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掩夜色下的拋尸森林，群山像一個碗。一個基地建在碗的中央，毫無疑問，這個基地是一座鋼鐵要塞。框住基地的是高達四米銅墻鐵壁，四十幾位赤裸胳膊的粗糙大漢背著自動步槍，在銅墻鐵壁外來回巡邏。在基地中更有蝙蝠能力者時刻監視基地附近的動靜。

這個基地不是為了別的，而是為了保護拋尸森林的巨頭韓梟，以及韓梟的家人。人口販賣組織“老黑刀”，在主業之余也做一些走私和販毒的生意，韓梟害怕仇人的報復，一年四季有五分之四的時間躲在鋼鐵墻后。

“老黑刀”的基地內也有近三分之一的豪華房間提供給高層居住，當然，剩下三分之二大多都是幽閉的牢房和地下密室。

韓梟的兒子韓金帥坐在舒適的虎皮紋沙發上，搖著乘著紅酒的高腳杯，他剛剛洗了一個澡，穿著白色的浴衣，坦著半邊的胸膛。沙發上坐著一個漂亮年輕且半裸的女人，用吹風機打理著韓金帥的頭發。這是一個窮奢極欲的房間，四周的展品柜上放滿了各種收藏品，塞不下其它東西，這個房間也是韓金帥的私人房間。韓金帥的對面站著946號，946號來拜訪韓梟，被護衛帶領七彎八拐后，沒想到最后面對的居然是韓金帥。

“大名鼎鼎的人物，來找我這個蝦兵蟹將來干嘛？”

946號：“我來找你的父親。”

韓梟喝了一口紅酒，把酒杯遞給沙發上的女人。女人接過酒杯，放在沙發的扶手上。

“韓梟沒時間見你，找我是一樣的。”韓金帥嬉笑道，“找我也不一樣，韓梟能答應你的東西，我都能給你，我的要求可比韓梟便宜很多。”

946號：“可我要見你的父親，我要說的事不是小事。”

“那我要聽聽了，是哪件大事呢？”韓梟把手擺在女人面前。女人提著吹風機不明白韓金帥的意思，驚慌之下放下吹風機，把手放在韓金帥手上。

韓金帥無語：“我要酒。”

“對，對不起。”女人像受驚的兔子，拿起扶手上的酒杯遞給韓金帥。韓金帥拿到酒，搖了搖。

“請帶我去見你父親。”946威脅道，“這是不凡大人的命令。”

“哈哈哈……”韓金帥仰頭大笑，紅酒灑在女人身上。女人害怕極了，沒敢擦，反而變換姿勢，控制著不讓紅酒打濕沙發。

韓金帥：“學聲貓叫，我就帶你去見韓梟，怎么樣？那個典故是怎么來著，狐假虎威，對，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

946號捏緊手掌。韓金帥手搭上身邊的女人，揉了揉女人的頭頂:“你示范給她看。”

女人：“喵。”

946號低頭。

韓金帥：“你還逞強呢？我記得你是誰，九百三十幾還是九百四十幾？你們可真搞笑，一個二個的用數字做名字，誰記得清楚啊？”

“946。”

韓金帥：“6是我的幸運數，這么一說，倒是一種緣分。”

“請不要再轉移話題。”

女人吹干了韓金帥的頭發，僵在那兒，不敢動，也不敢看韓金帥。韓金帥呼出一口氣，一只手搭在沙發上，另一只手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出去吧。”

女人慌張地跳下了沙發，雙膝并攏跪地，磕了一個頭，“謝謝，謝謝。”

韓金帥揮手打發：“去吧去吧。”

女人抱著肩膀走出去后，韓金帥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化，猶如一張變色龍的臉，韓金帥展露笑容。房間昏暗，映襯這金光爍爍的玻璃柜展品，韓金帥身上的氣勢駭人得可怕。946號握緊的手指快要捏出血了，她現在在思考破局的方法。

眉角一彎，韓金帥邪惡的笑容淫蕩了，他臉上沒有存在感的黑痣突然明顯了起來。韓金帥露出的下三濫的眼色打量了946號全身上上下下。

“剛才那條狗，是最聽話的狗，也是最笨拙的狗，雖然笨，但舍不得殺，誰叫她可愛呢？”和剛剛不同，韓金帥這句話帶著奇怪的口音，讓人猜不出是哪地方的俚語，“946，挺漂亮的呢，栓根狗鏈就更漂亮了。你有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妹妹，雙胞胎啊……雙倍的快樂。”

“您精蟲上腦了。”946號保持嚴肅，不露顏色。

韓金帥：“哈哈哈，你這個比方就有點奇怪了，我腦子好得很呢，滿腦子都是你脫掉衣服后的樣子。莫非你在說你就是那只精蟲？”說著，韓金帥走向946號。

946號退步。

“這里，里三層外三層，銅墻鐵壁，你該拿什么逃出去呢？”

韓金帥逼近，946號連連后退，退到了門邊，她抬頭看天花板，左右觀察，出奇地冷靜。

韓金帥：“你應該——救命呀，救命呀，誰來救救我呀——為什么不叫？”

“切。”946號看了韓金帥一眼。

“啊……”韓金帥眼眶擠出猙獰的表情，囂張道：“叫救命啊！你不叫，我怎么和你玩耍！你不露出小狗一樣的眼神，我怎么和你做貓狗游戲！”

946號冷靜的聲音在韓金帥腦中響起：“韓金帥，我知道你的爸爸在偷聽我們對話。”

韓金帥驚訝的表情一閃而過，逼近的腳步卻沒有停歇。946號捕捉到韓金帥臉上瞬間細微的表情，認定了從剛才開始就存疑的事。這次，946號挺胸抬頭，用嗓音說道：“你輸了。”

“還要做無意義的掙扎？”韓金帥向前一步，展開手臂，一副淫徒的模樣。

946號沒再后退，反而向前一步，用食指指著韓金帥的鼻子囂聲道：“韓金帥，你的演技太差了。那個女人的關系和你不一般吧？她演得都比你好。”

韓金帥僵住。

“你不想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是想套我的話吧。”946號又進一步。韓金帥倒退。

946號進一步，逼迫道：“老黑刀能在拋尸森林建立名望，瓜分拋尸森林所剩不多的土地資源，是有道理的，我不相信韓梟的兒子像你這么簡單。”

韓金帥扯著臉皮駁斥道：“呵，沒了不凡，你這條敗犬……”

946號：“不用套我的話，我明明白白告訴你們。”946號抬頭面對天花板，喊道：“韓梟，不用再懷疑，不凡大人就是死了，我和幸存的人繼承不凡大人的遺志，要完成不凡大人的理想，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哐。沙發后面的櫥柜打開，躋身躲藏在柜子里瘦弱的白發老人伸出拐杖撐住身體，從櫥柜里走了出來。韓金帥上前攙扶白發老人。白發老人就是韓梟，他的眼睛極小極細，卻像鷹目一般洞穿遠處。

韓金帥低頭肅立在韓梟身側：“爸爸……”

韓梟舉起拐杖敲了一下韓金帥的頭：“946號不說亂話的時候，你為什么要說亂話？”

韓金帥：“您不是說——”

韓梟瞥了韓金帥一眼，目光如針般刺入韓金帥的眼睛。

韓金帥：“對不起，讓您失望了。”

韓梟：“一碼歸一碼，我讓你表現淫蕩，不是讓你表現小人。霸王的淫蕩和街頭混混的淫蕩不一樣。你要表現我給你設置的角色，但不能忘掉你的本。聽明白了？”

韓金帥點頭俯腰道：“聽明白了。”

韓梟提杖狠狠敲了一下韓金帥的膝蓋，佯怒道：“聽明白了就滾出去。”

韓金帥灰溜溜地走了。

韓梟坐在韓金帥做過的位置，他兩手撐著拐杖，臉上看不出絲毫的表情，在他身邊有無形的氣場。946號因為經常伴隨不凡行動，和韓梟是有幾分熟悉的，但她從未單人見識過韓梟，在她印象中，韓梟就是個不凡要什么他就給什么的唯諾老人。聽說韓梟年輕時是炎國的小混混，借助偶然得來的超能力成為一方惡霸，后來不知什么原因逃到了拋尸森林，并在這里建立了自己的組織。

氣氛凝重，韓梟如同死人，雙眼一動不動地盯著946號，他眼睛極小，946號看走眼時會覺得韓梟“閉著眼睛”看著她。

韓梟的嘴唇干裂，似乎是不可能發出聲音的嘴唇，但他張口就發出了帶有胸腔，控制得恰到好處的聲音：“每天早上起來反省昨天，有沒有幫助老人，有沒有救助小孩，有沒有照顧孕婦。我記得的。打來到拋尸森林第一天起，不凡就在這兒了，不凡庇護我，我應當做出回應，但你不是不凡，所以這是場交易。”

946號：“抱歉，我們一無所有。”

韓梟搖頭。

“那？”

韓梟用拐杖指向946號。

“我？”

韓梟點頭：“你的價值遠超我四分之一的資產。”

“您夸張了。”

韓梟：“做我的義女，我可以把二分之一的老黑刀給你調動。”

946號震驚了。

韓梟：“這是場交易，我用我最貴重的東西，來換不凡最貴重的人才，并沒什么虧損。派使我的兒子，是對你進行測試。假如你害怕韓金帥，轉身逃走，這場交易不會成立。毋庸置疑，我的兒子非常優秀，所以他需要更優秀的人來輔佐他，即使不凡死了，老黑刀不可能再在拋尸森林發展下去，有你和他在，一切就穩妥了。”

946號嘆氣：“我沒料到……”

韓梟：“我的交易就是給快要餓死的人送上滿漢全席，你拒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