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伸到青離嘴邊的，原本一片白皙的手被上，現在被沾滿了糕點渣渣。

東邪瞅了瞅。

嗯，不能惡心。

自己家的丫頭，做什么都得寵著。

不過……他家青離，好像學壞了。

他挑眉看了眼又可以吃到糕點的青離，說：“青離，你把我的手整臟了。”

青離不以為意地點點頭，哦。

“你得幫我擦擦。”

青離皺眉。

東邪試著給她講道理：“你看，本來我也沒做錯什么……”

嗯？青離眉眼一凜。

很好，沒做錯什么。

“你就打我一下，還給我打紅了……”

嗯？

青離很想問問，那塊紅不是他自己整出來的嗎？

“你打紅了得負責吧，結果我讓你負責，你看看我的手成什么樣了……”

好的，惡人告狀還有理了。

“所以，你得幫我處理了。”

得出結論。

東邪看著青離，他發現青離一直在沉默。

然后，看見青離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唉。罷了罷了，他年紀大，讓著他點。

青離不情愿地拿出來小手帕。

出來混的，總是要還的。

可她卻全然忘記了，身后那人明明是個神仙，手上這點殘渣碎末，明明是捏個訣就可以清理完的。

東邪看著她笑。

有種奸計得逞的舒暢。

小姑娘嘴上說著不樂意，臉上表情不樂意，可這擦著的手，還是挺實誠的嘛。

她的手軟乎乎的，擦碎渣的感覺，東邪舒服的瞇瞇眼，真心輕柔。

人界有句話叫什么來著？口嫌體正直。

嗯，說的就是她沒錯了。

這廂青離擦完了，將臟了的手帕塞進東邪手里：“給我洗干凈。”

她看見東邪伸出手準備念咒，一把抓了上去：“洗的，不能走捷徑。”

“哦。”

青離想了想，好像哪里不太對。

“不對啊，既然你手帕都可以處理干凈，為什么你的手不能自己處理呢？”

東邪心懸了起來。

“你個渣渣。”

青離的語氣里滿是嫌棄。嫌棄中還有一絲無奈。

東邪陷入了沉思。

他好像惹小姑娘煩了。

“那，你先吃著，我回去了？”

青離聽見，慢慢抬起頭。

她直視著東邪的雙眼，然后慢慢地點了點頭。

東邪嘴角抽搐。

他正準備起身離去的時候，青離又拿起來一塊糕點，塞進他嘴里。

東邪被這猝不及防的一擊整的有些懵。

他僵在那兒，好長時間都沒回過來神。

青離怪異地看他。然后伸出了一根罪惡的手指。

戳。

嗯，回神了。

青離滿意地點點頭。

然而卻看見這廂東邪喜滋滋地出了殿門，換了里頭青離的一臉懵。

很久后，青離晃了晃腦袋。

吃下了最后一塊糕點。

窗外一片漆黑。

夜是寂靜的。

因為寂靜，所以很多白天想不到的東西在這個時候就會突然涌上大腦。

青離將糕點盒子蓋上，面上所有的情緒便都不見了。

她今天撒謊了。

她，對東邪撒謊了。

她說她記不得夢里都是些什么了。

可是她記得的啊。

她清楚地記得夢魘里是什么。

她夢見了一場大戰。

她抬頭看了眼窗外，寂靜里仿佛有什么東西在瘋狂地滋長。

她在人界的時候日子過得還安逸，家里又將她保護的極好。她連聽說都沒聽說過人界有什么戰爭，更別說見過了。

可夢魘里的戰爭是真實的。

她甚至感覺到了懼怕。

無邊的懼怕。

她在夢里看見了天上飄著一排的云，每朵云上都站著數以萬計的軍隊。

那些軍隊穿著白銀的鎧甲，面容剛毅的勇士站在前面揮舞著旗子的領兵后。

那是神界的軍隊。

領兵的人叫鳳梨。

青離對她看一眼就知道那人叫什么這件事，選擇性地忽視了。

她立于不當不正的位置，恰好能看見整個天地。

地上站著百萬妖魔。

訓練有素的大軍揮舞著兵器，魔王帶頭叫囂。

然后青離一晃神的工夫，就打起來了。

因青離正站在半空的緣故，那些神界的，魔界的，不停地往青離這邊沖，半空中全是兵器的交接。

青離嚇得不停地往后退，一步，兩步……

卻漸漸發現那些人觸不到她。

于是漸漸放下了心。

她開始仔細觀察那些人的動作，神態。

卻發現原來這一刻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猙獰的。

沒有神，沒有魔。

只有欲望。

青離抬頭，看見天上站著的軍師和元帥。

她看著看著，發現有一個人影由遠及近。

青離看著她越來越近，看著她站在了軍事和元帥的旁邊。

等看清那人的樣貌的時候，她突然有些困惑。

那人似乎長得和她有些像。很漂亮。

并且，她不像那些神界的人一樣，渾身都是仙氣。她的周身，除了仙氣外，還有一股黑氣。

她注意到三人好像起了什么爭執。

“青離大人。”

“青離大人。”

“閉嘴！”

青離忽然意識到她好像可以聽見聲音了。

之前她看到的一切都是靜默的。可現在就像是突然開了靈竅，青離在眾多感官之上，如今終于可以聽見聲音。

刀劍聲，嘶吼聲，呻吟聲，念咒聲，還有法術流動的聲音。

可她顧不上那些了。

因為她看見那個和她樣貌有八分相似的神君被二人攔著，看樣子像是要跳下來。

她應該是不認識她的，可心里總是有一道聲音，那聲音喊著：

“不能讓她跳下來！”

于是身體比意識快，她急急地飛掠過去，卻忘記了自己虛無的靈體。

軍事和元帥二人根本顧不得還在作戰的大軍，他們只一心攔著青離神君莫讓她下去。

可，到底沒攔住。

青離從下面迎上去想要接住她。卻在抬頭的時候，看見那人在對她笑。

她能看見她？

青離有些怔楞。

她眼睜睜的看著那人對著她綻開了笑，開始放肆，笑得張狂。

她甚至在猜想，那人的瞳孔里是否有自己的影子。

可是幾乎是一瞬間的，那人穿過了她的身體。

她突然想起來她是要阻止那人跳下去的。可此時，她只能無助地低頭看下去，看見那人極快地落下，劃出一道壯美。

那一瞬間，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樣的心情。

就突然覺得，心好像空了。

她將手慢慢地覆在心臟上，耳邊傳過來兩聲嘶吼：

“青離！”

“青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