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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解內憂潞王宥義弟 籍外患駙馬生異心

從來清濁涇渭分,一似人間善惡分。

水碧沙明深見底,藏污納垢淺亦混。

這幾日,秦王李從榮一直在忐忑不安中度過。自打他接到藥彥稠的密信后,方知中了潞王瞞天過海之計,他所擔心的后果終于成為事實。今日又接到皇上的旨意,把他痛斥一頓,還要他親到鳳翔面見兄王,負荊請罪。他認為,之所以有今天的結果,都是因為銀喜姑娘背叛了他。他惱羞成怒,欲殺銀喜姑娘的父母以解心中之恨。

他師傅蔣文呈得知后,急忙找到李從榮,勸阻他道:“殿下該幡然醒悟了,若執迷不悟、一錯再錯,將要淪為囚徒。當今皇上光明磊落,絕不會容忍殿下濫殺無辜的。殿下如今不思悔改,還要泄憤殺人,皇上若是得知,豈能相容?”不料李從榮聽完蔣文呈的話后更為氣惱,指著蔣文呈的臉面道:“好呀,真是墻倒眾人推,如今你也嫌棄本王了。既如此,你們都走吧,本王不連累你。反正大不了是個死……”

蔣文呈沒有計較他的無禮,淡然一笑道:“事情不會這樣嚴重的,殿下太多慮了。如若殿下迷途知返,還來得及補救……”

“怎樣補救?”李從榮眼睛一亮,忙問道,“藥彥稠沒有搜出任何證據,潞王豈肯罷休?參我的折子恐怕早到了我父皇手里。那老道也逃之夭夭了,想抓住他說明真相也是不可能的。如今,本王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無端陷害功臣的罪名我是逃不掉了,還能有什么辦法補救?”

“殿下莫急,老臣跟隨殿下多年,深知殿下的為人。皇上也曾與老臣說:秦王文人心性,喜好感情用事,容易受人蠱惑,但僅憑自己絕無害人之心。既然皇上知道殿下的脾氣,何不進宮去見皇上一次,向皇上坦白一切,獲得皇上的寬恕。”

“父皇那里本王倒不怕,有我母后呢。就怕潞王不肯饒我。”

蔣文呈擺擺手道:“殿下差矣。還記得我們在鳳翔時嗎?殿下做出那樣的事情,潞王怎樣殿下了?還不是一如既往嗎?潞王為人寬厚仁和,知道殿下此次也是被人蠱惑,定會既往不咎的。老臣以為,潞王斷不會為此事與殿下結為怨仇的。只要殿下洗心革面,幡然醒悟,不再與潞王為敵,潞王也不愿兄弟攻訐,互為仇敵的。”

李從榮聽完蔣師傅的話,若有所思地點著頭,自言自語道:“若平安度過這一關,本王再也不上別人的當了。”

這時,一個門房進來稟報道:“殿下,潞王差人來送書信,正在門房候著,殿下見不見?”

“什么,潞王差人送書信來了,快,快把來人帶來。”李從榮急切地說。門房答應一聲出去了,片刻,那門房將李從珂派來的信使帶到客廳。來人是個二十多歲的漢子,見到秦王后施個禮道:“秦王殿下,潞王派小人前來投書,請殿下過目。”說著從懷里掏出書信,恭敬地呈上,李從榮忙打開書信,一氣讀了下去:

“阿弟:洛陽一別不覺半年有余,阿哥很是想念阿弟。父皇、母后年事已高,身體不如從前,望阿弟常進宮看望二老,替阿哥盡些孝心,以解阿哥之念。

“最近以來,吐蕃、契丹的使節過從甚密,相互勾結,并常派小股人馬犯邊,搶掠財物,刺探軍情,覬覦中原。阿哥身在鳳翔,不敢懈怠。

“那個紫云道長從洛陽逃走后,意欲投奔吐蕃,被張破敗將軍抓獲。據此人招供,他原是朱溫帳下參軍,原名叫趙桂蟾。父皇攻破汴梁后逃往紫云觀出家。此次風波,正是此逆賊設計欲離間我們兄弟,妄圖使我們兄弟相互為仇,引起朝廷混亂,危害我大唐社稷。此事阿哥已稟報父皇,想必父皇能夠原諒阿弟。

“此案真相大白,并非是阿弟意欲加害于我,是阿弟身邊小人作祟。為防此事再度引起朝野物議,阿哥已將那個道士及他的同黨算命瞎子斬殺。銀喜姑娘告發有功,將功折罪,阿哥已赦免了她。若不是她揭穿此逆賊的詭計,我們兄弟二人恐反目成仇。阿弟知道,我已經納她做了侍妾,多謝阿弟的美意。據她說她父母現在阿弟府中,望阿弟好生看待他們,把他們送往我洛陽的府中,交與你嫂嫂。此事到此為止,切莫生分了我們兄弟。阿哥也絕不會與阿弟為難。阿哥只有一事相囑,即今后千萬莫再與那些心懷叵測之人往來,多替父皇分憂……”

李從榮看罷書信,心中萬分懊悔。他擦了擦眼淚對來人道:“你們殿下何時將那二賊斬殺的?”

“回殿下,正是小人將二賊人頭送到洛陽的,皇上見了,連說了三個好。潞王囑小人,辦完公差后,再到殿下府中投書。”

“好,信差一路辛苦,你且下去歇息去吧。”

“謝殿下。小人還要到潞王府去見夫人,小人這就去了。”

送走了信差,李從榮回到客廳,對蔣文呈道:“蔣師傅,您說此事該怎樣收場?望師傅直言。”

“老臣說什么了?潞王定會圓滿處理此事的!他做的好呀,殺了二賊,沒有把他們交到刑部。這樣既顧全了皇家的面子,又堵住了大臣們的嘴。最要緊的是開脫了殿下,可謂用心良苦呀。潞王忠孝可嘉,為殿下做出了表率。”蔣文呈看了李從榮一眼,見他也點著頭,便繼續道,“以老臣看,殿下須早日進宮面見皇上,向他老人家坦陳心跡,爭取獲得皇上的原諒。”

李從榮聽罷,不由一陣寒栗。此時他最怕見的就是皇上,害怕父親不以國法而以家法處置他。曾記得前年,由于他不聽從父親的話,依然和那些和尚道士往來,被父親叫進宮去,竟讓他在太陽底下跪了四個時辰。此次,闖出這么大的亂子父皇肯定不會輕饒于他。

蔣文呈見他猶豫不決,很是生氣,不無怨憤地直言道:“殿下若不這樣做,難道要去鳳翔負荊請罪?事情既然做了,為何不敢面對?殿下且去無妨,想必皇上早已接到了潞王有意開脫你的折子,殿下還怕什么?”

“本王怕父皇用家法責我,那是本王要吃不消的。”

“即使皇上責你,也是顧全你的面子。這點子處罰殿下都受不了,那又何必當初呢?”

李從榮怕蔣文呈舊事重提,令他難堪,忙截住他的話道:“我聽師傅的就是了,明日我就進宮,向父皇請罪。”

正在這時,門房忽然來報,說是駙馬爺石敬瑭來訪。李從榮聞此消息,急忙從內廳迎了出去。剛一出門就看見石敬瑭提著一個皮囊大步流星地正向這里走來。李從榮強作笑臉道:“今兒是個什么日子,什么風把駙馬爺給吹來了?”

石敬瑭仍像往常一樣,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甕聲甕氣地說:“前日回洛陽給父皇述職,公主要我來看看殿下,順便給你帶了些河東的土產。”石敬瑭說罷把皮囊隨手遞給一個家人。徑直進了內庭。蔣文呈見駙馬來了,知道他們有事要說,就沒有跟進去,自己回書房去了。

石敬瑭呷了口茶道:“殿下,昨日面見父皇,聽父皇說殿下與潞王鬧了點不快之事,父皇要殿下前去鳳翔請罪。可有此事?”

李從榮見他提及此事,心中仿佛有些委屈,眼圈一紅,竟噙上了淚水。半晌才道:“有勞姐夫牽掛了。是我對不起兄王,確有其事。”石敬瑭聽罷,霍地從椅子上站起,猛地把茶杯放在案上,茶水頓時飛濺出來,氣急敗壞地道:“我道是父皇的氣話,想不到果有其事。堂堂的秦王殿下,父皇的嫡生長子,怎能做這等垂眉低首之事?豈不被天下人恥笑?即使殿下有錯,也不至于前去請罪呀?這成何體統?我一會兒就進宮,給殿下求個情。”

“姐夫千萬莫如此,你知道父皇的脾氣,斷不會收回旨意的。我去就是了。”

“這可使不得!殿下是天下兵馬大元帥,皇上的嫡親長子,若真要去鳳翔請罪,將以何面目為三軍統帥?為大唐社稷想,殿下萬不能行此下作之事。”

李從榮苦笑一聲道:“姐夫難道不知,父皇已經把我的天下兵馬大元帥的虛職免了,還談什么面目?”

石敬瑭不知皇上已經免了秦王的大元帥之職,聽了這話心頭不由一驚。暗想道:“皇上這樣絕情,竟置嫡親兒子的臉面于不顧,可見對潞王的眷顧非同一般。”想到這里,他立刻換了一副面孔,不冷不熱地說道:“即是皇上的旨意,姐夫也幫不了你什么忙。殿下好自為之吧!”說完,頹喪地重又坐回椅子,心里犯起了嘀咕。他此次來洛陽,曾聽朱弘昭、馮赟說皇上有意將皇位傳于潞王。當時并未在意,只當是亂風過耳,不足為信。現在看來此事莫非當真?從皇上對嫡親長子的處罰,以及對潞王的一貫態度來看,確有可能。他牙關緊咬,心里暗暗發誓:“皇上的江山,絕不能落在李從珂手里。說到底,他不過是皇上認的義子,而且還是個漢人。若有他執掌朝政,那不就是漢人的天下了嗎?看來必須想些法子對付他,絕不能坐以待斃。”他很清楚此事意味著什么,但也知道,若此時與潞王公然作對,無異于自掘墳墓,必須采取韜光養晦的計謀。他主意已定,臉上擠出一絲假笑,又說了些不咸不淡的話,起身告辭了。

李從榮第二天進宮面見了皇上,皇上當著皇后的面,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要他今后再不許與那些和尚道士們來往,若再來往,必將嚴懲。罵完之后,又接著道:“你阿哥替你求情了,說此事與你無多大干系,是那紫云觀道士蠱惑的,你阿哥已經把他和那個算命瞎子抓住殺了。你阿哥為什么沒有把他們解往京城?這不僅是給你臉面,也是顧全朝廷的大局,可見你阿哥想得周到。若要把這一干人犯送交刑部,弄得沸沸揚揚,那么父皇也保不了你,你只能聽審了,該治你個什么罪就是個什么罪。父皇常與大臣們說,天下者為天下人之天下,朕絕不偏私,惟有聽從公議。想想看,你如何就那樣容易被惡人利誘?還不是因為心無定數,整日心猿意馬,魂不守舍。老天無眼,朕怎的生了你這樣的兒子?若此后再不以此為訓,將何以為人?”

“父皇教訓的是,兒臣今后將痛改前非。”

李嗣源無奈地搖著頭。皇后見皇上還是那副不依不饒的樣子,插話道:“皇上,孩子知錯了,就饒恕了他吧,說什么也是自己的兒子,打斷骨頭也連著筋呀。也怪臣妾管教不嚴……”

“他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他是皇子呀。百官事事都在看著他。這逆子竟這般不爭氣,做出這昏事,要朕怎樣面對百官?還好,珂兒把那兩個逆賊殺了,沒有把他們送到洛陽,否則將弄出多大的笑話?”李嗣源又轉身對李從榮道,“你阿哥奏章上說,不要你去鳳翔了,說是近一時期,吐蕃與契丹暗中來往頻繁,常挑起邊患,時刻準備用兵,沒空兒見你。其實朕心里明白,他是怕丟了你的臉面,讓你在人前不好做人。你阿哥事事為你著想,你竟……,好了,朕不想多說了,你回去吧,好好反思反思。”

李從榮跪得兩腿發麻,聽父皇讓他回去,忙站起身退后幾步,轉身揚長而去,竟連句謝恩的話也沒說。李嗣源看著他的背影,長嘆一聲對皇后道:“你看他這樣子,他改不了的。”皇后也嘆口氣說:“有啥法子呢,這也許就是命。”

石敬瑭回到河東任所后,一直郁郁寡歡,在書房里一呆就是一天,不見任何人,甚至吃飯也要人送到他房里。永寧公主知道他的脾氣,習以為常了,也沒有當回事。第三天后,他把他的心腹、掌書記桑維翰叫到他的書房,商議大事。

這桑維翰原是洛陽人氏,同光三年進士,在京城待選時,認識了石敬瑭。那時石敬瑭也正設法網羅人才,便把他請到河東,做了他的掌書記,除了打理文案,還常在一起密謀大事。終日廝混在一起,漸漸便成了石敬瑭的心腹。

桑維翰進了門,也不客氣,一抱拳道:“駙馬爺此次洛陽回來后,一直不肯見人,莫非有難事?為何不說出來?”

石敬瑭環顧左右,站起來將書房門關上,慢慢地道:“此番回洛陽,感慨頗多。私下聽朝中大臣說皇上有意把皇位傳于潞王,恰在此時,秦王卻又惹下麻煩,這次他定要失去圣心。皇上的萬里江山怎能傳于這個漢人?一但潞王登基,本將軍將何以為繼?必須想些法子,斷了皇上的念頭。桑大人有何高見?”

桑維翰沒有立刻回答,走到掛在墻上的一幅地圖前,沉思良久,說道:“駙馬爺,當今皇上與先王不同,從不據天下為己有。按駙馬所言,此事極有可能。一旦既成事實,駙馬該怎樣呢?是俯首稱臣還是另有打算?”

石敬瑭看了桑維翰一眼,知道他是在試探自己,便笑著回答道:“以桑大人的意思,本將軍該怎樣?”

“哈哈哈,在下以為,駙馬爺斷不會稱臣于他的。現在所要做的,一要動用皇親國戚阻止皇上;二要外結盟友,以防不測。萬一將來為潞王不容,也好有條退路。”

石敬瑭在書房里來回踱著步,若有所思地說:“桑大人說的第一條倒是好辦,皇上唯一的侄子,去年剛被封為洋王的李從璋曾是我的下屬,我的話他還是聽的,至于起不起作用,恐不敢斷言。還有皇后一門,是絕不愿把皇位傳給潞王的。第二條怎樣做呢?廣結盟友,與誰結盟?南邊的幾個諸侯吳、越、閩等連年戰爭,自顧不暇。西邊的吐蕃暗弱無力,自家的屁股都擦不干凈,更無暇顧我,韃靼……”

桑維翰笑著打斷了他的話,用手指著地圖道:“北邊的契丹兵精馬壯,若能與之結盟,以保將軍無虞”

石敬瑭聽罷,心里很是高興,這正是他這些天所想出的辦法,想不到竟與桑維翰之見略同,他知道這事生死攸關,因為契丹與中原世代為敵,打了多年的仗,萬一被皇上得知,那就是通敵,罪當滿門抄斬。于是他試探地說:“此事不可。契丹與我世代為敵,覬覦中原多年,與這等虎狼結盟,豈不是引狼入室?”

“哈哈哈,駙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契丹犯邊不過貪圖些土地、財物罷了,對中原的皇權更替從不過問。當今皇上以‘清君側’之名登得大寶時,契丹人并無行動,仍遣使來賀嗎?只要將軍能滿足契丹人的愿望,想必他們一定會站在將軍的一邊。一旦風云再起,有契丹人做后盾,將軍自可立于不敗之地。真是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臺。”桑維翰說完,坐到書案前。

其實石敬瑭昨日就已決定與契丹為盟,只是不知手下人有何看法,于是想試探一下桑維翰。他看桑維翰與自己不謀而合,深感欣慰,便也坐下來道:“此事也難呀!我不過一個節度使,連個王也不是。契丹人何以信我?”

“將軍勿慮,據在下所知,將軍的祖上與契丹王耶律阿保機一家有些親戚瓜葛。新登王位的耶律德光剛三十多歲。只要將軍每年多送些金銀財寶與之示好,一旦有事,耶律德光必會出兵相助的……”

石敬瑭見桑維翰句句話都說到了自己心里,自是高興異常,卻又故作頓悟之態,拍拍腦門高興兒說:“桑大人若不提起,本將軍險些忘了。我家的太祖曾與那時的契丹王義結金蘭,若按輩分論,現在的契丹王耶律德光還長我一輩兒呢。”

桑維翰聽到這里,似乎明白了石敬瑭的真正意思。笑著說:“既如此,何不投下帖子,認耶律德光為長輩,事情豈不更好辦?”

“哦?你也這樣認為?”

桑維翰點點頭說:“駙馬的祖上與他耶律一家也算世交了,這有何不可?父一輩,子一輩,代代相因……”

石敬瑭沒想道桑維翰能找出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興奮的無以言表,沒等他說完,就即刻插話道:“那好、那好,就依桑先生吧!可誰能擔此重任呢?此事若不周密,被外人所知,將要禍及身家性命。”

話已至此,桑維翰完全明白了石敬瑭找自己的意圖,立刻站起來道:“若將軍相信在下,在下愿意往大漠跑一趟。”

石敬瑭聽罷,竟生生地跪在桑維翰腳下,嚇得桑維翰也趕緊跪下道:“駙馬爺要折煞在下嗎?在下如何能受此大禮?駙馬快請起來。”

石敬瑭依然跪著說:“我已把身家性命托付給了桑大人,如今也只有桑大人能替我前去投石問路了。事成,當與桑大人共享富貴;事敗,敬瑭決不拖累先生。我已備下禮物,計有黃金五千兩,玉器二百件,還有十二個漢家姑娘。桑大人安排一下家事,即請盡快啟程。”

桑維翰感動得眼淚縱橫,直把頭磕在地上砰砰作響,泣道:“請將軍放心,在下一定不辱使命,以報將軍的知遇之恩。”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到了春天。劉夫人已經臨盆生下個女兒,孩子剛滿月,便辭別皇上皇后,帶著大兒子李重吉、大女兒李惠明、二兒子李重美及剛生的小女兒和一干家人、侍女去鳳翔。李從珂聽說他們就要到來,前幾天便命親軍打掃好官邸。他早已算好他們的行程,這天一大早就親到鳳翔郊外迎候,直到天快黃昏時才把這一家大小才接來。夫妻相見,話自是很多。夫人看李從珂明顯的消瘦了,心里很是疼惜。愛憐地說道:“半年多不見相公了,怎的這般消瘦?”李從珂從她懷里接過女兒打趣道:“還不是想夫人想的?這女兒長得與夫人一般模樣。”夫人沒有拾他那句話,不無妒意地說:“如今你有銀喜姑娘陪伴,還能想起為妻來了?”李從珂臉羞得通紅,急忙為自己辯解說:“夫人,你……你如何又……又這樣說?納銀喜姑娘事出無奈,夫人也是同意了的。如今怎的又說出這樣的話?”夫人笑著道:“你急得什么,不過與你說笑罷了。銀喜姑娘有恩于我家,咱怎能棄之不顧呢?她的父母為妻已經安頓好了,留他們在家看著那院子,你就放心吧!哎?怎么銀喜姑娘沒有來接我?”

“唉!還不是不好意思見你么。她聽說你們要來,高興好幾天了,說好要一同來接你,又怕惹你不高興了,臨來時又變卦了,說是要親手給你打掃房子呢,這會子恐怕正在準備晚餐。”

夫人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道:“這孩子,也不容易呀。”說完,一轉身看到重吉、重美、女兒慧明在后面跟著,對他們說:“吉兒、美兒、慧明還不見過你們的父親?”

“見過父親!”三個孩子不好意思地給父親作揖道。

李從珂拍著兩個兒子的頭,笑著說:“半年不見,你們長這么大了,尤其是吉兒,怎的長得這樣高大?快趕上為父了。”說著又抱起三歲的女兒慧明道:“我的乖女兒,在家想過爹爹嗎?”

懂事的慧明厥起小嘴兒道:“我天天都想見到爹爹,可爹爹一點也不想我們。”

“不是的,爹爹也想你們呀。”

一家人說笑著,進了鳳翔的官邸。

平娃聽說嫂子要來,特地從虞鄉趕來。如今他已經是虞鄉駐軍的最高長官。自從那件事過去后,藥彥稠已被皇上調走,貶為侍衛步軍都虞侯。李從珂稟報皇上,封平娃做了虞鄉的團練使,成了真正的將軍。這次他特地趕回來為嫂子接風,幫忙將官邸的里里外外打理得井然有序。他一見夫人進來,立刻嫂子長嫂子短的,叫得分外親切。

這一干人的到來,使潞王官邸一下子熱鬧起來,尋常的冷清被一片熱鬧嘈雜的景象所取代。夫人安排好孩子和同行的侍女傭人,與李從珂雙雙來到正房。剛一進門,就發現門邊跪著一個姑娘。夫人略一遲疑,明白了這定是銀喜姑娘,正要問話,就聽銀喜道:“奴婢銀喜恭迎夫人,夫人萬福金安。”劉夫人看著跪在自己腳下這個嬌弱女子,不由想起自己的身世,想起初次入晉王府時的境況,忙伸手把她扶起道:“哦,這是銀喜姑娘吧!怎么竟跪在這里,快快請起。”銀喜在劉夫人的攙扶下,緩緩站起來,臉羞得通紅,低著頭,不敢抬眼看劉夫人。夫人見狀,忙笑著說:“哎呦,還害什么羞呢,如今我們都是一家人了,快快請坐吧!”

“奴婢不敢僭越,夫人在上,請受奴婢一拜。”說著又要下跪。劉夫人急忙拉住她:“萬萬使不得,姑娘有恩于殿下,也就是我的恩人。千萬莫要行此大禮。”說著偷眼望去,這才看清銀喜姑娘的長相,心里暗暗贊嘆道:果然是個漂亮女子!

“貧賤有序,長幼有別。奴婢愿做牛做馬侍奉夫人。”銀喜真誠地說。夫人回頭對李從珂道:“你看這姑娘,多會說話。怪不得殿下欲罷不能呢。”說完轉身又對銀喜道:“姑娘千萬不要再客氣了,如今我們都是一家人了。我比你年長幾歲,以后你就只管叫我姐姐吧!我們都是苦命人,千萬不要生分了。”

銀喜聽罷,兩行熱淚悄然滾到腮邊,叫了一聲“姐姐”,便伏在夫人的肩上抽泣起來。

李從珂看她二人這樣親密,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卻故意把臉沉下來道:“夫人與孩子們剛到,應該高興才對,做什么哭哭啼啼,成何體統?趕緊收拾收拾,準備用飯吧!”

夫人嗔怪道:“你且下去,我們女人之間說說悄悄話,不要你在這里打擾。”

李從珂嘿嘿笑了兩聲,把手一攤出去了。剛來到前院,韓昭胤正好來找他。見到李從珂,一抱拳道:“殿下,聽說嫂夫人已經來了,昭胤正要去參拜夫人呢。殿下,沒事兒吧?”

李從珂知道他話中的含義,笑著說:“有勞參軍牽掛,她二人正在屋里說話呢,參軍放心吧。”

韓昭胤長舒一口氣:“如此,我就放心了,嫂子大人大量,絕不會為難殿下的。”

說笑幾句后,韓昭胤嚴肅起來,把嘴湊到李從珂耳邊小聲說:“朝里的一個同年今日給我寄來書信,說皇上有意把皇位傳與殿下,也不知真偽。殿下以為如何?”

李從珂渾身一震,變顏失色地道:“誰在這樣胡亂猜疑?此事千萬不可亂言。莫非又有人想加害于我?”

“下官看著倒是不像。常言道,無風不起浪,也許皇上真有這個打算。殿下想,皇上已經六十多歲,難免要考慮后事的。這次秦王徹底失寵,皇上斷不會把江山托付給他的。宋王年幼,皇上怕其生母王淑妃將來擅權亂政,成為第二個武后。當今天下局勢,能承繼這萬鈞重任者惟潞王殿下。殿下……”

“不要再說了。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本王聽著就膽寒。本王何德何能,怎敢有此奢念?此后斷不要生出這念頭。”

韓昭胤聽罷,深深鞠了一躬,神情莊嚴地道:“殿下,您難道不知皇上的意思?皇上何等英明?掃平六合、一統寰內乃皇上所愿。無奈皇上年事已高,有其心而無其力了。如今我大唐江山,自黃巢造逆以來,分崩瓦解,除中原為我大唐所有外,周邊百姓卻不能沐我皇上之恩,此乃萬古憾事。能完成皇上心愿者唯有殿下也。請殿下能以此為己任,拯救億兆百姓于水火,殿下。”說完,竟跪在地上,眼里飽含淚水。

李從珂見狀,忙把他扶起來,無奈地搖著頭,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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