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兒皺著鼻子嘿嘿一笑，眼珠一轉撅嘴到：“好，你把最后一味調料告訴我，我就把荷包還給你帶，啊不，給你丫頭帶。”

步步面紅耳赤，一副小心翼翼怕被人看穿心事的窘樣，借故轉移話題到：“老頭兒，最近膳房鬧鬼鬧的厲害，都說灶司王出來嚇人了，依我看，這‘鬼’恐怕是有人假扮的吧？”她突然調皮地伸出手指，邊揪住他的一邊白眉毛，邊觀察著他表情的變化。

老頭兒眉毛被揪地一陣痛，臉上更是一陣變幻躲閃，支吾到：“什么灶司，什么鬼，老怪物都不知道。”

步步指著那鍋里燉的肉，地上攤的瓶罐，雙手叉腰笑到：“那你怎么解釋這些被‘鬼’偷走的火腿、雞蛋和調味料都會出現在這里呢？”她俏皮地到：“膳房的陳媽為此都差點嚇出病來了，現在正動員全府上下幫她捉鬼呢。看來我‘鬼’是找不到了，把這堆食材拿去也可以邀個頭功。”

眼看步步作勢去撿那些調味瓶，老頭兒急急忙忙，如個猴子般上躥下跳地去阻止她，嚷嚷到：“丫頭，你別忙乎了，你大人有大量，這‘鬼’又沒惹你，你就放它一馬吧。”

“噢？”她假裝地若有所思到：“老頭兒要為那個‘鬼’討饒嗎？那也行，但是你得答應我，必須把我那個荷包給修好，之前拿出幾味藥，那就裝回幾味藥，這個荷包回到我手上的時候必須和給你的時候一模一樣。”她覷著眼睛問到：“怎么樣？做的到嗎？”

老頭兒眨眨眼到：“要一模一樣，或許可以，或許不可以。這不是由我說了算的。”

她瞥了他一眼，好奇到：“你不是號稱天下第一怪醫嗎？這世上有你辦不到的事情嗎？”

老頭兒一陣壞笑到：“小孩子家，不和你說了，以后你就懂了。走吧，走吧，快點帶我去找那調料去。”步步心嘆那荷包還沒到手，只得擱下心里的困惑，甩了甩胳臂，無奈嘟嘴到：“跟我走吧，我帶你去膳房找，不過你得聽我的。”

老頭兒一陣開心，樂得屁顛顛地跟在步步后面，聽話地如被獎賞了冰糖葫蘆吃一般的小孩一樣興高采烈。她看得瞠目結舌，心想，都說很多高人是“老小孩”，看來眼前這位就是貨真價實的老頑童。又想到每天都嘻嘻哈哈和自己打口水仗的何玄，唉，果然師傅不正經，徒弟不正常，典型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蹲下，蹲下。”快到灶間的時候，老頭兒突然拍了拍步步的肩頭，一陣酥麻襲來，她無可奈何地蹲了下去。老頭兒拉著她，兩個人窸窸窣窣地潛到灶間，看著過道里人頭攢動，進出如織。步步壓低聲音埋怨到：“我就這么正大光明地進去幫你要，不就好了嗎？為什么非要我和你一起跟做賊似的偷偷摸摸？”

“那就不好玩了嘛，要是輕易就得到的東西，老怪物就不稀罕了，哼哼。”老頭兒一陣擠眉弄眼，看得她恨不得扯掉他那兩縷白眉毛。“丫頭，你說的那味料在哪里呢？”他有點急不可耐了。

步步白了他一眼，輕聲說“看見那個櫥柜了沒？那柜子里有個里有個青花瓷的藍底器皿，你拿個小碗去盛一點來就是。”小桔子經常出入膳房，又經常討教陳媽做點心美食的技巧，對廚房里的器物擺放如數家珍，平常有事沒事總說給步步這個吃貨聽。所以即使步步并不是膳房的常客，但對立面的情況也了若指掌。

“好，老怪物我去了，丫頭你在這里等我。”步步只覺得耳側傳來一陣涼颼颼的冷風，腿腳傳來一陣麻，怎么都直不起身子，轉頭看過去已經沒了人影，恍惚間看見有什么東西在眼前一晃，仔細看還是什么都沒有，心中驚愕到極點，心想這是輕功嗎？那敏山的輕功和這怪老頭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啊，當下還是對他有了幾分敬佩。

晚膳的時間快要到了，灶間一片叮叮當當的掌廚聲，陳媽今天晚上心情大好，在她的威逼利誘下，六子那幫年輕人被勒令來砌膳房門口的花壇，兩個墩頭廚師也悶著頭守在灶間口削蘿卜皮和剝毛豆。她看著這堆旺盛的“陽氣”，心里踏實了不少，想必這唬人的灶司王暫時不敢出來作惡了吧。

“門口的都好好干，否則今天都沒飯吃。年輕人要學會吃苦，今后才有好日子過。”陳媽一邊打著自己心里的小算盤，一邊侃著大道理說給大家聽，她斜著眼看著敢怒不敢言的六子和其他年輕下人們，心想，今天這活就留一點讓他們明天干，給明天繼續讓他們來“鎮守膳房”一個合乎情理的理由。

步步嘆了口氣，不得已地將頭壓低，躲膳房廊前的扶手下，窘迫地屏住了呼吸，心想千萬不能被人發現自己，否則人家會怎么想？她無意間從扶手的縫隙里朝那灶間梁上一看，蒼天啊，那掛著兩縷白眉的老頭不知何時已經悠閑地躺在那里，這老頭不是老怪物還有誰？步步突然心中泛起不詳的預感，可憐的陳媽，你的小心臟受得了嗎？唉，灶司王又準備出動了。

陳媽此時正得意洋洋地哼著小曲，她忙著將阿胖的勺子和鏟子乒乒乓乓地敲著鍋邊，偶爾還大聲吆喝著外面干活的不要偷懶，一邊又細心地將自己設計的菜色一道道烹飪出來。

突然她覺得自己喜歡現在這樣的處境，其實阿胖不在也好，她要是一個人可以抗下整個膳房的料理，也就是能讓老爺和三娘明白，她才是這灶間的老大，這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陳媽一邊想著，一邊翻動著鍋里的菜，心里美滋滋的。突然背后櫥柜的方向響起奇怪的聲音，似乎是有老鼠爬過，她一陣緊張，后脊上豎起雞皮，便定了定神拿著鍋鏟和勺子轉過身去，那架子真有點穆桂英掛帥的氣勢。