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風起天闌,白衣臨安6
書名: 我家丞相是座山作者名: 竹之蟬本章字數: 3616字更新時間: 2019-02-27 11:38:19
云非前腳剛走,蘇沐澤就將屋里所有東西摔了一個遍,滿地狼藉,玉器珍玩,盡皆化為了碎片。最后摔無可摔,蘇沐澤狠狠的一踢桌子,腳上頓時傳來劇痛,卻依舊難以壓制心里恨意萬分之一。
李彥在外面聽著屋里的動靜,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看到蘇沐澤雙眼赤紅,衣衫凌亂,發髻松散,形容癲狂的樣子,嚇了一跳,“陛下,這是怎么了?”
蘇沐澤見到李彥進來,滿腔怒恨終于有了傾瀉的地方,將云非的話原樣照搬,然后道:“他說父皇是母妃殺死的,哈哈哈,母妃殺死的,世人誰不知道父皇母妃伉儷情深,他說母妃殺的,哈哈哈。他是將朕當做傻子嗎?”
“那云賊就是胡說八道,當年明明是他跟賀州想要造反,害死了先帝與淑太妃,還連累了李家眾人,他倒是會顛倒黑白,只認了淑太妃一條人命!”李彥咬牙切齒的說道,氣的連話都快說不利索了。
蘇沐澤又踢了一下桌子,竟然不經意間用上了內力,將桌子震成了木屑,四處飛濺的木屑夾帶著余勁激射向蘇沐澤,蘇沐澤不躲不逼,任由木屑在臉上劃出幾道血痕。
“陛下,冷靜啊。”李彥急忙將人拉過來,手忙腳亂的想要喊太醫,卻聽得蘇沐澤冷聲道:“喊什么太醫,不就是一點小傷口嗎?”他現在連命都可以不要,還在乎這點小傷口?
李彥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旋即想起來一事,道:“陛下,剛剛奴才害怕云非對陛下不利,所以就命人去請太傅了。”
蘇沐澤皺了皺眉,卻也沒有責怪李彥的擅作主張,“太傅身體不好,以后且不可擅自驚動太傅。”
“奴才知了。”李彥躬身應是。
老太傅自從知道早朝的事情后,精神頭就一直很好,甚至在院子里被人扶著走了一盞茶的時間后,依舊不能平復激動心緒,“好,當真好得很,陛下果然不負臣之所望,蒼天有眼,先帝護佑啊。”
“先生,該休息了。”扶著他的,是一個著了月白衣衫,面白如玉,書生打扮的人,聽他稱呼,卻不是老太傅的老來子傅東來。
“好好好,休息,我休息,老夫我定要多活些時日,好好看看陛下這條路走得如何。”老太傅笑得分外開懷,彌漫著灰氣的臉龐也顯出了一些紅光來。
章午擔憂他的身體,半哄半勸的將人弄到了屋子里,服侍著老太傅躺下,說道:“先生,如此一來,那人怕是要有動作了,先生多年跟他作對,怕是這次刀子會對著先生下。”
老太傅神秘一笑:“放心,這刀子啊,落不到老夫身上,你且看著。”
章午驚奇不解,對接下來的演變有了關注的興趣,“學生正好春試,如無意外,應該還能趕得上這次熱鬧。”
“你且記著,朝堂不是過家家,你所做的每一個決定,說的每一句話都關系著底下的黎民百姓,怎能如此兒戲?”老太傅臉色一厲,毫不留情面的教訓道,“我知道你自小聰慧,才華無雙,行事難免多了幾分自傲。的確,論治國經世之能,放眼當今天下,除了你那個未曾謀面的師兄,能與你并肩的不過五人之數,你有所傲氣理所當然。”
老太傅可能是剛剛太過激動,現在又猛然氣惱,心境一時轉換不過來,劇烈的咳嗽了起來,臉色也急速的褪去了血色,由青轉黑,章午急忙道:“學生知錯,先生莫氣,日后定謹言慎行,三省吾身。”
“你啊,嘴上說的好聽,但實際上······你可比你那個師兄差得遠了,等你到了朝堂上,好好跟著云非學學,你定會受益匪淺。”老太傅冷哼一聲,渾然不相信章午的話。
章午眉頭一皺,斟酌了一下,說道:“云非此人除了玩弄心計,重用酷吏,施行嚴刑峻法之外······學生實在不知道應向他學習何處。”
“所以我才說你比你師兄差遠了,三人行必有吾師,你多看多聽多做,日后就明白云非的長處了。”老太傅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心里卻是擔憂不止,也不知道自己讓章午進入朝堂,是好還是壞。
章午看太傅的臉色越加不好,不敢刺激,連忙轉開話題,“先生以前曾說師兄云游四方去了,不知師兄先如今在何處?如今奸臣當道,天下士子,自然該一盡心力,怎能置身事外?”
“你師兄啊······他遇上山賊,不幸······老夫走后,大概就沒有什么人記得他了,你且記著他的名字,江無是。”老太傅平日里也不是總是想起往事的人,大概是因為最近大限將至,總是頻頻想起往事,一天不將江無是念叨個百來十遍的,就覺得心里空落落的,缺了一塊似的。
章午沒料到是這么個答案,立即明白為何太傅病重,但是依舊不見他師兄身影的原因了,不能跟被老師贊譽有加的師兄彈琴論道,共論國事,心里大感遺憾,悲痛倒是沒幾分。
章午見老太傅有些倦意,就準備告退,門口卻跑過來一個小廝,氣喘吁吁的說道:“太傅,大公子,不好了,宮里來人說陛下危急,那個人去刁難陛下了。”
章午面色一變,連忙看向老師,老太傅倒是不急不忙,老神在在的半閉著眼,“放心,沒什么大事,章午,你跟著那宮人進宮一趟,也算是提前見見你日后的君王。”
章午見此,心神一定,又不由得大奇,“云非找陛下,定是因為早朝之事,先生貌似知道云非會對陛下說些什么。”
老太傅得意一笑,有幾分老頑童之態,“這就是對手。”
章午若有所思,明白了一些自己的不足之處。向老太傅告退之后,就跟著宮人進宮了。
“這局棋,就讓章午替老夫下完吧,希望你不會失望。”老太傅看著章午離開的背影,喃喃自語道。
章午一路上也沒少套這個宮人的話,但是這宮人的嘴巴著實緊,直截了當的問,就是一問三不知,拐彎抹角的問,就裝傻充愣,凈撿一些無關緊要模棱兩可的話回。
章午突然就對那個以窩囊懦弱著稱的傀儡皇帝有了幾分好奇猜測,心里也不由得感慨:不愧是能讓老師多年來大費心思的人,看來也不是一無是處。
章午到的時候,屋子早已經收拾干凈了,蘇沐澤雖然還是沒能完全遮掩下去異色,但是也平靜的差不多了。
聽見宮人回稟是章午而不是太傅,蘇沐澤心里突然就涌上來一股莫微妙的滋味,來得快去得也快,然后就道:“快請。”
章午很快就被宮人引了進來,恭恭敬敬卻又不見絲毫卑微諂媚之態的說道:“草民章午,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蘇沐澤讓李彥帶著眾人退下,自己則走過去將人扶了起來,“不用多禮,其實朕找老太傅也無大事,只是宮人無用,被那云非嚇住了,幸好沒勞得太傅抱著病軀來回奔波。”
蘇沐澤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老太傅的得意門生,相貌堂堂,舉止端正,哪兒怕第一次進宮,卻不見緊張無禮之態,亦無四處張望好奇之色,是個持重的人。
章午雖然不能直視蘇沐澤,但是從蘇沐澤所言話中也能揣度一二,“陛下有所不知,太傅也是早已料到是虛驚一場,才沒有親身前來,還望陛下恕罪。”
“這有何罪?倒顯得朕賞罰不明了。”蘇沐澤哈哈一笑,渾然不在意這點,轉而道,“朝上之事你應該有所耳聞吧,太傅說你才華甚高,不妨就說一下自己的見解。”
章午神色一正,正色道:“陛下做得甚好。”
蘇沐澤眉尖一挑,靜等下文。章午胸有成竹,信口分析道:“如陛下所言,云非朝上只是忽視而不有所頂撞,朝后也只是廢話連篇,卻無恫嚇之言,明顯是不能隨心所欲。陛下此舉證明了云非并不是手眼通天之徒,朝中眾臣自然也看到這點,處觀望狀態的自然少了幾分猶豫,歸入陛下麾下,多了助力。陛下于當堂維護太后,朱家勢必要有所回應。而春試士子也會逐漸聽到風聲,有所棄取期望,這就是好。”
蘇沐澤還真沒有想到自己沖動之下臨時鬧出來的事還能有個一二三的好處來,仔細想想,也覺有幾分道理,便又問接下來應如何行事。
章午侃侃而談,不見慌亂,胸中自有丘壑縱橫,放的下天地經緯,“簡單,坐而觀望。云非此次必會打擊太傅一黨,到時激起眾憤,自然是陛下之機遇。而太后一事,陛下可步步緊逼,無論成與不成,皆向朱家展示誠意,也讓天下人知道陛下孝心可表,贏得民心。”
“朱家手有兵權,雖得云非打壓,陛下卻是因禍得福,如今西部邊境之軍皆對云非心有怨言,陛下若許朱家高官厚祿,得朱家相助,軍士盡可收攏。云非再怎么縱橫捭闔,也不過一文臣,手無重兵,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賀州手里的禁衛軍,但兩人之間必有齷齪——云非貴為一國之相,賀州卻依舊是那個只握了三千兵甲的禁衛軍首領,一點好處沒落的,日后陛下施之以恩惠,不愁不跟云非反目成仇。”
蘇沐澤雙眼一亮,旋即又眉頭緊皺,問道:“那北邊呢?如果云非得到了北邊的助力,朕不就是跟他兩敗俱傷嗎?到那時離滄國舉兵南下,怕是舉國無兵可阻。”
章午對蘇沐澤的評價再高一層,不盲目為優勢忘形,爭權亦以百姓為先,是個明君,心里評判之余,接著說道:“北方邊境的將領衛征,這些年來既然沒有跟云非同流合污,那么日后既然也不會,陛下不必擔心。”
蘇沐澤就像是一只沒頭蒼蠅,做事向來憑心情,從未想過后果前因,現在聽章午說談,陡然恍然大悟,有所心得,相比較于老太傅的口頭理論,他更加喜歡章午一步一步的實踐指導,一個人只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有何用?不知道路依舊只能望天嗟嘆。
太傅就是給他指明方向的人,而章午,則是一步一個腳印告訴他如何走的。蘇沐澤大喜,喊來李彥賜座,與章午席地而談,越見歡喜。
“太傅給朕了一個好大的驚喜。”蘇沐澤情不自禁的感嘆道,“有士如此,朕無憂了。春試名單將出,以你只能,想必定是榜首。”
章午淡笑,“陛下謬贊了。”老師說的也不錯,云非的確有一些可取之處,至少在這春試上,向來不弄虛作假,雖然那些才子基本上都貶的貶,擱置的擱置,刑的刑,僥幸存留下來的不足十之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