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瑪蒂緩步走進那個叫作“四方院”的大廳，轉身向阿托利斯揮手告別。她下定決心要好好干。

“范老師？”

瑪蒂試圖引起紅色管理員的注意，但后者正忙于整理卷軸，無暇理睬她。

“老師？”

范老師很不情愿地扭過頭來。

“別人都用石板做筆記，但是顯然我沒法做?！?

管理員靜靜地盯著她。

“你看，我沒有爪子呀?！爆數傧蛩故玖俗约憾潭痰闹讣?。

“哦，還真沒有。不用擔心，校長早就考慮周全了?！?

范老師一邊在一堆石板中翻翻撿撿，一邊喃喃自語。最終她抽出了一件平板，但并不是石頭做的，是一款真正的平板電腦，有屏幕，還有應用程序，簡直應有盡有！

“拿著，”管理員慢吞吞地說道。她彎下腰，把平板遞給了瑪蒂。“對了，校長說這臺平板不用充電，另外也沒有“網絡”和“谷歌”，鬼知道那些是啥東西。他絕對是個天才！”范老師崇拜地嘆了口氣。

瑪蒂拿著新入手的寶貝，穿過黃金地板往回走。這里沒有無線網，真是太可惜了，要不她肯定得玩會游戲。正當瑪蒂步履匆匆趕去上課之時，一個魁梧又性感的身影悄然接近了她。

“嘿，”吉薩用他那沙啞的聲音打了個招呼，用手將黑色的長發往后攏了攏。他的五官輪廓分明，看起來仿佛一尊希臘雕像一般。

“人類同胞你好，”瑪蒂向他打了招呼，雖然不想再遲到但卻控制不住自己……

“嗯，你是寶萊塢的粉絲嗎？”他問。

瑪蒂皺了皺鼻子?！安⒉皇??！彼龐寢尶梢越邮苣欠N風格，可她自己卻著實不能忍受那種鄉村風格的冗長音樂劇。

“你知道嗎，印度的男孩和女孩可以盡情熱舞，但是不允許接吻。”

瑪蒂感到有點緊張?！班虐?，我媽她歲數大——我媽她覺得他們的舞蹈很好看，不過我覺得跳得很不怎么樣，我也不喜歡那些蹩腳的迪斯科舞步，還有光動嘴唇不出聲的假唱——”

說到嘴唇，瑪蒂不禁注意到，吉薩的嘴唇離自己的越來越近了。她不受控制地盯著他那雙綠色的眼睛，仿佛被催眠了一般。吉薩半裸著身體，微微向前傾，他用手扶住了瑪蒂的頭，輕輕地吻上她的嘴唇。感覺真好?？僧斔焉囝^伸進來的時候，瑪蒂還是退縮了。

她一把將他推開?！拔?，別這么火急火燎的，大情圣！”

吉薩失望地擺了個模特的姿勢。

“這是來自卡文尼斯的問候?！彼D身離去，經過瑪蒂身邊時輕撫了她的手臂，悄悄地說道。一陣花香飄過，瑪蒂怔怔地站著，目眩神迷。她用盡全身力氣，才沒有追隨他而去。

“啊呀，”瑪蒂聽到背后有人發出一聲感嘆，趕忙轉身一看，發現是蘇妲，她正驚恐萬分地盯著自己。

“真是徹頭徹尾的……獸性大發?！彼龖崙嵅黄降卣f，看起來惡心得快要吐了，隨后順著吉薩去的方向匆匆地蜿蜒爬去。

估計她看不慣秀恩愛吧?，數俅颐ε苓M一個洞穴，洞穴入口處的石板上寫著“寶藏”二字。她偷偷溜到了阿托利斯身邊。小龍好心地給了她占了一個座位。

“好了好了，開始上課了，沒有時間再浪費了?！?

說話的是一條個子小小的淺黃色龍，看起來有些緊張，幾乎是跑到的講臺上。

“我是阿瓦魯斯教授，這堂課的主要內容是教你們如何儲存自己的寶藏?！?

瑪蒂不禁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掛著一大團金鏈子。

“好的，我們開始吧。今天的課程時間緊任務重！”

瑪蒂掏出了平板電腦，準備做筆記。阿托利斯睜大了眼睛，贊許地用爪子給她點了個贊。

“首先，我必須強調，對待寶藏要像自己的妻子一樣。換句話說，就是要必須付出你的關愛和尊重！”

阿瓦魯斯教授一邊說，一邊撫摸著自己戴的一根金鏈子。

“我們先介紹一下黃金。必須把黃金擦亮，磨光，打造成光澤閃亮的形態，直到反光能晃瞎你的眼睛才行！稍微暗一點都是犯罪?！彼瘋氐拖铝祟^。

“這哥們是認真的嗎？”瑪蒂對阿托利斯耳語道。她的朋友慢慢地點了點頭，仿佛他自己也不太敢相信。

“下面講白銀。啊，白銀！世上還有比這種寶藏更誘人的東西嗎？白銀表面決不能有污漬，否則會影響其閃閃發光的形態。這就是我推薦大家每天進行皇家拋光的原因?！?

“誰有那時間啊?！卑⑼欣构緡伒馈?

“本節課我們將學習如何區分鉆石和立方氧化鋯，以及如何通過牙咬測試鑒別珍珠的真假?！卑⑼唪斔菇淌诰o握著他的爪子：“有問題嗎？快問！我們的教學大綱很厚的！”

瑪蒂剛和吉薩“親密接觸”了一番，現在還有點發抖。她對財富并不是那么感興趣，所以這節課上得非常慢。對她來說，囤積一堆金屬——無論是貴重的還是不貴重的——就是純粹的浪費時間。

“感謝上帝，可算下課了。”三角鈴聲響起時，瑪蒂對阿托利斯說道。

“我從沒見過有人能被黃晶石弄得這么沮喪?！?

“我敢發誓，雷普利要是問他人造鉆石的問題，他一定會中風。下一節是什么課？”

“大學船隊?！?

“這是一種運動嗎？我體育很差，你是知道的！跟龍族一起上課也不會變好呀！”

阿托利斯看上去十分困惑。但在他們離開之前，蘇妲爬了過來，后面跟著一群龍。

“你這個蒙達尼斯人，”她對瑪蒂說：“我知道，你這個種族確實非常原始，可說真的，跨物種搞對象？你還能再低級一點嗎？”

“什么？”瑪蒂感到非常困惑。

“她不知道——”阿托利斯開始解釋。

“放屁！”蘇妲喊道：“他親她了，大家都知道他嘴里是什么樣子的?！?

阿托利斯嘆了口氣：“他現在看起來像人類啊，和蒙達尼斯人長得一樣。”

“你向著她是吧，雙足飛龍？我們可都知道，她也同時和你約會呢！”

“你也太惡心了！”瑪蒂喊道。

“滾回家去吧，不正常的女孩！回你自己的學校上學吧，離我們族人遠一點！”

“變態！”一只粉紅色的龍表達著自己的不屑之情。

蘇妲和她的朋友們或蜿蜒蛇行，或蹣跚遠去了。

瑪蒂非常震驚，雙手顫抖不已。她問阿托利斯。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龍嘆了口氣：“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的。吉薩不是人類，他跟蘇妲一樣是那伽族的，但他可以用人形示人?！?

瑪蒂感到一陣惡心，強忍著沒吐出來：“你是說我親了一條蛇？”

“恐怕是這樣的。你沒有感覺到他的毒牙嗎？或者分叉的舌頭？”

“哎喲，沒有??！他一定是把舌頭卷起來了。你為什么不阻止我呀？！”

“你看到另一個‘人類’的時候那么開心，我也沒意識到你們發展得這么快。”

“呃?！爆數購椫囝^，想把蛇虱子撣掉：“真是大錯特錯?！?

阿托利斯看起來十分擔心：“你要不要找心理輔導員談談？”

“不要！我只想把時間往回撥兩個小時?！?

“好吧，努力忘了這事吧。雖然我覺得蘇妲可不會忘?！?

由于他們已經遲到，阿托利斯催促著瑪蒂出了四方院，穿過九慧學院，在一條寬闊的河流前面停下腳步。這條河在有盜巷的后面轉了個彎。

瑪蒂向后退了幾步：“別是跟水有關啊。”埃文斯小姐讓他們在雨中游泳的回憶浮現在了她腦中。阿托利斯還是把她帶到了河邊的一支小隊伍里，這有不少熟人：吉米、雷普利，還有——蘇妲，真是太贊了。

那吉族同學一秒鐘都沒有浪費，一看到瑪蒂就展開了攻擊：“哎喲，蛇族情人也來劃船嗎？拿什么劃?。磕请p小短胳膊么？”她伸出自己的六只胳膊，嘲笑著瑪蒂。

“閉嘴吧蘇妲。”雷普利說道，“她現在是我的閨蜜了！”

“搞不好你也是她三人行中的一員。一群怪胎！”蘇妲用三雙手像趕蒼蠅一樣趕著雷普利。

雷普利顯得進退兩難。

“誰有笛子？這條蛇需要管教一下?！?

“大家吼哇！”

一只亮紅色的龍出現在了眾人面前。他尾巴尖像個箭頭，四只爪子在奔跑時會按順序依次揚起?，數儆X得好像在哪里見過他。

“我是你們的教練，塞·楊頓格斯·阿法內爾·塞姆魯，叫我塞姆魯就行啦?；蛘叻朴人埂さ吕赘瘛と麅壤小と肤敗！?

大家面面相覷。

“抱歉，我是威爾士的民族之龍?！?

瑪蒂想起來了，她從威爾士國旗上見過他。不過，他現在這身裝扮——反帶著運動帽，穿著印有“S&B”標志的T恤衫——看上去就沒那么像國家標志了。

“你們都是經過特別挑選的學員，我很高興能夠歡迎你們來到S&B?！彼麚碛袦喓竦哪兄幸?，好像那個在卡米洛特宮殿里扮演亞瑟王的演員。

“S&B的意思是劃槳與骨頭，”塞姆魯說?！澳銈兘裉煲獎?號船，最強壯的同學要坐在船的正中間?！?

瑪蒂看了看她的隊友，大多數的身材都是她的10倍左右。

“呃——”她剛要問。

“哎呀，”教練這才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別擔心，小姑娘。你不用劃槳，但你是團隊中最重要的角色：舵手！”

塞姆魯的笑容十分燦爛，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數冱c了點頭。教練是如此興奮，以至于她都無法鼓足勇氣告訴他，自己連“舵手”是什么都不知道。

“明天早上6點整，我們開始訓練。沒錯，我說的是訓練，孩子們，包括舉重、劃船機、靜態單車以及俯臥撐。在正式的劃船比賽之前，我們有三個月來做準備。”

瑪蒂不禁扶額。老天呀，她討厭體育。她當初為了逃過體育課不惜撒謊進入埃文斯小姐的矯正體育班?，F在怎么就成了一只運動隊的關鍵成員？

“別擔心，姑娘，你就坐著就行。你不用訓練?！?

這句話一下子讓瑪蒂感覺好點兒了，但她還是很消沉。第一次訓練結束之后，他們幾個并肩離開了河岸，她對小龍說：“阿托利斯，我太不喜歡這堂課了?！?

“別擔心，”吉米安慰她：“舵手幾乎不用動。你只要喊一聲‘干得好！’就行了。哦對了，你還得掌舵?！?

“我連駕照都沒考下來！光交規就掛了兩次！”瑪蒂的淚珠已經掛在了睫毛上。

“好了，好了，”阿托利斯說道，用藍色的翅膀摟住了她。“訓練我也去的，我會幫你度過難關。好朋友不就是用來分擔苦難的嗎？”他緊緊地摟了她一下。

“謝謝你，阿托利斯?！爆數僬f著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也會幫忙的，”吉米急切地說：“我可以給你演示怎么掌舵，龍族的導航課我得了A+呢?！?

瑪蒂對他笑了笑。善良友好的吉米讓她突然想起了王大衛，瑪蒂不禁感到心頭一陣劇痛。

“吉米……”這是一個敏感話題，所以她想小心謹慎地問：“為什么亞洲人會這么努力學習？他們是想要比其他人更好嗎？”

吉米笑了：“并不是啦。亞洲孩子要承受無比巨大的家庭的壓力，大到你無法想象。我爸說，如果我當不了宇宙學家，他就再也不會叫我的名字了?！?

“哦?！爆數偃珲囗斠话慊砣婚_朗。

“我們必須做到事事完美，你真該聽聽我爸是怎么從早到晚嘮叨個沒完，就因為我做了白內障切除手術?！?

“為什么？”

吉米擺出一副嚴肅的姿態，用低沉的聲音模仿道：“龍族應該擁有完美的視力，無論是在物質、精神還是心理層面。我對你很失望。還好我還生了八個?！?

說完他在自己上半身——大約是龍屁股的位置上揮了揮爪子。

阿托利斯被逗樂了，但瑪蒂站在那里，不住地思考。

“也就是說，你身上背負著這些……望子成龍的期望嗎？”

“說了你都不信吶。我要是得了個B，我媽連洞都不出了。”

“哇，”瑪蒂說。

“她想讓我成為最好的，就是想讓我成功。你媽媽也這樣吧？”

“嗯。”

瑪蒂一想到媽媽，眼淚就不住地流了下來。她承認，開始掛科之前媽媽從來沒有在成績上苛責自己。

“阿托利斯，你說我的平板電腦能發消息嗎？發到蒙達尼斯？”

小龍皺起了眉頭：“我表示懷疑。這兩個世界之間只有兩個門戶，我敢肯定普雷賽斯已經把門戶關上了。”

瑪蒂感到一陣悲傷。多年來，這是她第一次真正地想念媽媽。阿托利斯——她最好的朋友——立刻就發現了她的情緒變化。

“嘿，咱們去看看拉特羅能不能偷偷帶出來一份漢堡和薯條吧！”他對瑪蒂用力眨了眨眼。

“能弄一杯巧克力搖搖樂嗎？”

“當然了！不論什么吃的，拉特羅都能搞到?！?

瑪蒂的精神稍微振作了一些。她和吉米作別，與小龍一起回到了他們的洞穴里。

一回到那里，阿托利斯就和霍布咬了一陣耳朵，一眨眼的工夫，瑪蒂就坐在餐桌前吃上了她最喜歡的食物：外帶雙份漢堡和動物風格炸薯條！

雷普利皺了皺鼻子?！澳阏娴挠X得那種東西比酒燜仔雞好吃？”

“必須的，姐們?！?

瑪蒂咬了一口漢堡，番茄醬、蛋黃醬和調味汁在口中混合在一起，然后又喝了一大口濃濃的奶昔，咬一口漢堡就一口薯條，肉餡、薯條、酸黃瓜擠滿口腔的感覺讓她比麥當勞叔叔本人還要快樂。除了有龍和棕仙之外，這個洞穴越來越有家的感覺了。瑪蒂開始覺得，這里也并不全是幽暗、陰郁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