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電影是什么
藝術是使人愉悅的
寫劇本時,我總是和三四個朋友邊討論邊執筆。每天晚上,寫到深更半夜,有時甚至通宵達旦。我們構思情節、研究結構、琢磨臺詞。當想到了一個有趣的情節、一句幽默的臺詞時,大家便哈哈大笑。也許在旁人看來,我們幾位大人為一些不足為奇的傻話而縱聲大笑,實在是不可思議。但我們必須這樣:常常為了構思一個可笑的故事而搞得汗流浹背、食欲不振,有時神經衰弱。當這個可笑的故事成了作品時,這個可笑的故事產生、流傳之前所付出的痛苦、艱辛就煙消云散了。
影片的作者必須使觀眾感覺到:影片是作者們在半開玩笑、隨隨便便、輕而易舉的情況下創作出來的作品。為此,創作過程中作者必須始終處在一種高興的情緒中。當然,有些作品只是作者感到好笑,觀眾覺得毫不可笑。所以,如果是三個人創作,那么,這三個人本身如何就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也就是說,他們對什么事情感到好笑,換句話說,也就是他們的教養、感覺、品格是決定作品質量的關鍵。
如果認真而且樸素地想到我們是創作作品的,觀眾是從我們的作品中得到愉悅的這種情況,那么,就會意識到事實確實如此。舉個例子,有三個人聚集在某個街頭拐角閑聊趣聞,并時而為之大笑。過路人看到此景,覺得有趣,便停下問:“你們在說什么呀?”三人便解釋道:“啊,我們說了這樣一件事才笑的。”過路人聽了也大笑起來說:“這太可笑了。”于是乎人堆越聚越大。這時,由于人數的劇增,外圈人便聽不清楚,有人便大叫道:“大點聲講!”于是,有位具有同情心的人出來建議:“要他們大聲講可以,但每次要付他們一百日元。”一會又有人出來提議:“你們講的故事太有趣了,以后你們專門到這兒來給我們講故事吧,我們大家掏錢養活你們。”從此,三人便專門構思一些有趣的故事。——就這樣,造就了我們這些專業作家。我常想,所謂的藝術家不就是在漫長的歷史演變過程中,在這種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嗎?
也許在交杯換盞、盡情歡樂之際,也許在傳統佳節之時,有人用娓娓動聽的歌聲引吭高歌;有人不斷說些俏皮話逗人發笑;有人說些精彩的故事;或者有人畫上一幅美麗圖畫……人們便會為他們鼓掌叫好:“真棒!真棒!”于是這些人便會煞費苦心地創作出更好、更受歡迎的作品。藝術不就是在這種苦心鉆研過程中誕生的嗎?所以說,藝術本來就是為使人愉悅而存在的。
中學時代的經歷
我在中學時代有過這么一段經歷。戰后我的一家從中國大連遣返回日本,通過親戚的關系,定居于山口縣的宇部市。從這時起到我上大學為止,父親一直失業在家,所以生活極其貧困。如果我不設法賺點錢的話就上不了學,所以我經常是一邊干活一邊上學。這種勤工儉學和現在的不同,干的盡是些重體力勞動,或干些跑單幫的生意。因為我長得矮小,只好去跑單幫,坐火車去采購海貨,有時甚至跑到仙崎的漁港去購貨。當時,我從瀨戶內海沿岸的宇部市穿過山脈到日本海方向的萩市一帶去,現在交通方便,很快就能到,但當時卻是相當艱苦的。
到了仙崎一帶魚很便宜,不過不是鮮魚,而是魚干。我總是在那兒買上滿滿一背包做湯用的雜魚干或蝦干,拿到宇部來賣。雖說是個賺錢的好買賣,但要花一整天的時間。清晨一大早就去趕火車,買足東西后又要換幾次車,夜晚才能到家。
我在不斷的采購中,自然而然地和幾位意氣相投的同行搭上了幫。一天,一位性情豪爽的男子漢加入了我們的小集團。他很像“寅次郎”。這個男人說話很有意思,風趣、幽默。雖說他并不勤快,但常常把大伙逗得合不上嘴。碰上列車員叨叨我們時,他總是挺身而出,同他們爭辯:“老兄何必呢?”“用不著那么板著臉訓人嘛,不都是日本人么?”三言兩語把矛盾緩解了。有這么一個人,我們忘記了販運途中的疲勞,心情也就好多了。
當時,貨車也用來載客,車箱里總是擠滿了旅客,有時候車箱里再也擠不下了,不得不吊在車門口。時間一長,人也累了,手腕也麻了。這時如果再接連碰上幾個急轉彎,就會感到自己生命危險,擔心摔出車去。
每當這種時候,這位老兄必定說些有趣的俏皮話。例如說我們是一群爬在樹上的猴子等等,而且這種比喻也相當確切。聽他這么一說,我們這些拼命吊在門口的伙伴們都會哈哈大笑起來。這樣,又可以堅持幾分鐘。這種場合,恰如其分地開上一個玩笑,要比大叫“抓緊些!一松手就沒命了!”更能鼓勁。
我拍電影時經常想起那時的情景。那種場合,有些人和我們一起吊在車上并大聲喊叫:“加油”,這些人還算好。也有些人不上車,只站在路邊說道:“抓緊啦”。更可惡的是,還有些人侮辱人:“這算干什么的?成何體統!干嘛吊在那兒?”我們為了生活拼死拼活地干,也許隨時會喪失生命,實在害怕,可是他還要侮辱我們,令人難以容忍。然而現實生活中,站在這種立場上看問題的大有人在。
所以我認為,對于處在極度痛苦、嚴峻困境中的人來說,他們所需要的正是笑。而且能以笑來鼓起大家勇氣的人,也必須同大家一樣,把自己置身痛苦的環境中。
那位老兄的存在價值就在于他會說些難能可貴的俏皮話,因此大家都自然而然地遷就他,即使他比自己少干一點也無妨。雖然他在買賣上起不了什么作用,也沒力氣提重東西,算賬的本事也差,但是大家都愿意帶上他。為什么呢?因為有了他,在痛苦的時刻,說些風趣的俏皮話逗我們發笑,能為我們帶來樂趣。
隨著相互之間關系的發展,大家就會主動替他買票,要他跟我們一起去,而不用他干什么活,只要求他能講些滑稽的俏皮話,唱些歌曲就行了。他也就會不帶任何東西跟大家一起走。我認為,在民眾處于痛苦的時代,藝術家的存在價值不就在于此么?講起藝術家和民眾的關系,是一個相當復雜的問題,但是最根本的關系必須是我上面所說的這樣的關系。創作者和聽眾、觀眾之間,必須建立這種心心相印的關系才行。
如果創作者在民眾痛苦的時候也同大家一起唉聲嘆氣、叫苦不迭,那么,這樣做只能加重民眾的痛苦,民眾會說:夠了!這些我們都明白。我們要你唱的是歡樂的歌,要求于你的是使我們歡樂和笑。
但是,對現在的日本電影工作者來說,要唱一首歡樂、愉快的歌是多么困難啊。環顧一下我們的四周,在怎么也找不到光明和希望的電影界現狀之下,要不是“寅次郎”攝制組的全體成員在精神上作出一番令人感激的努力,是唱不出歡樂之歌的。
談談娛樂電影
柳田國男在他的著作中一再主張,藝術必須要有娛樂性。今天,我們還應該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必須充分認識到,要創作出一部具有娛樂性的作品是何等的艱巨。
我對那些在《寅次郎的故事》一片中常常出現的江湖藝人——雖然我沒有親眼看過他們的演出,也不了解他們的現況如何——抱有一種奇妙的景慕和親近感。雖說演技并不高超,但他們為了博得觀眾的喜悅而竭盡全力進行表演,把生存中一切的喜悅都寄希望于觀眾的犒賞。凡是這樣的人,和我們是一家人,都是兄弟的關系。
我曾和工會的一些人就電影的有關問題進行了反復探討,已經是至少十五年前的事了。當時,某大公司的一位工會領導發表高論說:進步電影必須是如此這般。我問那位領導:“您最近看了些什么電影?”他說,因為工作忙幾乎沒怎么看。當時正是植木等的《無責任時代》(1962)一片風靡一時之際,他便補充道:“前些時候看過一部名叫《無責任時代》。”頓時,大家哄堂大笑。大概他也覺得不好意思,便搔搔頭說:“不過,疲勞的時候還是想看些喜劇影片。”算是為自己解了圍。但是,當時我覺得這人說話真怪,不看電影就對電影問題大發議論。
更奇怪的是,他自己根本不愿看進步影片,卻大談特談進步電影必須如此這般,還說疲勞之時也想看些喜劇片。這真令人不可思議,難道這人不知道自己說話自相矛盾嗎?疲勞之時想看些有趣的影片是人之常情,是人們極其自然的愿望,可他為什么不從這種人之常情的欲望出發來看問題呢?當時我就想拍些民眾疲勞之時想看的娛樂電影,而絕不去拍那些工會干部和搞電影研究的大學生們在這種會上大發議論的那種電影。
細細想來,當時不僅是電影工作者自己蔑視娛樂影片,甚至連那些要我們拍影片的資本家或者公司也根本瞧不起這類影片。恐怕日本電影的衰落就是從此開始的吧。我覺得,在電影工作者中,有許多人認為:拍娛樂片是二流導演的事,總想自己有朝一日當上一流導演,把川端康成的原作改編成電影,拍成文藝巨片。
最近我又碰到了這樣一件事。某電視臺的制片人找我談他的計劃:“我不想把這個劇本拍成單純的青春電影,所以想請您來搞。”我說:“請聽我說,要我搞的話,我就把它拍成單純的青春電影。”他又說:“你嘴上說得輕巧,你以為你所說的單純的青春電影就那么容易拍成嗎?”
與此同樣,常常聽到有些人評論影片時常以贊賞的態度說“這不是一部單純的娛樂影片。”可是,我認為,就是這些評論家們根本沒有很好地思考過什么叫娛樂電影。滿不在乎地說不是單純的娛樂電影之類話的人,實際上不過是以為藝術這門學問任何人只要想搞就能輕而易舉搞好的人而已。
我的結論是,藝術產生于作家那使人愉快、歡樂,而其本人恬淡無欲的精神,這種精神越旺盛,越能創作出優秀作品。誠然,如此創作出來的作品里也會有毫無價值的東西。但是,在一百部、二百部的作品里,肯定會有那么一二部優秀作品,堪稱藝術而流傳于后世。不重視娛樂的人就不能稱為藝術家。那些聲稱自己不想拍單純的娛樂電影的說法,以及在概念上把藝術和娛樂對立起來的想法,是絕對創作不出杰出的藝術作品的。
當今文化的現狀
電影,作為大眾性的娛樂,作為文盲、老少均能享受的娛樂而崛起。在傳統節日或趕廟會的時候,人們為了尋找歡樂便一起聚集在鬧市。而電影呢,就是在這些人的支持下發展起來的。發行者積累資本,成立了現代化的公司組織,一直發展到擁有巨大發行能力的公司。
同時,還有許多優秀的作家發現了電影這門新生的宣傳工具的魅力,從而積極投身于創作。通過這些人的辛勤勞動,才使電影成為藝術。戰爭剛結束的那段時期,恐怕正是日本電影史上的黃金時期了。戰前的電影工作者被人稱為活動照片藝人,幾乎同打零工的一樣低賤,至少被認為是一種不正當的行業。然而到了戰后,電影界成了和新聞界、出版界并駕齊驅、走在時代前列的行業了,大學畢業的俊逸之才也紛紛加入了電影界。這就從根本上改變了電影界的陳舊結構。同時,也不能否認從而出現了背叛長期以來一直支持日本電影的廣大民眾的傾向。前面所述的對通俗電影的蔑視、誤解和膚淺的電影藝術論,使日本電影迅速脫離了人民大眾。譬如,就曾經一度占松竹公司主導地位的女性電影來說,影片里的女主角凈是些豪門貴族出身的小姐、大飯店的老板娘,或者是高級服裝店的女老板、茶道花道的名流師家等等,不厭其煩、翻來覆去地描寫這些女人和大實業家、藝術家之類的家伙們情意綿綿的陳腐情節,這些影片成了主流。大島渚他們高舉叛旗,脫離了松竹,走上了獨立制片的道路,就是這個時代出現的事。
在日本電影盛況空前的這個年代里,因為創作任何影片都能吸引大量觀眾,所以導致了電影創作者們粗制濫造的局面。而且在這些電影創作者中,知識分子占絕大多數。因此,憑自己的主觀意識搞創作的傾向大大抬頭,而功力深厚的作品,或者說認認真真從事創作的作品日益減少。
我曾聽海音寺潮五郎先生說過,知識分子的弱點在于不相信自己的感性。我覺得這話言之有理。知識分子有種傾向,一味認為感性這東西是騙人的。所以,不經過腦袋的解釋他們是斷然不取的。當然,認識這一行為本來就是理性的東西,然而通過那個并不高明的腦袋的解釋也不可能得到正確的認識。這一點正是海音寺先生所要說的。可以說,好的不敢贊美它是好的、美的不敢贊美它是美的,知識分子多少都患了這種小毛病。我想可以這樣認為:他們拍出了錯誤的、不合觀眾要求的作品,使得眾多觀眾白花了錢。從這種傾向在電影界出現的時候起,電影就開始衰敗了,開始脫離人民大眾。
從前《國語和國文學》這本雜志出過一期“落語”專集,星新一先生在專集里寫過這么一段話,大意是,“落語這門藝術和文學不同,它是一門不允許自以為是地任意解釋的藝術。所以,也不存在什么落語評論家,大眾才是評論家。”我認為,這一觀點也基本上適用于電影。
在大眾眼光敏銳,擁有許多鑒賞力高的優秀評論家,即觀眾見多識廣、善于看善于聽的年代里,落語藝術家們的水平也會自然而然地得到提高。而且,這種關系也完全適用于電影這門同落語一樣的大眾性藝術。只有在大眾渴望看到更高質量的電影、大眾的鑒賞力極高的年代,才可能有好的電影作品問世。如此看來,電影又是一門能如實反映該時代文化的藝術。
前幾天,我在常磐線電車上遇到一位五十開外的滿頭白發的長者,他坐在我旁邊看賽車報。這時,一位手提大旅行袋的大叔走了過來,向看賽車報的那位打聽道:“到大宮的賽車場是坐這趟車嗎?”“噢,是的。”就這樣,兩人攀談起來。
談話之間,那位提旅行袋的大叔說:“我是從長野來的,所以不熟悉東京。”站在旁邊的一位男青年聽到這話便說了一句:“某某是長野人吧。”他說的這個某某大概就是長野出身的賽車手的名字。于是三個人聊起賽車的事來了。那位長野的提旅行袋的大叔說:“我弟弟以前也是賽車運動員,現在不干了,他就是B級的小林……”這話引起了周圍的兩三位乘客的興趣,他們談起小林在何時何地比賽中如何如何等等。對我來說,就好像在聽美國人交談似的,聽得我莫名其妙,可我還是懷著難以言喻的心情一直看著他們饒有興趣地交談。
前面交待過,我是從中國東北遣返回國的,當時住在內地的鄉下,坐木板條代替破玻璃窗的電車去學校。路上,經常看見乘客們熱烈討論的情景:什么民主主義應該如此這般、日本的政治必須如何如何、世界的未來將是何般模樣等等。現在和當時相比不同了,一提起賽車,去賽車場的乘客們便會像十年前就結識的老朋友那樣,親熱而愉快地交談起來。這情景引起我某種羨慕,同時也不禁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孤寂之感。
生活在同一社會里的人們所關心的事物其本身是一個文化問題。有一些狂妄自大的提法叫做電影文化,說我們是這種文化的主力軍,還有一種頗為奇妙的“文化人”的提法,好像文化人就是文化的創造人。其實不然,文化,存在于民眾的生活中,說具體一點,一部優秀影片問世后,觀眾看了喜笑顏開、贊不絕口:“好!真好!”這種形式才是真正的文化。
當今日本的文化,正處在極其衰弱的時代。現在,所謂的娛樂絕大多數是刺激末梢神經的東西。例如賽車、打彈子盤,還有土耳其浴室、酒吧等。確實,人的心理活動常常是矛盾的。譬如,雖說人們不敢正視那可怕的東西,但是心里總有一種哪怕看一眼也行的沖動。所以,同樣的娛樂,也有好壞之分。而且往往是壞的娛樂更具有魅力,這是誰也不可否認的。但是,如果說只要使人高興和覺得有趣的,就是好作品,那就錯了。觀眾看了影片之后,是否會感到心情舒暢,并想勸別人也去看呢,也就是說,是否想對自己的戀人或孩子說:“你一定要去看啊!”如果用這種標準鑒別,那么究竟是好的娛樂還是壞的娛樂就一清二楚了。那種不管好壞只要有趣就好的胡亂說法,是完全錯誤的。
從這個意義上說,我覺得當今和以前相比,娛樂的性質發生了變化,我想當今是一個不健康的娛樂占上風的時代。我進電影公司的那個時期,電影公司的利潤在日本公司中也是名列前茅的。然而今天,以松竹電影公司為例,其利潤名次已居于1000位左右了。就同屬娛樂行業來說,相比之下,酒吧業的利潤、彈子房行業的利潤遙遙領先于電影行業。我深深感到我們進電影公司的那個時代是一個多么美好的時代啊!每當我看著雜志上刊載當時的10部最佳影片的圖片,我覺得那全是燦爛奪目的作品,不勝慨嘆。我們必須看到,在日本經濟高速發展的同時,日本的電影業開始“夕陽化”而且日趨沒落,取而代之的是電視和賭博的盛行。
有追求美的欲望,才能產生美的藝術。民眾有看到好電影的愿望,才能創作出與這種愿望相適應的優秀影片,以供民眾享受。如此種種現象一言以蔽之就叫作文化。因此,所有的作品無論是電影還是文學都可以說是該時代的一種表現形式。
當然,這是一種相輔相成的關系。一部優秀影片問世,可以激發觀眾想看高質量影片的熱情,但從根本上來說,只有良好的文化狀況,我們才能創作出良好的作品來。這就是我經常思索的問題。
在這種情況下,當思考藝術究竟是什么這一問題時,說得夸張一些,那就是必須把它同人類的歷史聯系起來加以深刻地考慮。我認為尤其是今天,更有必要。不論人類出于自愿或被迫,總而言之創造了文明。也就是說,在這幾萬年、幾十萬年的漫長歲月里,人類作為自然界的一部分,與太陽、大海、大自然為伍生活過來,他們為了生活得幸福些、生活得舒暢些,便創造了文明。今天,甚至發展到了要教育人、改造人,使其順應人為的機構的程度。我感到,在當今這種時代,為了讓人類繼續作為自然界的一部分生存下去,藝術的存在就顯得更有意義了。也就是說,為了讓人類保持固有的本質,藝術將是人類生存活動中一個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