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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秦正元

這老人卻是這般兇厲,一雙眼眸好似瘋魔,怒氣勃發,看那模樣,若是真讓他接近洪信,只怕是要將洪信挫骨揚灰,他恨不得吃了他洪信的肉,恨不得痛飲他的血。

獨子為僧,這是要令家族絕后的惡毒之事,無論是誰也忍受不了這樣的事實。

洪信輕輕探手按在老秦的眉心,一股庸正平和的佛門內力猶如涓涓溪水般涌入他的神庭穴,這股內息不似驕陽般熾熱,亦不似皎月般清冷,只是帶著一種莫名的溫暖,當他松開手時,老秦的臉上竟然多出三分佛性禪意,那股怒氣也漸漸消弭。

“無量壽佛,”洪信托詞一句佛語,言道:“世間之物皆為空,秦施主在此閉關獨修十載光影,誰曾想還未消去魔意?!?

“去你親娘的魔意,”老秦陡然伸出手,將那三十年女兒紅納入掌中,痛痛快快飲下一口,嘆言道:“誰人家閉關修行,會被關到這么個鳥不拉屎的狗屁地方,更妄論你讓你的弟子每過七日才送來半張餅子,怕不是要利用老子,才將老子幽閉在此,拿這些玩意兒吊著我這條命?!?

洪信又是嘆氣,一雙眼睛漸漸暗淡下來,似乎真能稱得一句‘老眼昏花’了。他默默誦著經,卻是連一個字也不愿再說了,仿佛這塵世之間的事情早已與他天人隔絕。

他這般如此,反倒是那位老秦性子急了,又是問道:“你既然是為了請老秦出關為你醫人,就自當應做些請人家辦事該干的事,要么給些金銀財寶賄賂老秦,要么就負荊請罪來討好老秦,說不得老秦一個高興,便隨你去救人了呢。”

“無量壽佛,秦施主既是不愿,貧僧如何能夠強人所難。”

洪信張開雙眼,瞅著老秦的雙眼,突然問了一句:“不知秦施主現如今可是醉了么?”

這一問卻是個沒頭沒腦的,問得那是不著調兒,被問的自然也就摸不著頭腦了。老秦再抿一口懷中的女兒紅,這紹興花雕最講究時節,數十年桂花樹下花開花落,酒色晶瑩瑰麗,滋味甘洌爽口,號稱‘一釀聚六味’。

老秦喝得痛快,品嘗其中滋味卻又稍顯不貸,多少有些牛嚼牡丹的意味,雖然只是一小壇,但興許是他久經饑困,不多時便醉醺醺的。

洪信看得分明,遂又問說:“不知秦施主現如今可是醉了么?”

這一回,老秦搖頭晃腦,卻依舊沒有甚么回應,不過洪信也犯不著再尋什么回應了,一雙手好似沒了,卻又仿佛無處不在,等他秦老回了神,只感覺一雙手好似鐵鉗般扣住自己兩個肩膀,各自尋得要穴按壓渡氣。

這老和尚的本事他自然是知曉的,平日里也決計是不敢輕易讓這和尚近身的,誰曾想不過是貪杯三兩口的功夫,便被他這禿瓢兒老和尚給逮住。

老和尚慧根佛性,一身佛門內力正是自己的克星,如今他竟然渡氣于己身,不亞于給自己吃砒霜毒藥,他甚至來不及思索這和尚想要做些什么,便連忙閉氣凝神。

不對,五臟順而六氣合,這是易氣散的藥性!

老秦的醫術遠勝于這個老和尚,自然也知曉了自己身上的變故。易氣散是江湖上不少門派給予弟子的最基本修行助力,其藥性無非就是調節五臟之氣,使人內息凝練的效率有所攀升。

一味易氣散,混在這壇三十年的女兒紅里,此時此刻卻勝過世間最頂尖的劇毒,以他的醫術本不懼天底下九成九的毒物,卻栽在這么小小一角易氣散上。

無上甚深微妙法,百千萬劫難遭遇。

我今見聞得受持,愿解如來真實義。

自這么一段晦澀難懂的開經偈,老和尚的嘴唇上下一碰,一篇佛門凈修士伴讀的《無量壽經》似有似無得在這石室之中回蕩反復,就像是當真有一位佛法無量的菩薩在此傳經,這聲調雖然不甚響亮,卻每每都能刺入人心。這事說來也是古怪,老和尚這般念著經書,兩只手牢牢鉗住他老秦的雙肩,而伴隨著那洶涌的佛門內力源源不斷的灌入他的體內,這個瘋瘋癲癲的老人居然也露出幾分慈悲寶相。

老和尚的功力想來是極深,單談那顯露出的氣血威勢,便是不下于六重天的絕頂高手。只是一身精氣終究有限,這般輸送尚未滿一炷香的工夫,老和尚的臉上額頭便浮現出點點黃豆般大小的冷汗,厚唇漸漸也變得蒼白了好些。

一只手握住了老和尚的右手,這只皮包骨頭的手是老秦的左手。

再叫‘老秦’合適么,他的眸子里再不復半分污濁,反而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就像是飽讀詩書的有學之士,亦或是看淡人世間凡塵俗事的得道高人。

“莫要再為我浪費真元了,”他這般輕聲說道:“佛門內力能壓的住一時,卻終究壓不住一世,我這一介破爛身子,早已藥石難醫。”

神志清醒,這當真活像是換了一個人,雖說從頭到腳還是那副狼狽模樣,全身上下連一件全乎衣裳也瞧不見,但便是這么些爛糊破布往他身上一披,卻再不復半分頹廢與瘋癲,若是讓人評說,怕也只能用風雅與風流這四字兩詞來形容。

這是骨子里散發出來的雅致,就像那皮肉了散發出來的藥香味兒一般,任憑他如今這般狼狽模樣,任憑他那身子上半分血肉都瞧著不見了,但他只消在這窩著,便自然流露出那股說不出的書卷氣兒。

若是非要說這兩個‘老秦’前前后后有甚么差別,想來便是那張臉上總是帶著溫和的笑容,哪怕是這張臉皮包骨頭好似骷髏,但那微笑之中蘊含的溫柔卻未曾減少半分。

他從前應當是位極有涵養的人,而且他還將這份涵養融到了骨子里。

無論誰都應當看得出,他從前一定是位極為受女人喜歡的男人。

世間有一種女人,男人若是見著了,往往要為她掏心挖肺,便是葬送天下也甘之如飴。但天底下也有一種男人,這種男人足以讓全天下的女人都著迷,她們為了這樣的男人也是什么也干得出來的。

這位‘老秦’應當就是這樣的男人。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這樣的一個男人是天底下所有男人女人的克星,那些女人為了他可以殺夫棄子,男人為了除掉他也會不惜一切代價。

刺殺、誣蔑、投毒、暗咒……

無論是多么荒唐的計策,只要能夠除掉這個男人,那么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不會猶豫,因為只要他存在一日,任何男人都會自慚形愧。

但他這人本事想來是不小,時至今日已然保下了一條性命,至今他的繳令還在梁地張榜貼畫,只是十年風霜拍下,任是那鐵打的排章也經不得住,若是把他的名號往江湖里撂下去,真不知還能激起幾尺高的浪花兒。

不過在老一輩眼中,這位情醫仙秦正元卻是響當當的金字招牌,放在杏林之中那真是朝前輪得著的人物。

江湖輪轉百十載,各行各業里頭能稱王作圣的人不在少數,遠的有各種門派推選的劍王、劍圣,找近了說還有這些年在江湖上混得風生水起的一幫俠少。

就好似那玉曉劍俠蔣宣政,要是厚著臉皮也不是不能將那劍俠二字換成劍王、劍圣之流,說不得蔣宣政也動過這般心思,只是玉曉劍王這名頭太過庸俗,遂而作罷了。

江湖人多是好事者,這好事之人就稀罕這些唬人的名頭,每到一地,便能看得那些江湖人將自己這一畝三分田的名士一個個往上碼,這些稱呼雖然唬人的多些,卻也不失為一種判斷敵我水準的門道。

情醫仙,這個名頭單論最后一個字便是常人難以企及的高度。

神醫在這江湖人是極有場面的人物,他們放在哪里都能有一席之地,江湖走馬多有不慎,這些神醫便是救命的關鍵。

但能夠在江湖之中冠以‘仙’字的,便是這武林中近乎傳說之中的人物了,在各自行當里也是神乎其神的存在,現如今能夠稱為醫仙的人物便是有六位,合稱‘杏林六仙’。

十五年之前,情醫仙曾被冠以‘杏林第一仙’的美名。

十三年之前,情醫仙曾親手施藥救治了侵襲京、釋、燕、鄧四州的瘟疫,甚至就連皇宮之中的那位也是靠著他的方劑才能妙手回春。

十年之前,情醫仙被朝廷通緝,甚至不惜調動駐京三十萬精兵圍剿,卻仍讓這位杏林醫仙逃出京州,從此下落不明。

罪名是‘欺辱皇后’!

“這點酒可是夠了?”

老和尚輕輕松開手,這般問道:“普翰支撐不了多久,說實話,貧僧甚至不敢想象孫老鬼是怎么救下他的,普翰的丹田都破碎大半,想來是活不了的?!?

老和尚想起自家大弟子回山的那一刻依舊心有余悸,釋鴻生流出的鮮血幾乎將背負著他的普恒染成了一個血人。

那張年輕到還有一絲稚嫩的臉蒼白得不像話,整個人仿佛將血流干了一般,任憑整個羅相寺之中傾盡全力,也不過是勉強維持住他的性命罷了。

但他確實還活著,而且經過青薈的調理之后,竟然將那駭人的傷勢穩定,老和尚當然知曉他那位弟子到底有著怎樣的本事,這等傷勢絕非是他能夠輕易維持住的。

更何況,他逐漸從那殘破不堪的身體上感受到了一種令他心中發毛的東西。

一種劇毒,一種毒不死人的劇毒。

一種他用了十年去壓制、去化解的劇毒。

而能夠醫治這種劇毒的人,普天之下也只有一個人。

情醫仙!秦正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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