但他們都知道,這一切不會太久。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不知是過個多久,那只肥雞還未啃完,這廳堂中央便擺出一張太師椅,在那張椅子上坐著了卻是一位看起來斯斯文文,好似一位將要中舉的秀才公似得中年人。

他穿著一身絳紫色的綢緞長衫,頷下留著長須,手中挨著一柄簡樸的長劍,他雙眼猶如電光,全身筋骨渾然一體,雖然不似那些護院漢子般精壯,但那腰板身段卻也是挺直的。

若是這樣一個人走在街上,決計不會有任何人去注意他。

興許會有些小偷小摸的‘三只手兒’會對他身上這身看似價值不菲的衣衫感些興趣,但左右不會對他這個有什么興趣。

在他將那圓形令牌展現在三人面前之前,他們也有這樣的感覺。

或多或少,他就像是這世間最恰到好處的‘普通人’。

人們不會相信這樣一個全身上下都透露出酸儒味道的書生秀才會是殺人如麻的屠夫,更不愿意相信他是一位跺跺腳便要惹得三陽郡城都要顫抖三分的武林健者。

但,不相信不意味著就不是。

孫老頭默默拆一只雞翅膀,油乎乎的手拽著這根翅膀,徑直往那人身前杵。

“好吃嗎,這家的笨雞很是地道,不柴也不糯?!?

孫賚把手往嘴角一抿,滿不在乎地唑一口手指間留存的香料滋味,聲音顯得極為平淡,就像是真的只是在討論一只被肢解的烤雞。

那個紫衣秀才看起來也只是品味一只可憐的笨雞,那根雞翅膀只是讓他平靜的面孔之上多出一張咀嚼著的嘴巴,他很認真地品味著這份不算難得的美味,最后極為中肯地評價說:“這笨雞已經入了味,自然是上等的珍饈。只是可惜這只雞還不夠肥,若是能在養上幾年,想來這滋味便會好上許多?!?

他嘆一口氣,似乎極為可惜:“這只雞想來也是養了好些年,如今還沒肥足便被草草殺來烤著吃,著實是可惜了,這心急的人往往是吃不到甚么好東西的。”

孫賚極為贊同地說道:“這倒也卻是那么個理兒,須知這天底下多得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人物,著實是可惜?!?

但他說著,又扯下最后一條雞腿,在手中輕輕晃蕩兩下,便又被他塞進了嘴里。

品著笨雞的滋味,孫賚又道:“這世間的道理往往不是那么容易說得通的,不過這有的吃總比沒得吃要好得多,好東西誰都想吃,可有些人還是要先考慮能不能吃得下、吃得消?!?

那人不說話了,只是直勾勾地看著老頭子在那啃食雞肉,一只雞便是吃得再慢,也終究會吃得完,在場的四人都知曉這只雞已經下了孫賚的肚子。

“孫前輩可吃得飽了?”

那人瞧著孫賚擦拭著手上油污,嘴中卻是極為客氣地勸道:“若是一只雞不夠,便應該再吃一只?!?

“有道理。”

孫賚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卻又問道:“我吃得這只雞并非是自己所養,若是我再吃一只,又該是何處養得的?”

這似乎也確實是個大問題,那人竟然被這問題問住了。

思索半響,那人略有些遲疑地問道:“若是說這世間的雞鴨,秦州盛產的紫羽假鳳當得上世間頭一等的雞,滋補養人,想必滋味應當入得了口?!?

孫賚瞥一眼那邊思索著其間深意的墨玉同普恒,卻只是搖搖頭,嘆道:“紫羽假鳳確是世間罕見的異禽,若是拿來煲一碗參湯,想來很是滋補,但紫羽假鳳肉質細嫩易焦,卻著實不當的架在火上烤來食?!?

又是沉吟,那人再說道:“西蜀多山少土,山禽多以山中毒蟲為食,平日餐風飲露,最上等的鐵爪紅號稱斗雞之最,滋味也是極為上乘,想來烤著不易焦糊?!?

這話說得極為地道,誰知孫賚還是不滿意,又搖頭說道:“鐵爪紅肉質勁道,若是作了烤雞只怕難以入味,便是你拿刀犁出十數道痕子,也終究不頂用。”

通州的金斑眼、燕州的雪中白、鄧州的賽飛雁、幽州的血喙褐、瀘州的翠林竹……

中原十數州郡有名有姓的禽雞仔仔細細數了個遍,但無論是那一種,孫賚總能找出這一味禽雞的毛病,活像是這一道烤雞竟然傾盡天下也難以做成。

更令人費解的是,那人不但愿意陪著孫賚為了他這今晚第二只烤雞細數天下名禽,更是將他每一道禽肉滋味品相一字不差地記在了絹帛之上,仿佛是生怕讓這些禽雞上錯了菜式。

直到最后,那人遲疑著問道:“算來算去,這天底下有名有姓的禽雞也就是這二十來種,總不濟是要再尋一只笨雞來吃罷?!?

這話說得好似在理,可惜孫賚還是嘆息道:“潭州的笨雞自然不錯,但天底下會養笨雞的人卻是極少,卻是笨雞便越是要聰明人來養,只是聰明人養的雞我們還買不起?!?

言語之間,似乎頗為惋惜。

那人細細思量,仿佛確有其實,也不得不附和說:“的確如此,潭州本是富庶之地,那些養好笨雞的人往往不會輕易賣掉,縱然他們賣掉,也不是咱們能隨意買來的?!?

話鋒一轉,他又問道:“天底下的名禽您都不甚滿意,唯獨看上了買不起的笨雞,今夜您又能那什么來果腹呢?”

孫賚朝著那人咧嘴一笑,反問道:“不知,你對梁州的長河仲怎么看?!?

那人愣了一下,卻也隨之微微一笑,想來今晚這只雞便是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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