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江坐在一臺保姆車里,回憶著鄭為民的音容笑貌,克制著內心的躁動,遠遠的看著殯儀館正在舉行的追思會。
殯儀館位于市郊的一面山坡上,蒼勁的松柏林立,象征著忠貞、堅毅的白梅花適時的盛開著,似乎有心裝點著什么。
易江的情緒被環境感染著,逐漸平復了些。他向楊東升停放的福壽廳那邊瞅了一眼,只一眼,卻發現那里來了幾個熟人:周正,柳紅霞、楊蘭花。
不僅如此,福壽廳門前還陸陸續續的來著人。
柳紅霞跟莫莉打了個招呼,感嘆道:“二蛋人緣不錯啊。他要是知道臨走有這么多人送他,也能瞑目了。”
莫莉沒接話,看著左右這些自己不認識的人,只想著葬禮早些結束。
柳紅霞以為莫莉情緒不佳,也就沒再說什么,轉而走向楊蘭花,譏笑道:“你們柳莊派你當代表啊?也對,東升家的墳地都被你老子占了,你們是該給他把骨灰拿回去。”
楊蘭花了解柳紅霞的性格,知道自己說不過她,于是便沒等葬禮開始,走上前看了看遺容,準備鞠三個躬就走。就在第一個躬鞠下去的時候,楊蘭花總感覺有些不對頭。說不上來是因為臉撞壞了,收斂師傅化妝化的有些過,還是那里不對。等第二個躬鞠下去,楊蘭花發現了問題所在:楊東升脖子上本來有顆痣,可現在卻沒了。
楊蘭花知道楊東升有個小嫂子,自己不但在電視上見過,探監時也碰上過。她從人群中找到了莫莉,走上前,輕聲道:“你是莫莉吧?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莫莉疑惑道:“你是?”
沒等楊蘭花回話,柳紅霞對楊蘭花羞辱道:“她就是號稱被東升哥糟蹋的那個女人。”
楊蘭花低頭告饒道:“紅霞,求你別說了。東升的事上我有錯,是我害了你們……”
柳紅霞想著自己這幾年委身在楊金良那滾圓、黢黑的肚皮下的生活,看著楊蘭花五十多了,還保養的面皮白凈,心里的氣憤更甚,罵道:“要不是你得代表楊家門兒給他收骨灰,我現在就想把你攆走!”
楊蘭花忍著被罵的委屈,急道:“可能是弄錯了,這人不是東……”
“你給我滾!滾!”柳紅霞沒等楊蘭花說完,便怒不可遏的把她從大廳往外拽。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偽裝成殯葬服務的楊奉,正欲催促莫莉抓緊辦手續火化,就見一個陌生的中年女人想拆穿自己的掉包計,心急如焚的幫著把楊蘭花拽走了。
“謝謝你啊,大哥。這女人是個壞種,人都死了,她還想搞破壞,我呸!”柳紅霞向楊奉致了謝,惡狠狠的吐了楊蘭花一口。
楊蘭花沒敢再說什么,捂著臉,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剛嚎了一嗓子,就聽一個溫柔的女聲說道:“大姐,節哀順變。”
楊蘭花看著眼前的陌生姑娘,嬌小但曲線飽滿的身體,靚麗的面龐,和煦的笑容,感覺到了滿滿的善意。
“我叫戰芳,是楊東升的朋友。”戰芳一邊做著自我介紹,一邊遞了張紙巾給楊蘭花。
楊蘭花擦了擦眼淚,整理了一下妝容,強弩著笑道:“真想不到,東升還有你這么年輕漂亮的朋友。”
“我們一起患過難,算是交心的朋友了。”戰芳說完,頓了頓,盯著楊蘭花繼續道:“剛剛你在里面,是不是想跟那兩個女人說,躺水晶棺材里的不是楊東升啊?”
楊蘭花驚愕道:“你,你怎么知道?”
戰芳回憶著自己這輩子最屈辱的歷史,想著那個屎臭味嗆死人的號房,懷念著那個自己靠過的最堅硬的臂膀,傷神的說道:“楊東升脖子上有顆痣,里面這個人沒有。”
楊蘭花驚訝道:“你,你和他什么關系?你怎么對他這么清楚?”
“我找他找了很久,好容易知道他在西京住監獄了,卻被監獄告知,楊東升誰也不想見。我就這么一直等,等到他出獄的那天,他卻消失了。”戰芳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訴說著自己這幾年對楊東升的惦念。
楊蘭花知道自己剛剛的話有些唐突,歉意的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想打聽什么。”
“沒關系。我知道你是誰。你能肯定,里面的人不是楊東升么?”戰芳著急的催問道。
楊蘭花三十多年沒和楊東升有什么親密接觸,不自信的說道:“差不多能吧。”
“行,這就夠了。你要是沒什么事,趕緊離開這里。這兒是個是非之地,很多人都是被警察請來的,里面肯定有事。”戰芳說完,將羽絨大衣的帽子戴在了頭上,向著殯儀館大門走去。
易江觀察了一會兒,看著陸廣和游江海都來了,內心里的驚訝更多了幾分。當看到楊蘭花從大廳里出來,和另一個年輕女人交談時,易江總感覺面熟,但就是想不起來這個人是誰了。直到看著她的背影和身形,緊盯了兩分鐘,才在內心驚訝道:戰芳?
楊東升的葬禮很快便結束了。易江驚訝的看著從福壽廳里走出來的陸廣和游江海,腦子里怎么也想不明白:這些人都是誰通知的?怎么又會說來就來了?
此時的陸廣和游江海更是詫異非常。
“陸爺,條子怎么讓咱來給傻二蛋吊孝啊?難不成他混的不錯?”游江海來時受了陸廣的暗示,只能觀察不能說話,等出了殯儀館,這才憋不住的問了起來。
“鬼知道怎么回事。你問我,我問誰去?”陸廣沒好氣的說著。
游江海繼續問道:“剛才我看見馬彪和咱們監區的幾個獄警了,他們怎么也來了?”
陸廣剛想說話,就聽手機響了。接完電話,嘆氣道:“娘的,郝局讓咱倆一人寫一個匯報材料,說說今天的喪事有沒有什么異常。”
游江海長大了嘴巴,驚呆道:“啊?您是不是聽錯了?不會是讓咱給傻二蛋寫墓志吧?”
陸廣怒道:“老子怎么知道?還墓志呢,我爹都沒這個,傻二蛋也配?”
游江海看著不遠處的一個人影,說道:“陸爺,那不是周正么?走,找他盤盤道。”
陸廣不耐煩道:“胡扯什么呢?誰他娘的有時間搭理他啊?咱得抓緊跟郝局搭上線,把以前的買賣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