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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潭州均善舞

  • 戲言江湖曲
  • 天不渡
  • 3271字
  • 2019-05-03 11:11:00

冬日的山間自當是有幾分冷清,若是再配上一片暮色夜空,那繁星點點之下便再多出幾分寒意。

清冷的皎月,凄涼的寒風,斑斑點點的星光映襯著皎潔的明月,若是有人此刻長長吸一口氣,便得那清潤之氣由口鼻灌入心脾,心中不免多出幾分怡然。

這本就是冬日暮色中最引人沉醉的地方,潭州介于中原南北,燭嵐山又恰巧地處潭州南北,方得今日這般醉人的冬夜,可謂是既無廣寒亦無大暑。什肆這輩子最喜歡得就是這潭州燭嵐山,山里的一草一木都讓他覺得心曠神怡。

尤甚于這山間風水,不得其寒亦不失去暑,能夠在這燭嵐山里避世修行,哪怕是帶著主人的吩咐,也是一件極為快意的事情。

只是此刻,他的心情卻不見得能有多好,滾燙的熱氣席卷了他周圍那一片天地,鼻尖尚能嗅到那股難聞的焦糊味道,他曉得那是人的頭發被灼燒之后的味道。

他不喜歡這種味道,他喜歡的是猶如燭嵐山風霜雨露般的清新氣味。

當然,他還曉得這被灼燒的頭發到底是生在誰的腦袋上,總之應當不會是那赤須佬的,也決計不會是那瘸腿的老蝦背兒。

如此一來,他心中煩悶便又多了些,手中的力道也就重了些。

“以你的本事,居然屈尊在這荒郊野嶺的鬼地方守著一個莊子?”

陳立武斥手定掌,掌心幾度翻涌著或赤或瀚的氣旋,他的先天功夫可稱世間一絕,陰陽共濟之間,這一手雄厚的內功在中三重里可謂難逢敵手,但在此刻卻是實打實得吃了癟。

他的武功高低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一身武藝也多半靠得是那冠絕六重天的雄厚內功,早在數月前還曾在梁州力潰兩位朝廷里響當當的六重天高手,但任他這位半吊子皇室宗親如何怎樣,此刻卻無力撼動那只粗糙的手掌。

他的功力渾厚,手中勁力何止千百斤力道,眼前這人卻是靠著一只粗糲的手掌便生生抵住,瞧那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模樣,只怕也是未盡多少氣力。

“厲害,厲害。”

陳立武眼珠子咕嚕一轉,當下贊嘆道:“這還當閣下是甚么,如今卻是如此一位天生神力的人物。”

趙建隆心知他這老友的痞氣又犯了,也提著鐵拐附和道:“正是,正是,這何家莊全是些小娘皮子,就好這口好身板兒的男人。”

陳立武雖然出身皇家宗室,可這些年來被朝廷通緝,性情早就被磨成了江湖模樣。他趙建隆本就是在江湖上跌怕滾打的人物,別說此刻調笑譏諷,只消能讓他手底下輕巧幾分,什么下三濫的手段也未必是使不得的。

此時說得這話,本是想要惹怒這漢子,高手過招本就不單單是憑著一股子蠻勁,若是讓這人心中憤恨多上三兩分,他手底下的功夫便要欺凌三兩分,如此一來,他這招數的變化便會少上三兩分,自然也就好對付了三兩分。

三兩分聽起來不多,看起來也不多,但若是放在這里卻是不少了。

至于這人是否真是這地下何家莊哪位小娘子的姘頭早就不重要了,縱然這漢子是垂涎于何家莊所以女子也不妨事,此刻唯一需要做得便是要擾亂他的心神。

兩人說著話,手底下的功夫也是不見得要遲緩半分,趙建隆手中鐵拐仿佛化作一條活蛇,手中綻放出點點繁星,這么一根鐵拐杖,卻真真切切讓這么個駝背跛腳的糟老頭子給玩出了花來。

陳立武也是不甘示弱,那只手登時劃出一道牽線,灼熱的赤芒裹挾著縷縷糾纏扭曲的青絲藍縷映在那人的手心,顯然這又是一門極為獨特的秘法。

到底說這些老不死的本事大,這經年累月攢下來的底牌可謂是一張接著一張,縱然是有些少年俊才靠著天賜的資質修得什么絕世武功,只怕較之這些江湖老鬼也是大大得不如。

不過這兩人自然是天底下有些名望的江湖老鬼,可這黑衫漢子卻絕非是甚么年輕氣盛的江湖才俊,若論江湖走馬的資歷,三者或有勝敗計較,卻也不會相差太遠。

此刻兩人出招雖說毒辣異常,卻也絕不是毫無破綻可言。

他那身子陡然一折,手中氣力不由得收斂了七八分,而這七八分的氣力卻又恰到好處得帶他后退了三步。莫要小看了這三步的距離,便是這極不起眼的三步路數就將那趙建隆的一派招法盡數避開。

不止如此,他腰下悍然施力,顯然也是用了好些勁氣打得底子,身體順勢朝后面仰倒下去,陳立武本是意圖朝著自己那一身內功將他強行拘住,誰曾想不過是這么剎那間的疏忽,他這一手擒拿便徹底成了笑話。

“了不起,你這手段算不上多么高明,卻偏偏避開了本侯這好些招數,當真是妙極、妙極。”

陳立武撫須笑道:“本侯這些年走馬江湖,也見識過許多江湖高手,你足以排得上前十。”

這一句應當是稱贊之言,可從他陳立武的嘴巴里撂下來卻是不由得多出幾分譏諷揶揄的意味,也不知是否為他本意。

不過兩方如今勢同水火,倒也不至于在這一兩句話上消磨時間。

趁此機會,趙建隆卻又欺身而上,手中的鐵拐好似靈蛇吐信一般朝著那人便招呼過去,他每一招都顯得極為迅猛,出招之際好似迅雷閃電,收招之時卻又好似云霧花海,靈動變幻之間亦不失剛烈之法,雖然招數之中未曾見得什么內息,卻分毫不失得威力。

趙建隆與陳立武雖說有著不俗的交情,但若是說到武功路數卻又大相徑庭,那位先天侯少時出身皇家宗室,生來便懷揣常人萬不能及的富貴,各類靈丹妙藥自然也不是多么稀罕的玩意兒,如今能夠練就一身如此驚人的內功也未嘗沒有這個‘陳’姓的緣由。

反觀他趙建隆出身便要遜色許多,沒有上等的師傅引路,沒有上乘的武學打底,更沒有上好的老藥養身。如此一來,單論這內功修為的底子自然就要較之陳立武差上好些,但要論出手狠辣卻是更勝他陳立武三兩分。

既然是要殺人,他便絕不會有半點心慈手軟。

“好!”

那黑衫漢子倒也是爽利,干脆飛身迎上了趙建隆的一枝鐵拐,雙袖猶如飛翼般展開,長袍揮舞之間,這位江湖中少有的武林高手卻也堪堪避開了趙建隆的攻勢。

“今日咱們便在此較量幾輪,也好讓小人見識見識二位貴客的高招。”

他身形在半空中陡然一折,顯然是要與趙建隆拼殺出個結果。再說,他本人也識得這兩人的本事都是極為出色的江湖老手,若是拖得再久些,只怕他也不太好壓得住。

這其實也是他自己與自己留下幾分薄面,其實莫說甚么壓得住、壓不住的話頭,此等兩人若是毫無顧忌地與他決一死戰卻是千難萬難,如今這些天發生的每一件事都不是他方便插手的,如今這兩人顯然也不是他能拿下的。

陳立武自然也曉得這個道理,他現如今一改之前的細膩做派,出招時也不免多長了幾分狠辣,如今單純的歌舞卻難以曉得,這兩人出手當真是相輔相成,不過是頃刻間便見的那位黑衫漢子頗有些狼狽得站在原地。

“也罷,也罷!”

陳立武陡然攥起手上拳頭,耀眼的赤紅長發隱隱已然化作碧藍色,冬日之夜的月光下,這股刺骨的寒氣登時迸發出來,那是一雙染著無邊寒氣的手掌,這只手亦或是這雙手,只要松懈下來半分便不知要發生下什么。

“你那些稀奇古怪的本事應當是有些底子的,”陳立武朗聲說道:“當真是瞧不出你又有甚么了不得的東西。”

那人也不吱聲,漆黑的長衫短打在這夜空中猶如烏云般飄動,整個人好似云中的飛鶴,在這山巔絕壁之上閑庭信步,不知為何竟生出幾分媚態。

“這……”

趙建隆見那人顯露此等媚態,一張老臉上盡數古怪神態:“這人是在作甚?”

陳立武斜他一眼,卻未曾多說什么,趙建隆的疑問他自然聽在耳畔,只是眼前這一切明晃晃得擺在眼前。

風漸漸急了,云卻漸漸淺了,黑衫男子在這山巔翩然作舞,每一步都仿佛不經意而為之,卻又偏偏讓人感到一種獨特的美感。

每走一步便是一道烏云漸泣,每轉一身又是一條身影縱橫,這里的身影越來越多,每一條烏黑的身影都舞動著自己的身軀,福騷弄姿、盡顯媚態。

這樣美的舞姿便是在京城里也極難見得,卻偏偏在這么一個窮鄉僻壤的犄角旮旯里展現出來,簡直是世間第二大的稀奇事。

既然有了第二大的稀奇,便是要說說第一大的稀奇。

這跳舞之人,卻是一個男人!

“都說這潭州是魚米之鄉亦是歌舞之鄉,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

趙建隆嘆一口氣,道:“如此柔媚的舞姿便是老趙我這般年歲,竟也生出幾分凡心。”

他很誠實,對于自己心中那點兒齷齪心思毫無掩飾的意思。

他的臉更誠實,因為那張老臉上只剩下一片鐵青,好像是剛剛咽下去一只死耗子那么惡心,惡心到想要給自己一巴掌。

他應當是這么想的,于是也就這么做了。

當他這么做了,他自己也就清醒了三五分。

他終于還是說出了一個名號,這應當不是什么人的名號,更像是一首曲譜的名號。但這個名號卻仿佛像是某種咒語一樣,帶著令人不可思議的魔力,使得他的臉色更加深沉,不只是他,陳立武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他說出的名號卻是:“惑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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