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房門一下被推開，聽到動靜，感到疑惑的向小葵，滿懷戒備，皺著眉頭走了進來。

她環顧四周，碎成木條的浴桶，幾乎可以養魚的地面，以及坐在桌旁淡然喝茶，視線空洞，宛如無事發生的裴元，眉間疑惑警戒之意愈濃，手已經悄然摸向腰間匕首。

裴元從星圖上收回目光，看向門口的少女。

“因為發鬼被我殺死，那道無形的屏障消失，所以她察覺到了這里的變化么。呵呵，看來她其實對我非常戒備，果然這幫人在鬼道上的知識恐怕更多來自于書本而非實踐。對了，除我以外的人，看不到你？”

裴元自語，后半句話是對環繞在自己身邊的星空夜幕問的。

【是。】星圖簡單回答。

“這就好。”

裴元略微放心，但聽著星圖嬌滴滴的聲音，有些渾身不自在。

它之前的聲音更偏向于男性……

“發生了什么？”

果然，這次向小葵沒了之前的嬌憨，冷漠問道。

這突然的變故，讓她放棄壓制心中對于小姐煉制此等邪物的厭惡感，撕開了偽裝，變得對裴元敵意濃重。

公子？

去他媽的公子，這就是個讓小姐為此元氣大傷、陽壽衰減的鬼道產物！該死！

當然，為了體面，向小葵并沒有將怒火表現在臉上，只不過失去了陪裴元演戲的耐心。

向小葵與大部分依附于主家的侍女不同，她從小就知道自己必須成為向雨綺的左臂右膀，為她分憂，如此才能報答其對于自己的恩情。

所以，不論是生前的向西樓，還是如今被她認為是林玄的裴元，她都沒有好感。

前者因為自身的軟弱無能讓得小姐每天都為了瑣事疲于奔命，后者則是實際意義上的損耗了壽命。

只是，既然向雨綺有安排，她便會執行，并且不允許出半分差錯。

而剛才的動靜很奇怪，讓向小葵起了疑心，認為裴元失控了。

自從向雨綺于她說了計劃之后，她就一直擔心會出現未知的、恐怖的變數——這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向小葵對于鬼道，對于那本《邪鬼七問》，真的是一竅不通。

將對方隱晦的情緒變化盡收眼底，裴元將茶杯抬高，扭了幾圈，然后啪嗒一下，將瓷杯捏碎。

“想到自己的遭遇，略微發泄了一下。”裴元搶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率先解釋道。

向小葵身體一顫，但很快就掩飾住。

她面無表情地瞥了裴元一眼，揮手一掃，空氣中升起灼熱感，很快，地上的積水被蒸干，破碎的木板被燒成灰燼。

這好神奇！我還以為她會喚幾個下人進來打掃！差點忘了，武道二重就是這么方便啊……裴元的表情頓時變得呆滯。

“只此一回，下不為例，希望你可以早點看清現實。”

向小葵不帶情緒地說道。

她轉過身準備出門，并未發現自己的背后已經被汗水微微浸濕。

方才那一刻她真的以為裴元失控了，化作她所不明白的恐怖存在，甚至她已經做好了要拼命的準備。

結果呢？就只是，發泄一下？

這個狗娘養的！

向小葵差點罵娘，想了想他與小姐是同一個母親，急忙在心中撤回了這句話。

他比之前冷靜、深沉了許多，果然小姐說的沒錯，磨難是讓人成長的捷徑。向小葵惱怒地離開了院子。

她剛才好像慫了……

裴元收回視線，搖頭失笑，想不到自己居然靠坐著不動鎮住了武道二重的小高手。

“那么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你的意思是，你們指引者一共有十人，本體皆是十絕殿的十分之一，而就在剛才你失去了對主體的感應，導致你這部分十絕殿失落在外，無法回歸了？”

裴元斜著腦袋問道，那顆代表他自己的金色星辰正在那里繞他公轉。

【是。】

“這地方偏僻，當時方圓百里內恰好只有我一個十絕，它為了補充能量不至于分崩離析，所以饑不擇食認我為主了？”

【是。】

裴元眼睛一亮：“簡單來說就是我成了這十分之一的十絕殿主，擁有了比普通玩家更多的權限？而你，身為這部分十絕殿的器靈一樣的存在，也就自然而然認我為主了？”

【……是。】它遲疑了一下，算是接受了玩家、器靈這些說辭，便于裴元理解。

“那可真是承蒙厚愛了，不過按照你的說法，你是懷疑，其余的九份本體，包括那九位指引者，很可能是在同一個瞬間被人干掉了？”

【對。屬下正是這么猜測的，否則無法解釋我的力量被瞬間抽空的情況。】

屬下……

你倒是很快就代入身份了啊，但我還沒有！

這時，裴元一拍大腿：“那豈不是說，你成了某個超級可怕的黑暗勢力行動下的漏網之魚，而我很有可能被你殃及，成為他們的最后一個目標？”

【回答正確！】

“我現在不當這個殿主了成不！”

【除非殿主您形神俱滅，失去輪回轉世的機會。】

星徒傳來的聲音變得有些賊兮兮的：

【不過殿主不必擔憂，按我推斷，在攻破九座十絕殿本體之后，我這里被強制切斷了一切因果，他們無法追蹤，甚至無法在認知的概念里回想起我的存在，所以短期內應該不會有麻煩……】

“……然后就等我強勢崛起回去吊打那些黑手？”

【那就拜托殿主您了。】

裴元目瞪口呆。

答應的可真快啊你！

“那么，相比于當一個普普通通的中立打工仔，成為殿主有哪些好處呢？”

裴元摸著下巴問道。

星徒回應飛快：【很多，比如殿主您可以通過十絕殿，批準成員發布討伐禁地的協戰請求、從中抽取部分本源作為消耗費，亦可隨意進入任何成員已開啟的禁地內一同探索，同時，十絕殿可作為成員之間的交易平臺，殿主大人您想必知道這之中的好處。】

裴元眉頭一挑：“好處這么多，應該有限制的吧？”

【有，這些權限都需要消耗大量的本源，目前十絕殿本源幾乎枯竭。此外，殿主您目前實力過于弱小，神魂無法支撐起如此龐大的信息，強行開啟會導致您自身的崩解。】

“不能支撐嗎？試一下好了，開啟下協戰請求的功能，不行的話立馬關閉。”裴元心中好奇難平，決定試一下。

萬一自己天賦異稟，神魂特別強大呢？

裴元身為主人，星徒當然無法拒絕他的指令。

下一刻，裴元便看到原本平靜的星空夜幕，如沸水一般躁動不安起來。

刷！

某顆極遠處的星辰陡然明亮，一道信息率先進入眼簾：

“提示：不死山成員【風霜飲血】發布協戰請求，邀請攻打……”

嗡！！

裴元眼前忽然出現了道道血絲，充斥了視野！

眩暈感猛地侵襲，胸腹間升騰起難以遏制的嘔吐欲望。

星空驀然黯淡，傳來星徒的聲音：【回殿主，您目前的實力可能無法支撐。】

說得還蠻好聽……什么叫可能無法支撐，這也差太多了！

這么多限制，看來這十絕殿，還真是某種超智能系統一樣的程序化存在，特殊的地方在于它誕生出了星徒這種類似智慧生命的器靈，只是從優先級而言，其程序本身的規則最大。

裴元痛苦地揉著不斷流淚的眼睛，本想罵聲坑爹，不過見它近乎小心翼翼的態度，心中難免不忍，而且也是自己作。

“算了，就當給自己開了個地獄模式的長期主線好了。你原先額……基本沒有告訴我十絕是如何強大自身的，現在可以說說么。”

【遵從您的意愿！】

它顯然也是高興了一下，畢竟，若是裴元打定主意要當一條咸魚，它也沒有任何手段可以強迫他賣命。

而且，想到自己之前的態度，身為智慧生命，它也不由得有些汗顏，此時關乎到自身，便用心賣力起來。

【簡單來說，此界頻繁出現的災禍源頭中蘊含有一些本源力，最常見的便是邪靈，譬如您之前所殺的那頭發鬼，殺死之后可以提取本源力和一些特殊遺留物，合適的遺留物可以當做特殊材料，用來強大自身的十絕特性，這便是十絕的修煉之法。】

“也就是抓鬼升級咯？原來如此，你方才說的禁地是什么？”

【禁地，是由復數形式的邪靈、荒獸、混沌眷屬等邪惡生物集結，所導致的空間割裂式的大范圍靈災或者說魔災。此界修行中人稱其為魔潮。】

原來是量變產生質變……

裴元嘴角一抽，大概明白了它的意思。

換言之，十絕者，擁有特殊的能力，專門用來對抗鬼怪一類的力量，比這個世界的其他修行者們，更容易在這個神秘環境里存活下來。

看來對自己而言，好處還是比較多的。

“我的十絕特性……唾面自干，如何使用。”

裴元剛升起一個念頭，還沒問，星徒便主動回答道：

【是攻守兼備的十絕特性，殿主觸摸這枚金色本命星，便可查看。】

此時，它正好公轉著運行到丹田的位置。

裴元伸出手將它拿住，溫熱的感覺流遍全身，其說明便直接展開——這些說明是十絕殿本體自帶的能力，與星徒之間可以理解為‘肉身’、‘靈魂’的區別。

換言之，對于星徒而言就是‘我的身體總是有它自己的想法。’

【特性：唾面自干】

【等級：一階】

【說明：橫眉冷對千夫指，厚顏以斷天下事！這個男人的臉上絕不會出現不該有的東西，就算有那也是沒有。凡貼面之敵，皆可捂臉以殺之！】

裴元：……

星徒：……

“這說明，你是認真的？！”裴元臉都黑了一圈。

去特么的十絕殿主，老子不干了！

【我不是！我沒有！殿主您聽我解釋！這是十絕殿的分析結果，我只是將其念了出來而已。】星徒臨危不亂，宛如一個敬業的客服人員。

這時，大門忽然再次發出沉重的哀鳴聲。

吱呀！

向小葵去而復返，手中捏著一條信箋，面色凝重走了進來。

“有些特殊情況，你現在跟我走一趟——！”

說話聲忽然停住。

視線中，只見裴元以奇怪的姿態背對她坐在床上，右手伸在身下一聳一聳似乎捏著什么在把玩，表情扭曲而精彩，正一臉‘被撞破好事’的神情扭過頭看著她。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片刻后，裴元報以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問道：“我可以解釋一下嗎？”

“……不用！”

向小葵倒吸一口涼氣，猛地轉頭關上門，在門外大喊：

“你快一點，清理干凈了就出來！”

一分鐘后，保持著尷尬微笑的裴元推開門，看到向小葵的背影似乎有些顫抖。

他呵呵問道：“額，有什么事？”

向小葵頭都不回，把紙條往回一塞，掉落在地。

“你那個未婚妻被人抓了，是西城的主事干的，對方要求必須你親自出面贖人，這點小事，剛好你跟我走一趟，熟悉下我們做事的風格！免得……”

向小葵說到這里，面無表情瞥了他一眼：“免得將來被認看出破綻，反倒成了長老們制約我們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